“他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啊。”展昭問,“為什麽懷疑他?”    “據說從那天之後,趙琮就變了,陳夫子似乎也不是太喜歡他,至於理由,怪老頭也沒說什麽。”赭影眉頭微微一皺,“直到劉後賜名那天。”    “當時所有人都憂心忡忡,隻有趙琮十分高興,因為他也覺得自己是王室正宗,回到家裏,見趙普正準備出門,就問他,‘趙琮’這名字怎麽樣?”赭影咧了咧嘴,“你也知道王爺是直性子,他根本沒聽清是哪個琮,還以為是趙慫,說‘哪兒能叫趙慫啊,這名兒也太慫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趙普死小孩那會兒太欠揍了!不過這也能理解,趙琮念快了的確像趙慫,“慫”是說人土氣沒用的吧?的確不能叫。    “這話,說得直了些啊。”展昭認識趙普久了,直到他沒心沒肺,“也不用太在意,趙普自個兒不也總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麽?說什麽哪兒能照譜啊?不能照譜,當年就該叫趙沒譜,什麽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心!當日說這話不少家人都聽到了,有些壞的,背地裏就說閑話,都叫趙琮做趙慫。”    白玉堂皺眉,“趙琮是心高氣傲的性格,生氣也正常吧,可以理解,誰受得了。”    “對。”展昭也有些抱不平,想想趙琮出生本就特別,從小鐵定受了不少不公待遇,小孩兒大多想得人疼愛,他努力想要更好一些,就算嫉妒趙普也無可厚非,是那些背後取笑他的人不對!    “到這個時候,我們都沒說他不對啊。”赭影笑了笑,“之前的種種,我們都說是王爺缺心眼。王爺後來聽了有人管趙琮叫趙慫就翻臉,還動手的揍人,後悔得不行。找趙琮道歉,他也就是笑笑說王爺想太多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這個……作為一個小孩兒的確深沉了些吧?若說發通脾氣或者索性跟趙普翻臉,也還正常些。不過各人各人的性格,估計趙家人心眼都多,趙普偶爾也是多的,比如說打仗的時候。    “事情就出在這不久後。計策定下來後,八王跟柴郡主告訴了趙琮,要他裝死,暗地裏將他送去親戚家裏。”赭影臉色沉了下來,“計劃是,偽造成他原本的屋子走水。那一天,屋子裏潑滿了火油。八王還特地弄了一具和趙琮身材差不多的屍體放在火場裏。這事情是要保密的,隻有幾個人知道,王爺年紀還小,而且那天八王把能打發走的人都打發走了,王爺也正好跟一群朋友喝酒,原本是不會回來的。”    “但是?”白玉堂和展昭也都沉下了臉,該不會……    “但是,王爺臨走前碰上趙琮,趙琮正抱怨呢,說他被八王罵了,要關禁閉,一天不準吃飯。”赭影冷笑,“王爺當時就說要帶他出去躲一天吃香喝辣,不過趙琮可憐巴巴說他又不是王爺那麽得寵,他可能過幾天就要被送走,再也不能待在他娘身邊了。”    白玉堂皺眉,“戳中趙普的死穴了,這是對付他的終極方法。”    展昭也歎了點頭,“他的確吃軟不吃硬啊。”    “王爺當晚出去喝酒的時候心不在焉的,還買了一堆吃的,準備回去陪著趙琮一起關禁閉。雖然不知道趙琮為什麽被送走,不過鐵定跟自己有些關係。隻是喝酒到一半,聽人聲喧嘩,說八王府著火了。王爺看到的時候早就火光衝天了。糟糕的是八王爺為了營造氣氛叫人信服,故意讓人到處嚷嚷,說小王爺還沒出來呢,於是……”    “趙普衝進火場救人去了吧?”展昭皺眉,想想當年他年紀還小,的確夠危險的。    “最離奇的是,房子裏攔了一根絆繩,就在裏屋,王爺看不清楚,顧著找趙琮的時候,被繩子絆了一下,觸動了一個機關,四邊落下不少暗器,而且門還被大木頭擋住了。”    展昭已經再不為趙琮不平了,如果真是他設下的陷阱,那隻能說他小小年紀心腸歹毒了,歹毒和嫉妒是兩碼事。    白玉堂也不說話,端著杯子聽。    “王爺還是把趙琮的屍體找到了,當時都燒焦了,他把屍體扛了出來,到了門口就嚎啕大哭。”赭影無奈,“其實吧,當時劉後原本不信的,也當八王爺是用計,可看到王爺冒死進去救人,出來傷心欲絕的反應,她反倒信以為真了。八王爺和柴郡主以為王爺葬身火海了,也嚇壞了,見他平安出來後,為趙琮哭得死去活來的,知這孩子重情義,想想自己的難處,也傷心地陪他哭起來。家人都以為趙琮死了,想想八王柴郡主為人忠厚,好不容易一個兒子小心翼翼養著竟然這麽死了,也跟著哭,於是哭聲一片。看的劉後想不相信都難了,最後趙琮那小子也算保住了性命。”    “趙普不知道真相麽?”展昭問,“直心眼不代表他笨啊,會猜不到趙琮是有意害他?”    “其實,八王爺第一時間就發現火場裏頭有蹊蹺,知子莫若父,他抓來了趙琮的貼身侍衛拷問,果然那些機關都是趙琮吩咐他們悄悄做的。當時,八王氣得要宰了他,柴郡主苦苦求情才最後保住了趙琮。八王很內疚,覺得養兒如此無顏麵對一腔真心的王爺,於是一直不敢告訴他真相。可是之後王爺傷心了幾天茶飯不思的,像是要生病。後來一天,皇上突然來了,進屋跟他說了幾句悄悄話,王爺就恢複正常了。”    展昭和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劉後沒看出來的事情,當年還是個小孩子的趙禎卻看出來了,是麽?”    紫影和赭影都點頭。    “後來再住了半個月不到,王爺就回大漠去了。”赭影道,“留下封書信,說開封太小了,他先回大漠去看看他娘,再找個高人學功夫去,讓八王和柴郡主好好保重,切莫掛念,等他長大了再回來盡忠盡孝,於是開封從此寧靜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是趙普一貫的灑脫風格。    “事情雖然平息了,但八王始終對此耿耿於懷。”紫影低聲道,“趙琮長大後,承襲了爵位原本該回朝做官的,但八王給他要了一個沒什麽大權力的官職,皇上雖然對他十分客氣,但也顯然留著些提防,於是趙琮可謂是鬱鬱不得誌。不過據說他的確長進了不少,也算文武全才,雖然現在不顯山不露水,但是龐太師最了解朝中那些明爭暗鬥,會讓我們小心這個人,定是有道理的。”        第218章 枯葉        展昭和白玉堂從赭影口中了解到了趙琮和趙普當年的一些過節,也明白龐太師為什麽會懷疑他了,隻是凡事也要真憑實據才行,當務之急先找達並。    四人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找個地方落腳,正琢磨住哪兒好呢……忽然,隔壁桌一個喝高了的大個子站起來,他一腳踩著凳子,一腳踩著地。正好那凳子估計有些年頭了,“哢嚓”一聲,凳子腿折了。    “唉!”那人往後一仰,一下子撞向了展昭。    白玉堂伸手,順勢將展昭往自己懷裏一拽……“嘭”一聲,那大個子撞到了他們的飯桌。    桌子倒了,菜也是灑了一地。    展昭堪堪接住了落下來的鬥笠,看那大個子,心說,這人真馬虎。    可這一眼看過去不要緊,展昭愣了一會兒,叫了聲,“啊!二虎!”    那大個子也回頭看他,驚訝地一張嘴,“展……”    話沒說完,個包子對著他的嘴砸了過來,結結實實地把他嘴巴給堵上了,丟包子的自然是白玉堂。白玉堂好奇地看展昭,像是問——二虎?誰啊?    展昭湊他耳邊小聲說,“老鄉,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很久沒見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這麽巧?    “嘶。”那叫二虎的,好不容易把嘴裏的包子給拿出來,揉著嘴看展昭,“差點認不出你了。”    “虎哥,熟人啊?”與二虎一起喝酒的幾人都好奇地問,邊打量這邊……展昭已經戴上了鬥笠。    “哦,以前一個兄弟,功夫可好啦……”二虎話沒說完,展昭拽了他一下。    這二虎估計也見過些世麵的,見展昭戴著鬥笠神神秘秘的樣子,大概猜到他有什秘密行動,於是也不說破,跟同桌幾人打了招呼後,就和展昭他們一塊兒出去了。    “到了門口,眾人選了條無人的巷子,紫影和赭影把風,展昭跟白玉堂和二虎到了巷子裏邊。    “你怎麽在這兒?”展昭好奇地問二虎。    二虎搔搔頭,“我在家鄉犯了點事,跑來這邊避難,後來就糊裏糊塗做了個小小的山大王,也有了些人馬,算混得還行吧。”    展昭有些不敢相信,這二虎虎了吧唧的,從小就是個愣子。當時他體格大力氣也大,總是欺負同村的小孩兒,一次他欺負到展昭家裏一個官家的娃娃身上,展昭看著了,揍了他一頓。不過這二虎不打不相識,滿村宣揚,說展昭才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總之後來兩人處的不錯,展昭在老家住的時間太短,還真不知道這二虎後來竟然成了山大王。    白玉堂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隻是注意地觀察二虎的言行舉止,雖然暫時沒什麽不妥,但他還是加著地方。二虎這種類型的人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可在這種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老鄉,又是這種時候,會不會太巧了些?另外,作為老鄉估估計也認識展晧,展昭家裏可沒少出老鄉,那個詭異的仇朗行就是他老鄉,一樣是展晧的人。    “喂喂。”二虎見白玉堂冷冰冰站在一旁,那眼神一點兒溫度都沒有,被看得雞皮疙瘩直豎,小聲問展昭,“他誰啊?你們怎麽突然跑這兒來了?都說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    展昭微微一笑,反問,“打仗?誰和誰打?”    “不說是吐蕃、西夏、遼國,聯手要打趙普麽?”二虎問,“趙普綁了他們三家的重臣和接班人,搞得三家都沒轍了,說欺人太甚才咬牙反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巷子口的紫影和赭影也吃驚——不是隻綁了一家麽?其他兩家也丟人了不成?    展昭皺眉,“為什麽說是趙普綁的人?什麽時候的事”    “啊?你們不知道啊?”二虎見沒第一手的消息還有些遺憾的樣子,“達並是前陣子丟的吧,就在大風穀附近,然後不說昨晚上有高手潛入西夏和大遼,將幾家的皇子和重臣都擄走了麽?現在說兩邊兒都急眼了。”    “你們哪兒來的消息?”白玉堂終於是開了口。    “這地方南來北往的人多,現在大家又都關心這事兒。”二虎又偷眼看了看白玉堂,此時天色也暗了,他帶著鬥笠,披風拉得挺高的,二虎隻能看到他一雙眼睛。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二虎往展昭身邊靠了靠,心說這人是誰啊?好冷一雙眼睛。    “你們有沒有想過,是別的什麽人幹的?”展昭問二虎,“畢竟,趙普這樣做,有些招搖了吧?”    “不都說皇帝有心思要一統西域麽?”二虎嘖嘖兩聲,“綁了人回來好控製麽,現在誰敢跟趙普對著幹啊,那幾十萬精兵各個驍勇善戰。”    “這些消息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展昭心中疑惑,他們和趙普才剛剛分開沒多久,這段時間趙普應該是剛到軍營駐紮,怎麽又冒出了兩件綁架案來?    紫影和赭影也沒得到消息,說明趙普可能還沒得到消息或者剛剛知道……不然應該已經派人來通知他們了。    一想到這裏,眾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原本西夏和大遼幫著吐蕃也有那麽點勉強的意思,吐蕃也給了很長的期限。如今如果二虎說的事情屬實,那估計遼國和西夏態度也會變化,可見是有人不想見到這種緩和的局麵出現,希望事情越鬧越大。    不過同時,眾人也覺得——達並可能真沒有死,不然的話,對方不會這麽著急。    “西夏和遼國的人,也是在大風穀被綁架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裏來往外族很多的,我們若不是因為現在局勢不穩妥,也不會跑來這裏。”    “哦……”展昭點頭,同時看了看白玉堂,像是問——你覺得呢?    白玉堂單手輕輕摸了摸下巴——半信半疑吧。    二虎一拍展昭,“展老二,要不要去我的山寨玩玩?”    展昭微微一笑,“你是山賊我是捕快,你不怕惹麻煩?”    “怕那個做啥。”二虎嘿嘿一樂,“這地方是三不管,我就在西邊兒藏鋒山裏頭,是虎家寨,你什麽時候上我那兒坐坐,我好久沒打聽家裏的情況了。”    展昭點點頭,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見過我大哥沒有?”    二虎像是愣了愣,咧嘴看展昭,“你說展晧啊?”    展昭點頭,白玉堂也看他。    “說起來,好似是見過一回,不過人感覺很不一樣啊,我都沒敢認,而且一瞥就不見了。”二虎仰著臉想……    這時候,他的隨從都從酒樓出來了,在遠處喊,“大哥,走不走?”    “來了。”二虎趕緊跟展昭道了別,讓他一定上山上找自己去,就急匆匆走了。    等人走後,白玉堂伸手給發呆的展昭緊了緊鬥篷的衣領子,“總覺得可疑。”    ……    展昭和白玉堂他們先找客棧落腳,而同時,趙普軍營。    黑風城駐守的將士好久沒見趙普來了,一聽說主帥來了都都喜氣洋洋的,而趙普身邊的人則是虎視眈眈的。    趙普再遲鈍也注意到公孫和簫良緊盯不放的眼神了,他家公孫整天緊張兮兮的像是天要塌下來一般。    剛剛駐紮好人馬,影衛就來說了西夏和遼國也丟了人的事情,這兩家如今非常激動,正連夜和吐蕃商議。    包拯和龐吉也都覺得蹊蹺,真的是有人從中作梗的話,目的究竟是什麽?總覺得,似乎不單純。    ……    展昭等人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下,這大風穀的所有店家都是宰人的“黑店”,要價昂貴還沒什麽保障,這地方比江湖更危險。    當夜,四人聚集在房中。    展昭剛才去外麵逛了逛,覺得沮喪,大風穀的本地人幾乎不與人交流,外地經商的都是路人,什麽事都不關心,他愣是沒問出哪怕一丁點兒線索。    紫影托著下巴生悶氣,“呐呐,赭聰明,要是他們把達並關起來往深山裏一眯,就是死活不出來,我們怎麽辦啊?”    赭影也撓頭,看展昭,“你有沒有好建議?”    展昭也有些束手無策,這時候,就聽“啪”一聲,白玉堂將厚厚一疊銀票放到桌上,開口,雲淡風輕幾個字,“最不是辦法的辦法,有錢能使鬼推磨。”    展昭等人都無語地看他,這人又開始敗家了!    之後,白玉堂叫來了店夥計,故意讓他看到滿桌子的銀票,那夥計離開的時候眼珠子都綠了,估計會招來一大幫人晚上打劫來。    當夜,果真就熱鬧了。    紫影和赭影在門口把風,展昭跟白玉堂在屋子裏,來一個打劫的就抓一個,最後堆起來了不小一座人山。    天亮的時候,抓了幾十號人,擠得屋子裏都沒地兒下腳了,還吵鬧得厲害。    展昭用巨闕敲了敲桌子,“都安靜。”    那些盜賊強人都回頭看著展昭,一個個瞧著還挺硬氣。    白玉堂放在桌上的銀票始終沒動過,他看了看眾人,“我想問個問題,誰能給我答案,錢就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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