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伸手一拍額頭:蠢材!之前不是才剛推論過鏡中世界的規則嗎?隻要心想自己在什麽地方——這個念頭一動,熟悉的拉扯力果然再度出現。成昆大喜,順著那個方向就飄了過去——他之前的推論是正確的。在半空中飄了一陣,成昆很快便看到了前方一座很大的擂台,設置在宅院之外一處空曠的地方,與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此處的眾人看起來井然有序許多,紛紛圍在擂台的南、西、北三側,目光基本上都集中在擂台中央正鬥得你來我往的兩人身上。人太多,雖然知道“自己”就在附近,一時之間也實在是找不到,成昆也不著急,看向那個擂台,目光頓時一閃:之間擂台東麵一道高掛的橫幅上,赫然寫著“屠魔大會”四個字,不遠處則放置著一個一人多高的鐵籠,用紅布遮蓋著,看不清楚裏麵的情形。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熟悉的記憶碎片,成昆盯著那四個字,忽然嘿嘿一笑:屠魔大會?好個屠魔大會!他記起這裏是什麽地方,又是什麽時間了!十五年,一個不經意之間,居然過了整整十五年!沒想到他兩次離開鏡子,回來後都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成昆記得就是在這次除魔大會上,帶著師妹出門曆練的他“第一次”遇見了明教副教主陽頂天!記起這件事,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成昆意外發現,再度想起這次見麵時,他竟然不像過去那般厭惡憤恨,而是帶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他猛地甩了甩頭,如何也不願承認,他竟然在關心那個人!畢竟之前才親眼見到陽頂天連人帶馬摔落懸崖的景象,雖然發現他此時此刻身處的時間點,就是在記憶中最不願回想起的與明教魔頭的“初遇”,成昆也很難立刻就回複到過去那般單純厭惡、甚至憤恨陽頂天的心態。這種感覺十分複雜:前一刻才為止感動甚至擔憂的人,下一刻忽然便成了敵人,變化如此之快,任是誰都會覺得難以適應。多可笑,明明恨了一個人一輩子,卻在轉眼間便發現那個人曾經為了保護自己身處險境,甚至如今重又經曆過一次之後,他都沒能弄清楚,這個人在失蹤的這些年之中究竟經曆過什麽。成昆飄在半空中漠然的看著下方喧鬧的場景,當年這場“屠魔大會”想要屠的究竟是哪個“魔”他已經不記得了,每每回憶起來,記住的也隻有這次極度不愉快的“初遇”——老鬼不禁冷冷的想著,他是不是即將親眼見證那個曾經掏心挖肺對他好的“師兄”,徹底蛻變為臭名昭彰的魔教頭子的一幕?不,其實認識的初期,那個人的麵具帶的還是好好的,直到認識師妹之後才逐漸原形畢露……忽然下方一陣高昂的叫好聲打斷了他的回憶,成昆瞥過去一眼,就見擂台上其中一人正以十分剛猛的招數將對手打落擂台,隨後雙手抱拳向著下方眾人拱手作禮。聽著從四麵八方揚起的喊聲,成昆不屑的撇撇嘴:現在上台的不過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罷了,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可能這個時候就上台。不過這人出手極重倒是真的,被他打下擂台的那個人從落地之後就呻吟不止,嘴角掛著之前噴出的鮮血,麵色很是痛苦。圍觀眾人幫忙扶他起身,一時間被台上之人狠辣的出手鎮住,竟然片刻間都沒人再敢上去挑戰。成昆倒是絲毫沒覺得那人出手過於狠毒,畢竟擂台比武,為了取勝用些手段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若是換成他,恐怕出手隻會更重。“師哥,這人出手真重!那個人都吐血了呢,好可憐!”忽然,不遠處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成昆心中驟然一顫,猛地轉過頭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偏僻的角落中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不起眼的人,其中男子看起來二十四五,濃眉大眼,一身普通的勁裝,看起來精神十足,聽到同伴的詢問也隻是回了一句:“這有什麽可憐的?敢上去打擂台就要做好輸掉的覺悟,師妹你太心軟了!”而後便繼續興致勃勃的看著擂台上的情景。他身邊的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雖然也是一身江湖裝扮,神情與氣質比起周遭眾人卻要嫻靜許多,不遜於尋常大家閨秀。此時看著青年無所謂的神態有些不滿的顰了顰眉,望著先前打輸的那人眼含憐憫,顯然心腸極軟。成昆的視線一落在那少女身上就挪不開了,他癡癡的看著少女的臉龐,記憶再度被勾動起來:那樣年輕的師妹,他有多久沒見到過了?!那一男一女,自然便是青年時期的成昆,以及尚未及笄的陶彩衣。上次看到師妹尚且是嬰孩,沒想到轉眼再見,對方已經出落成婷婷少女。成昆慢慢飄過去,那邊人太多,根本落不下腳,便隻是浮在半空中看著師妹年輕秀美的臉龐,耳邊所有的雜聲似乎都消失了,連旁邊年輕的“自己”都全不入眼,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他與師妹兩個人。十五歲的女孩子風華正茂,記憶中所有美好的時光似乎都停留在了這個時期。成昆心中長歎,自己此番有機緣重新回顧過去,見到此時仍無憂無慮的師妹,總也算是不枉來此一遭。雖然將來會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但是有如今這一刻,什麽都值得了!更何況,他還看到了另一個人不為人知的一麵……怎麽又想起那魔頭了!成昆用力甩甩頭,將腦海中驟然冒出的念頭甩掉: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看到過童年以及少年時期那些曾經忘記的過往之後,有些人就變得陰魂不散一般,不知何時便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簡直防不勝防!他現在應該注意的明明該是許久未見的師妹,而不是那個跳下陡坡後就蹤跡全無的陽頂天!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便不該想,也不必想!這樣想著,便深吸口氣再度望向師妹,然而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回複到之前那般心無旁騖的專注感之中,先前那些觸動與感慨也跟著打了對折。成昆試了半天不得要領,隻能頹然放棄,心中暗自搖頭:那魔頭果然是禍害,也許他對師妹有多少喜愛,對那個人就有著等同的憤恨,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分心旁顧吧!一如他之前所料,此時上台的都是些普通角色,先前那個下狠手立威的臨時擂主也在不久後被人輕易打敗了。成昆飄在師妹身邊,看著年輕時的自己幾乎將全部心神都放在師妹身上,而師妹卻始終神色淡淡,萬事都不縈於心的樣子,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起來。師妹的性子從小就淡,因為陶秋山夫婦的寵愛,除了淡然之外還有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與純潔。正是這種氣質讓他數十年來始終將師妹看做心中的天人,不敢有絲毫褻瀆。陶秋山雖然早早便將師妹許給了他,但是他始終尊重著師妹的意願,十八歲以前以禮相待,不曾逾钜。他至今還記得,年輕時候的自己心中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師妹冠上他的姓氏,與他永結同心生生世世。卻誰知他尚未等到師妹入了成家門,卻先要眼睜睜看著她上了別人的花轎。好好的姻緣被陽頂天那魔頭活生生拆散了,將近半生的願望被顛覆,妻子被人霸占,最終竟落得了那樣一個勞燕分飛的下場。陽頂天和師妹成婚之日,他曾去道賀,喝著喜酒之時便在心中立下重誓:成昆隻教有一口氣在,定當殺了陽頂天,定當覆滅魔教!這個誓言他花了一輩子去執行,其後迫害好徒弟謝遜,栽贓明教種種,都是為了這個誓言。誰知道他殫精竭慮了一輩子,最終隻落得一場空?長歎之餘看著眼前的“自己”與師妹,除了恍若隔世之感,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那時的自己對待師妹,似乎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麽專情。他生前始終將師妹放在心上,除了惦記與魔教、與陽頂天之間的深仇大恨之外,最難以忘懷的就是對師妹的感情。可是如今看著兩人的相處,那種不確定感越來越濃厚:他曾經的目光原來是這般隨意嗎?師妹的神態也是這麽心不在焉?正想著,視線一轉,忽然便愣住了——他看到兩人背後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默默的站在一棵垂楊之下,目光專注的望著這邊,神態中似笑非笑,目光柔和,竟有些令人心動的癡然……陽頂天?!第18章 對麵相逢緣有誤成昆此時心中感覺很有些微妙。若是沒有剛剛經曆過那些“過去”,他根本就不記得陽頂天和他之間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更別說注意到身邊不遠處的那個人。然而此時看到站在那裏的陽頂天,感覺與過去截然不同——尤其是看到青年時期的自己全無所知般看著熱鬧,間或與師妹談笑幾句,再對上陽頂天的目光時,那種微妙感便格外的清晰起來。比起“十五年前”,此時的陽頂天外表上變化並不大,畢竟他們分開之時他已經是二十上下的年紀了。成年人的長相不似小孩子變化空間大,比較起來,反倒是氣質與過去天壤之別。就說眼前這個人,比起跳下陡坡之前氣質明顯要淩厲許多,也內斂不少,不似那時年輕肆意,有種曆經過世事的蒼茫感——然而他看著年輕時的自己的目光卻沒有多大變化,除卻驚喜之外,竟還有著隱隱的——寵溺?成昆生前活了七十多歲,早已練就一身識人的功夫,自然能夠看懂陽頂天此刻的神情所代表的意義。其實就算沒有那些閱曆,他也不會錯認對方此時目光中的含義,也許因為篤定了無人注意到他,陽頂天此時的目光很有些肆無忌憚,簡直絲毫不加掩飾。這讓他在驚訝的同時心中隱隱泛起一股陌生的情緒,說不上討厭,除了詫異,居然還有些驚喜的樣子。畢竟在他之前的猜想中,陽頂天應該是變了的,而且變化還很大——他的記憶尚且停留在再度相逢之後彼此便成敵對的“過往”,也曾不止一次怨念過陽頂天成年之後的反複無常翻臉不認人。然而此時看到他,似乎在麵對“成昆”的時候態度一如過往,並不比之前所見差上多少,甚至因為經曆過分離而更顯炙熱。這是為什麽?心緒因為這個發現變得混亂,成昆沒注意到從看見陽頂天起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那個人,腦海中所思所想也都是那個人,隻是反反複複的猜想著原因:他為什麽一點都不記得陽頂天當初看著他的目光是這樣的?若真是如斯親近寵溺一如往昔,他們又何至於發展到將來那般?也許——不是不記得,而是不曾關注,或者刻意忘卻。畢竟人向來就是容易記住傷痛而忘記美好的存在,雙眼被仇恨所蒙蔽,過往的一切好處便都忘得幹幹淨淨,什麽都不再被記起,隻剩下刻骨銘心的憤恨。漸漸日落西山,擂台上的比武暫停,有人上台高聲宣布陳家已經辦了流水席,請在場眾人移步去莊園內用膳。於是人流漸漸散去,成昆看到年輕時的自己與師妹一同隨著人群離開,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再動。陽頂天也沒有動,隻是在年輕的成昆離去後目光追著對方移動片刻,便轉過頭對身後之人吩咐道:“鷹王,一笑還沒回來嗎?”他身後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精壯男子聞言靠上來半步道:“還沒有消息。少教主,可需要我派人去催一催?”少教主?他果然已經成為明教之人了!成昆看了眼那個說話的男子,那人雙眉雪白,垂下眼角,鼻子鉤曲,有若鷹嘴,一身灰色衣衫,看來氣勢不凡。認出那是後來魔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的殷天正,別號白眉鷹王,成昆微微垂下眉眼,這個人是除了陽頂天與謝遜之外,少數幾個當年與他有過交集的存在。殷天正對明教很忠心,但是更重義氣,陽頂天在世的時候他一直在前任教主的吩咐下盡心輔佐陽頂天,後來陽頂天死在明教的禁地裏,其他人俱都為了爭奪教主之位手段頻出,唯有他因為無法忍受這種混亂的狀況,又不想攪進這一潭渾水之中,於是憤而出教,自立教門“天鷹教”,與明教分庭抗禮,其豪氣幹雲之勢,令人無不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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