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正巧藥煮開了,撲騰作響的水聲傳來,曉星塵如蒙大赦,起身走過去,背對薛洋把火弄的小一些慢慢煮。  藥香摻雜苦味撲鼻而來,曉星塵嘴裏的糖球愈發有存在感,少年的味道似乎還留在上麵,霸道地叫囂著要他接受,要他麵對且承認自己的渴望。  曉星塵不經意吞咽一下,融化的糖水從食道一路滑入胃裏,侵入五髒六腑,滲透筋脈骨髓,沁人心脾,讓人沉醉。  克服了第一次,接下來就沒那麽難了。曉星塵默默把那顆糖含食完畢,最後嘴裏隻剩甘甜的氣味。他想他或許有些明白薛洋為什麽這麽喜歡吃糖了,因為如果人生來就要受苦,那總要給些甜來安慰才有盼頭。  薛洋要吃糖,他便給,隻要薛洋能學乖些,讓他覺得自己把這混小子留在身邊並不算太錯,他就能抗住那些已經受過的和可能要受的苦。  曉星塵平靜地守著藥湯,薛洋守著道長,門外寒風凜冽,吹不滅屋內的火。這小小的義莊成了他們的堡壘,阻隔了外界的紛擾,把兩個初嚐情愛尚且懵懂的人圈在一起,讓他們暫且放下往日仇怨與成見,試著向對方靠近。  曉星塵挑出被藥汁煮熱的布巾,走到薛洋身邊幫他敷在膝蓋上。  薛洋前幾日一直提心吊膽守在床邊不曾好好休息,曉星塵給他敷腿的時候他還不覺得,等骨頭都被熨熱了,就感到一陣陣難挨的困倦。布巾換了幾輪,曉星塵聽他語速變慢,給他擦幹藥汁,蓋好被子,讓他躺下睡覺。  薛洋躺下,卻死撐著不閉眼,曉星塵把藥罐都收拾好了,回來發現他還醒著,問他怎麽不睡。  “我不困。”薛洋嘴硬。  曉星塵問:“可是餓了?時辰尚早,粥剛煮上,你先睡一會兒,醒了就有的吃了。”第三十四章  薛洋嘴上好好應了,沒再出聲。曉星塵守了會兒火,歎氣起身到床邊站著:“莫要犯倔。”  薛洋不知是否有詐,放緩呼吸,眼珠轉了幾圈,最後定定去瞧道長。  曉星塵也不知怎麽就認定了薛洋不睡,他遲疑著伸手摸到了薛洋的腦袋,頓了下,溫聲說:“你睡,我不走。”  薛洋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再也壓抑不住,呼吸都急促起來。他胸口起伏劇烈,把曉星塵的手拉下來死死抓在懷裏,問他:“你不走?當真?”  曉星塵手指都要被捏斷了,也隻很平靜地點頭:“當真。我就在這裏等你醒過來,你安心睡。”  薛洋看他不似說假話,眼裏的執拗淡了一些,但還是不大放心。他低頭看曉星塵被自己捏紅的手,把嘴唇貼上去,一一吻過上麵的紅痕,還是舍不得放,翻身側躺,把他的手掌壓在臉下小獸一樣磨蹭。  “說好了,你不走。”  “嗯。”  “要等我醒過來。”  “嗯。”  “我很快就醒,不會讓你等太久,你可……”  “我不走。”曉星塵到底是傾身吻了吻薛洋的鬢發,“睡吧。”  “好好睡,我不會走的。”曉星塵在他耳邊說。  薛洋終於安定下來。疼痛和疲憊一同席卷而來,他閉上眼,沒多久就呼吸綿長地睡去了。  曉星塵把粥煮好,放在爐邊溫著,就把板凳搬到床邊,靜靜地等。        薛洋這一覺睡得不長,但睡得很沉,一醒來入眼便是道長輪廓溫柔的側臉,他有些分不清虛實,伸手碰了碰,又縮回來,攥緊指尖,把那份真實的溫度留在掌心。  曉星塵側頭微微一笑:“醒了?”  薛洋把手貼在心口,想把他的溫度刻進心裏去,呆呆地說:“道長一直守著我啊……”  曉星塵笑了笑,起身把粥端來,兩人一起吃了。  夜裏那方窄小的床鋪再次躺下了兩個人。薛洋貼牆睡在內側,左邊是同樣緊張的曉星塵。薛洋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平躺著不敢造次,曉星塵心境亦是不同,和薛洋挨得很近又還隔著一點矜持的距離。  兩個人各自沉默著。薛洋等了半天,估計曉星塵睡了,才摸出白天在郎中那裏拿到的藥瓶,翻身起來,輕手輕腳解了曉星塵的腰帶,挖出一些藥膏,小心翼翼往下探,到了地方仔細塗抹揉按。  他豎起耳朵聽曉星塵略顯急促的呼吸,突然起了惡劣的心思,掀開被子委身鑽進去,趁人不備一口含住。  曉星塵再也無法若無其事,他猛地曲腿想要坐起來,語調不穩地驚叫一聲:“薛洋!別……”  薛洋手指轉了一圈,舌頭又在頂部掃過。曉星塵猛地倒回床上急促喘息,前後夾擊的刺激和羞恥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想要掙紮,雙腿已經被薛洋製住了。  薛洋上好藥,撤出手指,按住曉星塵的腿摩擦安撫,嘴裏含的更深。  嘖嘖水聲傳來,薛洋指尖的濕意沾在腿上,粘膩難逃,偏偏欲望已經被喚醒,激動地與薛洋的唇舌相親著,愈發昂揚。曉星塵羞愧難當,在釋放的時候,腦海裏電光石火閃過某些不可思議卻又真實至極的片段。  薛洋抬起頭,喉間發出清晰的吞咽聲。屋內一片黑,他把曉星塵的褲子整理好,拉過兩人方才博弈時蹬開的棉被披到身上,自己覆到曉星塵上方,嚴嚴實實蓋住他。  曉星塵氣息不穩,薛洋伏在他頸邊亦是呼吸灼熱。曉星塵緩了一會兒,臉還是很燙,他聽著薛洋近在咫尺的呼吸聲,猶豫再三,磕磕絆絆地問:“薛洋,你是不是,是不是……”  薛洋竟瞬間就聽懂了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輕笑一聲:“是啊。”  薛洋在曉星塵耳畔說悄悄話一樣吐出驚天之言:“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對你這麽做過。”  “道長,我早就想跟你說了……”發燙的嘴唇貼著曉星塵臉頰線條挪移,點燃他雙頰後仍不放過,又吐出火藥般的言語炸了他一回,“……你好甜啊。”  “唔……”曉星塵仿佛被野獸咬住了脖子,他發出意味不明的短促的頓音,羞恥得整個人都要蒸發。  他雙手抵在薛洋胸膛,急切想要逃離薛洋為他而造的漩渦,可薛洋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壞笑著在漩渦中心張開雙臂,隻等著他掉落。  曉星塵的推拒堪稱無力,薛洋也不用強,隻吻了吻他的臉就從他身上翻下,躺在曉星塵身旁,緊緊抱住他的腰,滿是依戀地安靜依偎著。曉星塵手上失去著力點,也不用再猶豫要不要推開薛洋,頓時鬆了一口氣,等聽見薛洋得逞後便安然呼呼大睡,心裏又很慢地升起一股悵然,猶豫著往裏靠過去一些,也才安心睡了。  本該一夜安眠,可睡到後半夜,曉星塵忽然被一陣尖銳的疼痛驚醒,薛洋似乎做了噩夢,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發出痛苦的哀求:“別走……別丟下我……曉星塵……”  “薛洋!”曉星塵坐起來握著他肩膀搖了搖,“薛洋,醒醒!”第三十五章  薛洋又苦喚了幾聲才醒來。屋裏太黑,曉星塵的身影也不甚清晰,薛洋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呆了好一會兒,聽清曉星塵一直在叫他,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鬆開曉星塵幾乎被抓麻的手臂,也跟著坐起來,顫抖著抱住他。  “道長……”  薛洋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滿身大汗,曉星塵也不嫌棄,甚至抬起一隻手護在他的後背,拿這半個擁抱來安慰他。  曉星塵越溫柔,薛洋心裏就越難受。他不敢說自己夢見了什麽,隻緊緊抱著曉星塵,過了很久才忍住傾訴苦楚的衝動,對曉星塵說:“道長,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等了八年,等到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是誰,也沒能等來一個重逢贖罪的機會。  曉星塵拍著他的背,輕聲道:“我隻出去一趟,不知道會讓你怕成這樣。”  道長實在不知薛洋怎麽這麽計較他白日的那次不到一個時辰的外出,計較得同樣的話一天內說了兩回,夢裏都不肯放過。曉星塵都要懷疑義莊內的時間比外頭的長些,他出去一個時辰,薛洋在裏頭卻度過了好幾年,才叫他“等得好苦”。  薛洋這麽脆弱,曉星塵也忍不住要開口哄:“沒事了,別怕。”  “我說過不走,便不會走。我說同你一起,也不是騙你的,你不要怕。”曉星塵有些苦惱,“我不知你怎的總覺得我要棄你不顧,那天在河穀還以為我要自盡……薛洋,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不至於為了逃開你就想不開,也不至於拿別人的錯來折磨自己。我跟你一起,不過是遵從本心,沒有委屈自己,你不必如此不安。你待我好,我都知道的。”  薛洋把臉埋在曉星塵頸窩,肩膀不住抖動,曉星塵說得越多,他就抖得越厲害,最後終於忍不住,抱著曉星塵的脖子痛哭出聲。  “對不起……”薛洋眼中掉下大顆大顆的眼淚,“曉星塵,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他不停地道歉,泣不成聲,倔強了一輩子,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得到曉星塵的歡心很容易,不需要哄也不需要騙,隻要敢把自己的心給出去,不論好的壞的都給他看,他就會心軟,會妥協,哪怕在他麵前的這顆心黑透了髒透了沒救了,哪怕給出這顆心的人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他也會比任何人都珍視這顆心這個人。  曉星塵要的不多,一顆真心和一點好而已。  可薛洋懂得太晚了,太晚了。雖然現在曉星塵教會他該怎樣去愛,他也讓曉星塵動了凡心,可是在上一世,薛洋的愚蠢和殘忍,確確實實害死了曉星塵。  那個曉星塵也曾對他敞開心扉,對他展顏而笑,朝夕相處的幾年裏,薛洋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坦白,可以請罪,可他不屑,也不敢,甚至錯上加錯,讓曉星塵殺了宋嵐而不自知,最後摯友相認已是天人永隔。然後薛洋還做了什麽?他麵對痛苦不堪的曉星塵,還火上澆油,口出惡言,嘲諷他,刺傷他,在他千瘡百孔的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把他逼到絕境,逼得他不再留戀人世,乃至魂飛魄散。  曉星塵說他沒那麽脆弱,薛洋也認為曉星塵已經很強大了。  被世家大族的虛偽做派打擊壓迫,他沒有絕望,隻不與他們為伍,依然能秉持本心,為心中的正義和信念奔波堅持;好友被自己連累,他痛苦自責,但也沒有因此自甘墮落,而是挖眼相還之後,繼續執一柄長劍一尾拂塵,用雙腳丈量大地,四處斬妖除魔;失去雙眼受人挖苦,他不曾怨懟,依舊與人為善,以誠待人,再落魄也不失風骨。  可他這麽強大,還是被薛洋這個小人逼死了。  薛洋一直以為曉星塵恨的是薛洋,不管什麽時候知道他的身份,曉星塵都會和他反目。  可是不是的。  這一世的曉星塵便讓他知道了,哪怕是薛洋這樣的人,哪怕薛洋已害得曉星塵平白受了許多苦,曉星塵也能原諒他,容忍他,甚至接納他和他的感情。  薛洋總怪別人讓他不幸,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可現在才明白,帶來不幸的是他自己。是他的狹隘和自以為是封死了他和曉星塵的路。  薛洋感激,也慶幸,生平頭一次想拜拜天地,感謝上蒼讓他重活一回。可是這一世越順遂幸運,他就越想起曾經的遺憾,想起他重活了,已經死去的那個曉星塵卻沒有機會重來。  他哭,他落淚,他痛不欲生悔不當初,可是抱著他的曉星塵不懂,他不會懂,他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也就不能懂得薛洋的痛和悔。薛洋對著他說再多次對不起,都於事無補,因為死去的那個曉星塵再也不會知道了。  死了的就是死了,回不來了,薛洋再也沒有機會去請求原諒。  他的道歉蒼白無用,他的眼淚無人能懂,這一世曉星塵給了他愛和陪伴,他依舊覺得荒蕪。他多希望曉星塵也重活一次,來向他討債,要他的命也可以。可老天不公,沒有給曉星塵機會,隻讓薛洋獨活,讓薛洋得到了最好的,又時刻記得自己失去了最好的,且這最好的還是被自己親手推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沒人會因為他辜負過一個人再來懲罰他,這才是對薛洋最大的懲罰。第三十六章  薛洋變得很離不開曉星塵,以前隻要知道曉星塵在哪裏就好,現在要時刻都看到道長才安心,夜裏要挨緊睡,也總睡不安穩,時常會驚醒。  曉星塵以為他是之前被冷落怕了,平日就對薛洋再溫和些,薛洋偶爾要親要抱,曉星塵也不拒絕,倒讓薛洋受寵若驚。  兩人平靜過了幾日,這日薛洋一早醒來,身旁已經空了,他彈坐而起,高聲喊了幾句道長,沒得到回應,立刻跳下床往外跑。  “道長!”薛洋打開房門,沒有人應他。  他跑到院裏喊:“曉星塵!”  沒有人、沒有人應他。  寒冬臘月,嗬氣成冰,薛洋衣服都顧不得穿好,一身中衣甚是單薄,站在空蕩蕭索的小院裏,如墜冰窟。  他懊惱自己睡得太死,竟沒有察覺道長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可他實在太累了,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誰成想偶一放鬆道長就不見了。又忍不住想,道長是去了哪裏呢,該不是不要他了吧?平時對他這麽好,不會是想讓他放鬆緊惕,趁著他睡著了,自己再找機會離開吧?  薛洋這幾日提心吊膽,滿腦子都在想,道長到底為什麽和他在一起,他拿什麽來留住道長?  他想不出來。  他不知自己有什麽籌碼,又不敢把心裏的苦楚全部說給曉星塵聽,始終沒著沒落的,非要時刻跟曉星塵黏在一起才能安心些,如今剛一醒來就找不到道長了,像是被人迎麵扇了幾耳光,打得他頭腦發懵措手不及。  道長要去哪裏,怎麽能不告訴他呢?  “曉星塵……”薛洋愣怔著,瘸著腿在屋裏院內又找了一圈,還是不見道長。  道長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麽不告訴自己?怎麽這樣一聲不響地出門,也不讓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他還回來嗎?  他怎麽能不回來?!  薛洋麵上陰晴不定,眼神時而狠戾時而茫然,最後又顯得有些淒楚。他磕磕絆絆地往門邊走,大門門檻太高,他拖著傷腿行動不便,還沒跨過去就狠狠絆了一下,半個身子幾乎撲出去,又被門檻攔住跌回門內。  薛洋腦子還懵著,隻急著出門尋人,他雙手撐地好不容易站起來,被風一吹又清醒了一些,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  如果曉星塵真的要離開,薛洋連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何況還拖著傷腿,斷然追不上,如果曉星塵隻是出門過會兒就回來,那他倒不該亂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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