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狹小的棲身之所堵住曉星塵,把護身符塞到曉星塵手中,說他想曉星塵平安。  他在陡然塌陷的山道上把曉星塵護在懷裏,自己鮮血淋漓,可開口隻問眼前人是否無恙。  ……  在曉星塵眼中,眾生平等,他從不吝於給予,也不囿於回報,可他分的清善惡,也嫉惡如仇。他比誰都清楚,像薛洋這樣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人,是不配也不值得被愛的。  因為這樣一個人,他的心必然又冷又硬,無可造化。  可曉星塵沒想到,薛洋懷著一顆世上最冷硬的心,竟也能流出如此溫熱的血,沾在曉星塵手上,能燙得曉星塵不願再碰上第二次。  薛洋為了一根手指能滅人滿門,可他在曉星塵麵前,折斷一條腿也不吭一聲。他瘋起來不把人當人,可他也能以身試險,中了屍毒沉默著把胸膛送到曉星塵劍下,逼他拿起霜華。他嘲笑報恩之人不識好歹,可他也把一顆融化變形不能再吃的糖揣在懷中,輾轉數月不曾離身……  曉星塵愛很多人,他愛孩童,愛老人,愛兄友,愛師長,愛芸芸眾生;也有很多人愛曉星塵,他們愛他的正直,愛他的才智,愛他出身高門,愛得名正言順。可無論是他愛過的還是愛過他的,都沒有一個像薛洋這樣,讓他在愛與不愛的抉擇中倍受煎熬不是情愛,隻是他曾給予所有人的單純的普世的愛,在麵對薛洋這人時,給還是不給,僅是這個問題就令曉星塵感到無比煎熬。  薛洋說過的話一遍遍在腦中回響,曉星塵一會兒聽見他欲言又止的歎息,一會兒又聽見他討巧賣乖的撒嬌;一會兒聽見他惡毒陰險地嘲諷“你們自以為匡扶正義,到頭來還不是被那些所謂名門棄如敝履,比我都不如”,一會兒又聽見他外強中幹地逞強“我不是不知道疼,可是在道長身邊,被道長背在背上,我就不疼啦”……  最折磨人的,是他或甜絲絲、或淒惶惶,從心到口呼喚而出的一聲聲“道長”。曉星塵再遲鈍,也知道這些呼喚中多少是存了真心的,而曉星塵最知真心可貴,他再恨薛洋對旁人的冷漠殘忍,也沒辦法對這樣一顆捧到他麵前的真心嗤之以鼻無動於衷。  曉星塵不斷回想薛洋驚雷般的那一句“我喜歡你”。  這句話猶如咒語,把他們之間維持已久的微妙的和平安寧瞬間打破,打得曉星塵措手不及,令他不能再逃避。但比起被薛洋喜歡,更可怕的是曉星塵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惡心,不是討厭,他甚至沒來得及震驚,瞬間狂跳的心讓他腦中炸起煙花,也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茫然,那一刻他隻想著逃出這個甜蜜而危險的陷阱。  男人和男人,已經是違背倫常,他和薛洋,這更加驚世駭俗。他們怎麽能有這樣的心思呢?  曉星塵想,怎麽能呢?  他悵然迷茫,不停地問自己,夜裏微微漲潮的河水漫過他的腳腕,再爬上他的小腿,可他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也不知人間幾何。天地萬物早已失色,少年的話語卻有著斑斕色彩,迤邐又誘人,讓曉星塵難以抗拒又無法割舍。  可怎麽能呢?  “曉星塵!你怎麽能?!”  耳邊忽然爆起一聲怒吼,曉星塵被人抓住胳膊拖拽上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狠狠摜在草灘上。薛洋跨坐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手上沒有用力,可一開口全是衝動殺意,他聲音破碎顫抖,在回音陣陣的河穀中大聲質問他:“曉星塵,你為什麽要尋死!你怎麽能?!你怎麽敢!”第二十九章  “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你覺得我罪無可恕,不願麵對我,直接殺了我就是,我絕不會躲,你為什麽還要尋死?”  曉星塵錯愕不已,他試圖說話,可薛洋絲毫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薛洋把曉星塵壓在草灘上,掐著他的脖子聲聲詰問:“我把命都交給你,什麽都聽你的,你還要我怎麽做才肯給我改錯的機會?你根本不信我會改是不是?你就這麽想擺脫我,甚至可以為此去死是不是?!”  他一想到剛剛曉星塵站在沒腿的河水中就渾身發抖,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心懷死誌的曉星塵,去拉人時,生怕曉星塵一轉身,脖頸胸前的血液已經冰冷幹涸,他摸到的不過是個僵硬的屍體。  這太可怕了。  薛洋覺得自己像是籠中的困獸,他恐慌焦慮,痛苦不堪,一遍遍向著籠外的曉星塵求救,可是曉星塵隻站的遠遠的對他笑,卻無論如何不肯向他伸手明明打開牢籠的鑰匙就在他手裏。  若他隻是不救薛洋也就罷了,讓薛洋自欺欺人困死籠中,薛洋也沒有怨言,可他為什麽還要在薛洋眼前自盡?薛洋不要求曉星塵接受他,隻是想和他一起活著,或者,隻讓曉星塵一個人好好活著,這就夠了。可僅是活下去怎麽也這麽難為什麽讓曉星塵平安活著會這麽難?  已經失去過一次,隻一次就讓薛洋痛得死去活來,如今怎能讓他得而複失,怎能將他才補好的心再生生撕裂一次?曉星塵不能給了他希望,又以死讓他絕望,他不能這麽狠,他不能。  “曉星塵,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長久的克製瞬間瓦解,薛洋幾乎崩潰,他像是瘋魔了,眼中神智漸失,光芒盡散,隻剩下報複般的瘋狂執拗。  薛洋在一瞬間想到了要和曉星塵同歸於盡。  活著有什麽意思呢?他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曉星塵也還是被他逼得要走原先自盡的老路,他們還是要落得前世一樣的結局,那薛洋重生這一遭又有什麽意思呢?太沒意思了。  不如同歸於盡。  薛洋忽然從腰間抽出匕首,狠狠割裂了曉星塵的道袍。  “你自己不願活,不讓我活,那我們就一起死。”薛洋自言自語般說著。  既然他在曉星塵眼中已經不堪到了極點,他還忌憚什麽?  變故突如其來,曉星塵根本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聽見布帛撕裂的聲音,緊接著下身一涼,大半身體已然暴露在空氣中。曉星塵不知道他發什麽瘋,急忙喊:“薛洋,我沒……”  可話音未落就被扼製,薛洋不聽他說話,他沉默著分開曉星塵的雙腿,探入一指,草率強硬地打開了他的身體。  有如晴天霹靂,曉星塵驚叫一聲,繼而拚命掙紮起來:“薛洋!你要做什麽?你瘋了?!”  薛洋力氣大的嚇人,他欺身死死製住曉星塵,在穴內攪了幾下就撤出手指,換上半硬的凶器毫不留情地凶狠闖入,挺身艱難地動了動,涼涼一笑:“我早就瘋了,你竟才知道?”  這入侵太過潦草粗暴,曉星塵仿佛整個人都被撕裂開來,驚痛之下甚至發不出聲。薛洋居高臨下看著他,曉星塵衣衫淩亂,一張臉在月色下慘白無比,臉上的繃帶逐漸被染出兩個血洞,他因巨大的痛楚張開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仰著脖子,痛苦如脫水的魚。  可曉星塵情況再慘烈,也不能阻止薛洋施以殘忍的撻伐,他閉上眼,語氣殘酷冰冷:“曉星塵,是你把我撿回來的,是你多管閑事先招惹了我。”  薛洋狠力咬住後槽牙,叫自己別發出太可憐的聲調來,他掐著曉星塵的腰猛地撞進深處,恨恨道:“你先招惹了我,說不厭棄我,卻要自己去死……”  他渾身一顫,猝然睜眼,痛聲喊:“曉星塵!你怎麽敢死!你怎麽敢?!”  “你怎麽敢,怎麽敢……”薛洋聲音忽然低下去,低得像是在哽咽,他的人也低下去,彎腰伏在曉星塵身上,話語間滿是被拋棄的困惑茫然,輕聲道,“你怎麽能,連片魂魄都不留給我……”  讓他連魂都聚不齊,讓他知道死了的也不會聽話,不會再有人聽他說話。  曉星塵被薛洋淩虐得隻剩半條命,已是反抗不能。草率破身的疼痛和被製於人的恥辱令他感到不堪忍受,可薛洋一邊施暴一邊卻還像受害者一樣責怪曉星塵丟下他,讓人分不清誰更可憐。  曉星塵在薛洋一波波凶狠的攻擊中失聲許久,久得薛洋以為他已經昏過去了,他才在某一次撞擊中沉悶痛呼了一聲,繼而開始痛苦地低喘。  薛洋聽著他的道長艱難忍痛的喘息,動作頓了一下,閉眼將自己的東西留在他身體裏,等巔峰過去,他一睜眼就掉下淚來。  這時便慶幸曉星塵眼盲,不然他這凶可逞不下去了。  他心道幸好,眼裏卻還包著淚,也不敢眨眼,隻好死死地盯住道長的臉,用視線一遍遍描摹他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和不住抖動的嘴唇,看著曉星塵不能承受的模樣,覺得自己也支撐不下去了。  為什麽他們偏偏要相遇呢?為什麽偏偏是這樣兩個完全無法和解的人相遇了呢?上天讓曉星塵碰到薛洋,又讓薛洋重生見到曉星塵,到底是在懲罰誰?他們中間,究竟是誰犯了怎樣的錯,才一定要讓兩個人來受這段關係帶來的折磨?第三十章  薛洋陷入了巨大的絕望深淵中。他被猛地丟回了曉星塵橫劍自刎的那一天,眼看著曉星塵的身體一點點冰涼,就像今天的河水一樣,凍得人回不過神。  薛洋沒良心,不怕疼,但是他知冷暖,他想起義莊裏寒冬的火爐就覺得燙人,想起曉星塵屍體的溫度就會打寒顫。他真的不願讓曉星塵再度冰冷僵硬了。可是他不知道怎麽才能改變結局。重來一次,他還是不能改變結局。  為什麽會這樣?事情怎麽又變成這樣了?他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留住道長?為什麽沒有人來教教他,為什麽曉星塵不能教教他?  天寒地凍,那些在上一世就磨折薛洋多年的東西,那些不甘、悔恨、怨憤、恐懼……通通迸裂而出,匯集在一起,糾結成一個求不得的漩渦,將薛洋毫不留情地卷入其中。  薛洋在行將溺斃時想到,天底下恐怕沒有什麽刑罰比他和曉星塵的相遇和重逢更加讓人痛苦了。  也該結束了。  薛洋從曉星塵身體裏退出來,把丟在一邊的匕首塞到曉星塵手裏,又抓著他的手把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曉星塵,你也不用假惺惺教我為人了,你看,我就是個沒救的人渣,你沒必要對我心軟……”薛洋說,“你現在就殺了我吧。你殺了我,之後你是死是活我也管不著了,但是隻要我一死,我們都可以解脫了。”  薛洋感到頸邊的利刃稍重,是有人使了力氣把它往血管上壓來。薛洋一愣,抿唇露出一個釋懷的微笑,他不顧刀鋒,湊過去親了親曉星塵的下巴。  “你氣不過,等我死了,就鞭屍,把我碎屍萬段。你要是還是活不下去,就到地府來找我……”薛洋說著竟笑出聲來,“如今我們也算有了夫妻之實,你要是殺了我就自盡,我也就當你對我並非無意,是同我殉情了。”  “道長,這一回我不纏著你了,我等著你來地下找我。”  他瘋瘋癲癲,異想天開,往日壓抑的情意此刻毫無保留暴露在曉星塵麵前,全化成癡態。  他一會兒說:“道長,別讓我等太久,我一個人,害怕。”  一會兒又說:“曉星塵,你還是活得久一點吧,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曉星塵執刀的手微微失力鬆動了些,薛洋還握著他的手腕,把脖子貼過去。他心事了卻,是當真隻等著曉星塵動手,要他性命了。  曉星塵被薛洋罩在身下,意識漸漸回籠。少年的體溫始終比他的高一些,呼吸也是灼人的,心髒貼著曉星塵的胸膛怦怦跳動。薛洋把如此鮮活的生命交到曉星塵手裏,讓曉星塵為他們做個了結。  他這麽張揚肆意的一個人,也和曉星塵一樣,是為著這離經叛道的感情倍受煎熬的。  薛洋的確不同於其他人沒有人能像薛洋這樣,為了曉星塵分出來的一部分愛,就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曉星塵一人。  也沒有人能像薛洋這樣,讓曉星塵捧不得也摔不得,一顆心不知所措,對他又憐又恨。  哪怕是剛剛薛洋逞凶施暴,曉星塵恨得拿到匕首就不假思索比到他脖子上,也在碰到那人溫熱的皮膚時就停了下來。  他氣惱這人殘忍莽撞,卻不願他死。  曉星塵甚至還想著,這人往日乖巧全是裝出來的,一沒人管就瘋成這樣,實在危險,少不得多加教養。  薛洋所作所為已然越線,可曉星塵既沒想著要他性命,也沒想著要同他分道揚鑣,隻想著該如何把這強牛拉回岸上,跟他說,他這樣傷人又傷己,告訴他,真正的愛是什麽樣。  那些薛洋該懂卻不懂得的,以後就由曉星塵來教他曉星塵在這個念頭從腦中閃過時,恍然撞破了自己已經心動的事實。        他胸口驟然窒痛,心尖又苦又疼,瞬間墮入混沌的自厭情緒中,然後又從這刀山火海中爬起來,頂著削骨剮肉的痛楚,為著他們兩情相悅而感到熱淚盈眶。  匕首驟然落地,薛洋看了看曉星塵垂落的手,直起身子翻找袖口:“道長是不是沒力氣了?我這裏有毒藥,也能要人命,你喂我一顆可好?”  曉星塵動動嘴皮說了句什麽,聲音太小薛洋沒聽清。        薛洋停下動作,猶豫著要不要問,就覺得有隻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曉星塵慢慢把臉轉向他的方向,又動了動嘴唇,發出沙啞的聲音。這次薛洋聽清了。  曉星塵說:“薛洋,你過來些。”  薛洋受了蠱惑般湊過去。他還跪在曉星塵腿間,動作間牽起了曉星塵下方的痛楚,曉星塵疼得掐了他一把,又鬆手微不可查地在自己掐過的地方撫摸兩下。  兩人的臉近得足以讓呼吸相纏,曉星塵很努力地抬起脖子貼了貼薛洋臉頰,嘴角擦過他的下巴,嚐到一點鹹腥,倒回草灘上,衝薛洋虛弱地笑了下:“疼的是我,怎麽你倒哭了?”  薛洋渾身一震,好半晌才茫然開口:“道長?”  曉星塵撿回些力氣,順著他的手臂摸到他臉上,指尖在薛洋濕潤的眼窩上轉了轉,又笑了:“有話好好說,這麽凶做什麽?我沒想自盡,是沒留心,不知夜裏漲潮了……”  薛洋摸不清他的意思,他心跳都要停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傻愣愣地重複喚著:“道長?……曉星塵?”  “我不知你因何待我這般癡迷……”曉星塵摸到他的耳朵,撚住一緇濕發,又喘了口氣,才慢慢說,“……你既要同我一起,便切莫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往前你造下的殺孽我改變不得,往後再有便是我管教不嚴,我遇上了,拚了命也會阻止你,到那時怕是隻能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曉星塵痛得厲害也累得厲害,他聲音很小,好幾個字隻能發出氣聲,一番話也要說很慢很久。薛洋自他開口便愣在原處,他眼裏死去的光一點點重新亮起來,盯著曉星塵的嘴唇生怕漏過一個字,可即便把每個字都聽清了,他也不知曉星塵究竟說了什麽。  道長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薛洋腦中一團亂,等曉星塵不再說話,他才如夢初醒。  “道長,你……你說……”  薛洋不敢相信。他猛地扣住曉星塵的後頸,把人拉上前開口欲問,卻見曉星塵因他動作痛得急喘不止。薛洋立刻慌了神,他急切而小心地捧住曉星塵的臉,抵在他額頭上,顫抖著問:“道長,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你說同我一起……”  曉星塵給他折騰得隻剩一口氣,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隻伸手在薛洋手臂上輕輕拍了兩下。薛洋閉了嘴慢慢抱緊他,低頭埋進他頸窩去,曉星塵感到鎖骨上落了一滴水珠,悶笑一聲,薛洋趕緊抬頭,嘴硬道:“是汗。剛才你摸到的也是汗。”  曉星塵不揭穿他,又扯了扯嘴角,接著便一歪頭昏了過去。  薛洋還想再同他說說話的,看他忽然沒了意識,頓時怕的要瘋,喊了幾聲才找回理智,急急忙忙脫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曉星塵,抱起他瘸著腿往回跑。  薛洋腿傷未愈,此時身上負重,在路上行得跌跌撞撞,甚是狼狽。可明月高懸,清風相伴,再坎坷的路,他也走得甘之如飴。第三十一章  曉星塵這回實在遭罪遭狠了。撕裂傷在所難免,大腿和腰上也滿是青紫腫脹的掐痕,薛洋給他擦身換衣的時候都不敢多看,動作再小心也還是會讓曉星塵疼得滿身汗,人卻又不甚清醒,薛洋想道歉也沒人聽,內疚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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