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怔了怔，說道:“今日，是您的生辰啊” 王岩思索片刻，低聲說了一句:“這樣啊”他對生辰沒有概念，前世他不曾記得過自己的生辰，這一世他依然不記得，倘若是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情，又怎會記得？ “少爺”見王岩低頭沉思，他不禁喚了一聲，心裏也暗暗覺得奇怪『三少爺自小性格孤僻，不與人親近，也不像家裏其他的小少爺那般愛玩鬧。聽說老爺夫人找了人給算過，自家這位三少爺命格不全，容易招惹一些東西，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走吧”王岩抬頭看著他說道，忽然，他看著前麵，眉頭鎖了鎖。 那個仆人的身後，站著一個穿白色衣服的人，背對著他們，天氣這樣冷，那個“人”穿的袍子如此單薄。王岩自知，『又來了……』 那仆人看見王岩如此神情，不由得想起那個傳言。他心裏發慌地往身後看了看，他看到的隻是一片雪地，轉過身聲音有些顫抖地問著:“少爺，我身後，有什麽東西嗎？” 王岩笑了笑，腰間的青玉扣已經攥在手裏:“沒有什麽，我們走吧”『不管你哪路鬼魅，如果你敢轉過身來嚇唬我，小爺讓你爬著回去』 東海的礁石上，少年握著玉蕭信口吹奏一首曲子，伴著海風，有些淒婉的調子傳向遠方。 他身邊慢慢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女孩穿著白色的衣裙，看著少年，聲音空靈輕喚少年的名字:“小嵐” 少年停止了吹簫，餘音還飄蕩在身側。 “我不會失約，也不會再留戀。”『就算再不舍，我也不會留在他身邊了，就當…就當做我心裏一個美好的影子』 女孩輕輕握著少年的手。 少年心裏沒有波瀾，『白羽，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愛上你，但是，我依然要為你愛上我的心靈，負責』 “小嵐，你不和他道個別嗎？” “不了”少年看了看站在海中的樓閣，『薑尚，有緣再見。我怕再看到你，就舍不得離開』 與此同時，樓閣第二層的窗子打開著，一個人站在屋子裏，從窗子望著礁石上的兩個身影。 這個人身上披著一件乳白外衣，衣袖，衣擺上，墨線繡著水墨仙鶴，一頭烏發如瀑布一樣披在身後。如若冠玉的麵上，淺淺地舒著一雙墨眉，秋水般的眼眸裏，不見波瀾，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輕輕地抿著。『小嵐，我們有緣再見』 身後，一人走到身邊，“大哥，夜深天涼，回屋吧” 離大周國都二百裏的杏葉村，王家的大宅院裏，前院，三五個幹活的丫頭們借著閑暇的空隙湊在一起悄聲說著話。 ——“你知道嗎，咱們家的四小姐和三少爺走的特別近” ——“主子們的事情，咱們就不要亂說了” ——“聽說他們倆從小就膩在一起，嘖嘖” ——“這不是□□之說麽，他們可是兄妹” 王岩走在前院長廊，這些話都停在耳朵裏，『唉，姑娘們，你們懂什麽呀？』 忽聞一聲嬌喝:“都去幹活，誰再嚼舌根我就把她拖去見母親” 丫頭們立刻四散而去了。 王欣穿著羊絨襦裙，走到王岩麵前，從前的那個小女孩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蹙著濃長秀眉，睜著明亮杏眼，嗓音清甜:“你不必在意，一些閑人的流言蜚語罷了” “我沒有在意……”王岩看了看女子，看見女子身邊飄著一個黑影，他低下頭，說道，“回屋吧，入冬了，天冷” 王欣看見，他的眼神像是在忌諱什麽，往自己身邊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麽東西。 “好”『那些流言，你真的不在意麽？』 王岩看了看妹妹，心裏長歎一聲。『這一世我該如何抉擇？選擇留在王家，還是……』他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頭看腳下的路『似乎，這幾天那些東西越來越多了，到底它們想做什麽？』今夜無月，夜幕黑漆漆的籠罩著大地。 王岩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了，不知怎的，今天心裏有些發慌， 『也許，是這幾天胡思亂想慣了——不要多想，這麽多年都如一日一樣過去了』 想著，他走到床邊，吹熄了燭燈。 半夜時刻，夢醒時分，王岩覺得身邊寒涼之至，心裏想著是不是自己屋子裏的爐火熄了，怎的這般寒冷。 睜開睡眼，恍惚看見床頭飄著一個人影，頓時意識清明了許多，看清了床頭的東西，一激靈，手撐床板坐起來。心道『鬼怪何時有這愛好了？往日都是路上遇見，可不曾見到進到屋子裏，還半夜三更在床頭嚇人的』 那鬼一身白衣，長發遮住了臉，它向王岩伸出手。 王岩往床裏挪了挪，心道『鬼才要和你握手——這可不就是鬼麽？』 那隻鬼手指呈爪狀，掏向王岩胸口，王岩下意識一低頭，在床上一滾，滾到地上，單膝跪地，抬頭看去，鬼爪已撲上來，直抓心髒，王岩一側身，肩膀被蹭出一道傷痕。 他心裏一驚，『以前倒也見過鬼撲人，卻從沒被鬼傷過肉體，如今，這是什麽情況？』第55章 百鬼夜行2 55百鬼夜行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衣服，趁著鬼魂撲過來的空擋，竄到床上去翻外衣上麵的青玉扣。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眼看鬼魂直撲這裏，他合上眼睛，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瞬間冒了出來，『這一世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被鬼終結此生，這倒是新奇——堂堂薑子牙的徒弟，被鬼殺死，也是夠丟人的。師父，來世再見，反正你不差等我這幾年，就是不知道下一世我能不能記得。可是這一世我還沒見到你呢，你可曾想到我嗎？』 睜開眼睛，卻看到鬼魂在床前停住了，兩隻爪子撥弄著麵前的頭發，似乎要露出麵容，王岩頭皮發炸，心裏一橫，把外衣扔向鬼魂『你可千萬別露臉，寧願你掏死我，別讓我看見閣下的‘尊容’』 外衣裏麵綠光一現，鬼魂停止了動作，發出一聲尖叫，淒厲，刺耳。化作一縷煙霧消失不見。 外衣落在地上，王岩撿出裏麵的青玉扣，不過這件碰過鬼的衣服，他也不想再穿了。肩膀的傷口痛了起來，他扭頭去看，隻見傷口流出暗紅色的血液，染了白襯衣，傷口上還泛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黑氣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夜已然很深了，王岩覺得困倦的厲害，實在顧不得肩膀的傷勢，躺在床上睡下了。 屋子外麵，陰風四起…… 另一間屋子裏，陳設雅致，一看就是某位小姐的閨房。 床上，王欣睜開眼，叫了一聲自己的丫鬟，扯過衣服穿了起來。 小丫鬟年齡與王欣相仿，睡眼惺忪地走了過來，打起屋子裏的燭燈，等待著小姐的吩咐。 王欣已穿好衣服，長長的頭發綢子一樣披在身後，一雙杏眼亮晶晶的。輕聲問著:“外麵怎麽了？” 那小丫鬟不知何故，回道:“奴婢去看一看” 她走到窗子前看向外麵，隻聽見呼呼的風聲，回頭說著:“小姐，外麵好大的風” 王欣下了床穿上鞋子，看了一眼窗外，卻看見窗子上有個黑影，飄飄蕩蕩的，她心裏有些害怕，腳步顫抖的想往後退。 小丫鬟看見自家小姐這幅樣子心生奇怪，心裏想著，莫不是小姐看見了窗外有什麽東西？扭頭去看窗外，王欣走上前把丫鬟拉到靠近床的位置。 丫鬟奇怪地問:“小姐，怎麽了？” “沒有事”王欣這樣說著，心有餘悸，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想外麵的情況『總是聽說自家三哥王岩能看到奇怪的東西，莫不是這般鬼魂之類，如今也讓自己撞見了，這該如何是好？話說，今天晚上怎麽會有鬼魂飄蕩，我平日裏不曾見過，今天卻撞見了，那王岩的情況是不是更糟糕……』 王欣心裏一驚，擔心著那邊的狀況。 “箐兒，你現在出去稟報老爺，就說王欣有要緊事相告”王欣停了停，接著說道，“你拿一盞燭燈，路上不要看別處，看到，聽到什麽也不要理，不要害怕，隻當做沒看見” 被喚作“箐兒”的丫鬟點了點頭，“諾” 看著丫鬟帶上門走出去，王欣看了看梳妝鏡裏麵的人，即使不施脂粉，依舊膚如凝脂，眉目清秀。 她穿上一件禦寒的袍子，走出門去了。 風在耳邊響著，她加快了腳步，天上雲層很厚，夜很黑，她沒有拿燈籠，隻憑著記憶，跑向王岩的屋子。 漸漸地，她聽到，風聲裏似乎還摻雜著別的聲音，似乎是無數厲鬼的哀嚎，『人間地獄，百鬼夜行。』這就是王欣心裏想的話。 王欣拉了拉衣服的領子，遮住臉，風很冷。冷風吹著臉頰，王欣蹙著秀眉，微微眯著杏眼，眼前起了霧，漸漸濃鬱起來，讓本就黑暗的路更加看不清楚。她想起小時候聽到的故事，聽說在陰邪之處容易困在一個地方走不出去。 想到這裏，她停在原地，看了看前麵的一片黑暗，說不定……有什麽東西正在黑暗中盯著自己。 她阻止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越是抑製，越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想象，一瞬間，所有聽過的鬼神傳說都湧上心頭，害怕的感覺在心底滋生著。 她看了看前麵的路，咬了咬下唇，心裏計算了一下，距離王岩的屋子大概還有幾步路。她鼓起勇氣快步跑向前麵。 前麵有出現兩盞紅燈籠，停住腳步，兩盞燈籠越來越近，在她麵前停住了。忽然，她意識到那並不是燈籠，而是什麽東西的眼睛，而這個東西正在她對麵看著她。 ——東海仙閣—— 錦被床上，子牙睡夢中驚醒，夢中似乎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突然醒來使他有些頭痛，右手撫上額頭輕輕按揉，到底——夢見了什麽？ 申公豹從外屋走進寢室，看見床上的人擰著一雙墨眉，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修長白皙的手指按揉著額頭。 便知他不太舒服，做到床頭把他抱起來，讓他枕在自己胸口。 柔聲問著:“怎麽了？” 子牙緩了緩頭疼，慢慢地想著夢的內容，拚了全力也隻記起幾個畫麵。 第一個畫麵是人間一個小村莊的夜晚 第二個畫麵是到處飄蕩的鬼魂。 人間有人間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規矩。沒有特定的日子，或者對陰間來說重大的事情，鬼魂不會出來遊蕩，也不可隨意恐嚇凡人，否則就是違背了規矩，要受罰的。 他想了想，問道:“人間發生什麽事了？” 聲音略微拖著沙啞。 申公豹聽在耳裏，疼在心裏，『身體這樣不舒服嗎？』床邊的嬰兒睡夢中咿呀地哭鬧了兩聲，便接著睡了。子牙看了看孩子，又抬頭看向申公豹:“我想知道人間發生什麽了” 申公豹拿出一麵鏡子，略施法術，鏡麵上呈現出人間的樣子。 子牙右手掐訣，心裏念道『道家銅鏡，其聖其誠，虔心如吾，助我觀景——大周境內，距離國都二百裏杏葉村』第56章 百鬼夜行3 56百鬼夜行 鏡子裏出現村子的全貌，夜幕下沒有月亮，很黑，但能看到村子的輪廓。 深入其中，子牙尋找著那戶王姓人家，『既然是和執掌輪回大權的神仙打過招呼，那應當會給自己幾分麵子』 他的意念在一座很氣派的宅院麵前停下，深入其中，卻發現有些地方，和自己夢中的場景重合了。 夜幕下的小村莊，還有一個畫麵呢？是飄蕩的鬼魂。 他能感覺到，此時的村子並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這樣和平，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讓自己如此心神不寧。 『武吉，他不能出事——』 子牙脫開申公豹的懷抱，起身下了床，披上了外衣。 申公豹也下了床，在一旁問著:“你去哪裏？” “我有事要去做”子牙蹙著墨眉，有些急地說著。 說話間已經穿好衣服，往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