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我一雙靴子沒有還,還有一套餐具。”


    “誰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真船長?他是後來才搬過來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沒看到什麽船。年輕的時候更不可能是黑鯨號的船長,一定是酒喝多了,腦子裏麵全部是漿糊,什麽牛都敢吹,一個酒鬼的話,你們也信!”


    舉著蠟燭的人互相對視,說著說著,漸漸情緒激昂,巧合的是,參加葬禮的人,竟然全是死者的債主。


    【平凡的我】:我好像學到了什麽


    【男上加男】:我也是


    【我是一條小青龍】:你們輪回者會有人往外借積分?窮得當褲子的都有,別做夢了。


    【檸檬酸菜魚】:問遍1000個人,隻要裏麵有幾個答應,那就賺了。


    【軟軟貓耳朵】:你們能不能借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崽崽想借錢的話,那是很容易的,我就很願意借錢給崽崽花


    “亡者安息,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已經是個很不錯的人了。”同行的神父心情有些難以平靜,其實戴維斯也欠他三十個銀幣沒還。


    “以前說不準,至少他搬到椰林路以後,沒有做過壞事。”


    “希望他有足夠多的遺產來償還債務。”


    等出殯後,將由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作為公證人,來分配財產。


    “我也希望。”


    大家的目標都很一致。但是在座所有人都懂,能借遍所有街坊鄰居的酒鬼,又有什麽遺產呢?


    隻能寄希望於他真是一個船長,隨便什麽小野船都行,在住處藏了寶貝,或者家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能給大家分一分。


    墓地在郊區,戴維斯並不是病死的,所以屍體不需要焚燒。他大概又喝了很多酒,摔了一跤,不慎把腦袋磕到院子裏的石頭上,一命嗚呼。


    他沒有親人,也沒有幾個朋友。鄰居們看在平時戴維斯會修理東西,順手幫些小忙的份上,幫戴維斯換了一身衣服,清理身體,讓他走得更體麵些。


    第70章 烏鴉醫生3


    “可憐的戴維斯, 下輩子你一一定要做個不喜歡找別人借錢的人。”


    “嗚嗚嗚嗚……”


    “戴維斯,我是多麽希望你活著啊,我願意給你介紹工作, 希望你過著充實而快樂的生活……”


    看著戴維斯的棺材被放進土裏, 送葬的人都很難過、很惋惜,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緊緊握著拳頭, 完全控製不住情緒, 恨不得讓戴維斯死而複生, 再活一百年。


    “戴維斯可能感染了傳染病,我建議將他的屍體焚化, 安葬骨灰。”林夜白在送葬過程中,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就焚燒吧,最近的死者都焚燒了。”神父同意。人們因為信仰的緣故, 都不願破壞屍體。但最近的傳染病實在太嚴重了, 為了減少傳染的可能性,一致將屍體焚化。


    “我去拿黑石。”一個鄰居轉身就走。黑石是這個世界特有燃料,可以磨成粉保存,引燃後,燃燒時間很長, 保存時, 不見明火就不會燃燒,很安全, 幾乎每家每戶都有。


    “我身上就帶了黑石粉,現在就給他撒一點,可憐的戴維斯。”一個長期抽煙的鄰居主動打開棺材,捏著黑石粉, 開始往下撒。他撒了一層後,用蠟燭靠近戴維斯的衣角。


    “我點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棺材裏躺著的男人一躍而起,瘋狂拍打兩腿之間。


    “你為什麽要先從中間點起???”死而複生的戴維斯驚恐至極。


    他頭頂上還頂著碗口大的血窟窿,跳躍時,血漿不停往在滴,驚悚至極。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詐屍了!!!”


    參加葬禮的其他人也很激動。


    【課代表】:戴維斯:我死了,我又活了,沒想到吧(狗頭)


    【文學帶師】:我願稱之為燒雞


    【皮皮蝦上天入地】:真夠皮的啊


    【瓜田裏犯了錯】:笑出驢叫聲


    【梅林頭條】:#一男子為了逃債竟這樣做#


    林夜白始終平靜,甚至看出來戴維斯頭上的那個大血窟窿是一個整蠱道具。戴維斯真是一個小天才,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淚。


    隨著戴維斯的跳躍,那個整蠱道具掉到地上。


    很快,墓地上傳出慘叫聲。憤怒至極的債主們拳拳到肉,把戴維斯打得腫了一圈。


    “林恩先生,您要揍兩拳嗎?他是不是也欠了醫藥費?”之前那個老人問。


    頓時戴維斯那腫得眯起,隻剩一條縫的小眼睛,露出十分驚恐的目光。他真的沒有欠林恩先生的錢啊……


    【正義使者】:崽崽可以禮貌性地揍戴維斯兩拳


    【脆脆鯊】:是的,這老兔崽子壞得很,讓你迷路了兩天


    “不用了,謝謝。”林夜白禮貌地拒絕了。


    很快,鄰居們離開墓地,把戴維斯留在那裏。戴維斯的棺材都被他們抗走了,賣掉還能換筆錢呢。


    從未見過戴維斯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也許兩天前你不需要醫生,今天一定需要。”林夜白打算問問他關於疫病的事。也許會有收獲。


    “是的先生,我很需要。”戴維斯走路一瘸一拐,屁股高高腫起,甚至能看到幾個腳印。


    “去你的住處。”


    半路下起小雨,林夜白打開大傘。


    戴維斯似乎有些冷,打了個噴嚏,控製不住地咳嗽起來。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變得煞白,瞳孔微縮,難道,他也被傳染了?


    “也許是感冒。”林夜白見他實在愴惶,安撫道。


    “是是是,一定是感冒。”他臉色仍然蒼白,極致的驚怖稍微緩釋了些。


    戴維斯帶著林夜白回他的住處。椰林路117號,位於不值錢的街區,還是一個老舊的破爛二層小樓,除非窮到極致,否則沒人會選擇購買這裏的房子。


    他的家裏因葬禮變得有些空曠,即使垃圾被清理幹淨,仍然留有餘味。


    “藥油。”林夜白從藥廂裏取出一小瓶紅花油。


    這是上個世界得到的【雜物】之一,他用不上,收在空間以防萬一,沒想到真能用到。


    戴維斯正要接過,發現林夜白遲遲沒有鬆手,露出一個忸怩的笑容:


    “林恩先生,我現在沒有足夠多的銀幣,能緩一緩再給您嗎?”


    “我絕對不會騙您。”


    他笑起來格外誠懇,明明無賴至極,不管說什麽都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用消息換,關於疫病。”林夜白語氣平淡,從鳥嘴麵具中傳出來後,格外冰冷,不近人情。


    “好。”戴維斯找了個地方坐,一坐下去又立刻彈起來,屁股痛,隻好站著。


    林夜白也不願意坐在他家裏,站在窗前,聽戴維斯講述多年前的一場航行:


    “那個時候我還是黑鯨號的船長,我真的是船長,黑鯨號的每一個零件我都清楚。”


    “黑鯨號以前是帝國最大的商船,二十年前墜海,船上死了很多人,我運氣好,逃過一劫。”


    “行駛到大海中央時,船上也出現了這樣的瘟疫,症狀和死亡周期與烏蘭托的瘟疫一模一樣。”


    “附近沒有資源補給點,黑鯨號在一場大風暴中迷失了方向。海上缺乏藥物,那些染病的人為了活下去,互相爭鬥,胡亂吃藥,黑鯨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混亂。”


    “我當時受了傷,大副一刀劈在我胸口,以為我死了。其實我被廚子撿到了貨艙,他和我關係好,一直偷偷照顧我。”


    戴維斯掀開衣服,胸口的確有一道從肩膀貫穿到腰際的傷疤。


    “貨艙最底層是用來運送奴隸的。帝國調教好的奴隸,拿木箱子裝著,運到海外能賣出高價。奴隸要是病死了,就丟進海裏。”


    “我也藏在一個木箱裏,總聞到血腥味,一開始覺得是自己胸口的血腥味,後來發現是從角落裏一個箱子裏傳出來的。”


    “啞巴會把死掉的奴隸屍體丟下海。那段時間,食物不夠了,死奴隸被拖了出去……”


    “喂奴隸隻會從小洞口把食物和水送進去,下次再來的時候,如果食物和水有人食用,就說明箱子裏的奴隸沒有死,如果沒有,就會開箱檢查奴隸是不是死了。”


    “每天把食物、水放進角落裏那口箱子,都會消失。啞巴一直沒有檢查,我總覺得瘮得慌。”


    “有天,我趁沒有人,悄悄打開了那口箱子——”


    窗外一個炸雷響起,將整座城都照得亮如白晝。


    戴維斯打了個哆嗦,臉色前所未有的慘白,幾乎站立不穩,死死抓在窗框上,聲音發顫:


    “我看見、我看見箱子裏那個奴隸,全身的皮被剝了個幹淨,還衝我笑,箱子裏全是血,還有密密麻麻的黑蟲……”


    “她是所有奴隸中最漂亮的一個,好像是哪個貴族的私生女,得罪了人,被賣進交易所,調教好後,送到了船上。”


    “年紀也不大,十五六歲,信仰真神,很虔誠,每天都在箱子裏禱告。”


    “船員、貴族都會拿奴隸泄火,玩死了就丟海裏。她長得漂亮,躲不過去。”


    “我是一個平民,隻會航海,就算當了船長,也是個被使喚的命。救不了她,送了些藥,讓她好好活下去,等到了大陸對麵的國家,或許能遇到一個不錯的主人。”


    “那天看到剝了皮的活人,我嚇昏了,醒時,回了自己的箱子。”


    “以前總聽著海浪聲,不覺得奇怪,被嚇過一回以後,我開始發燒,整天都渾渾噩噩,外界發生了什麽都不清楚。但是一直能聽到蟲子噬咬的聲音,它們在吃肉,也許是病得太厲害了,產生了幻覺。”


    “船上病死了很多人,他們太絕望了,開始狂歡,讓啞巴把角落那個箱子拖出去。也是那個晚上,船觸礁了。”


    “我藏在木箱裏,浮在海上,看到了沉沒的黑鯨號。她坐在船頭,穿著白裙子,衝我笑。”


    “一眨眼,她就變成了一具骷髏,骨頭帶著肉絲,許多蟲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


    戴維斯說到這裏,哽咽起來。恐懼、憐憫、後悔種種情緒交織,喉嚨裏發出幾聲沉重的哀鳴,才控製住情緒。


    “我運氣很好,飄到一個孤島上,後來遇到商隊,輾轉幾年,才回到烏蘭托。”


    “我沒有辦法幫她報仇。”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誰,我也沒法航海,一看到海浪就渾身發冷,想起黑鯨號。每天晚上都夢見她在船頭對我笑。”


    “如果不喝酒,就沒有辦法入睡。也許我真死了反而更好。”戴維斯永遠無法釋懷,自那一夜過後,他也隨著黑鯨號一起沉沒。那個在海上無往不利的船長,已經死在了黑鯨號上。


    人如果有底線,活得反而更加沉重一些。而這種底線,正是人與禽獸之間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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