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和胤禛二人俱是回頭向後看去,隻見一個約莫未及而立之年,身著補服的官員正朝他們走來,這人眉目疏朗,一副書生麵孔,可是胤禩卻十分清楚,這人內裏執拗頑強,出淤泥而不染,是個難得的好官。胤禩見他越走越近了,便笑著起身迎上前去。胤禛與工部尚書不明所以,便也跟著他一並上前。待胤禩走至工部侍郎跟前時,方笑著對他道:“真是故人相別動經年了,一別數年,劉大人別來無恙吧?”這新任的工部侍郎並非旁人,正是與胤禩在江西聯手辦了一樁茶市案的劉啟。他隻知今日八貝勒要來工部上任,可是一見眼前的胤禩,身著錦衣補服,頂戴花翎,氣宇軒昂,英姿不凡,這不是當日在江西一別的那位公子又是何人?劉啟頓時瞠目結舌,盯著胤禩便脫口道:“艾艾……艾禛?”第37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工部尚書連忙上前斥道:“胡言亂語什麽,這是四貝勒和八貝勒,還不趕緊給兩位貝勒請安。”劉啟聞言不可置信的看了胤禩一眼,趕忙俯身行禮道:“下官見過四貝勒,見過八貝勒,適才下官出言無狀,還望兩位貝勒切莫見怪。”胤禩笑著上前虛扶了他一把,略帶了幾分歉意道:“當日情勢所限,不能對大人據實相告,並非有意欺瞞,大人莫要介懷才是。”劉啟早已猜測過無數個‘艾禛’的身份,從宦門少爺到將府公子,他心中清楚這個艾禛的底細絕非一般人。隻是沒想到,他竟是天橫貴胄,當今的八貝勒。而二人再次相遇之地,竟是工部的衙門,劉啟此時心裏又是歡喜又是複雜,隻是現在二人地位懸殊,他又豈能受胤禩的禮呢?如此想著,劉啟連忙拱手道:“下官豈敢,八貝勒也說了是情勢所限,況且也是為了江西的一方百姓啊。”“劉大人果真是年輕有為,現在已經官拜侍郎了,”胤禩笑眯眯的同劉啟說道,“日後我在工部,少不得要向大人請教的。”“哪裏哪裏,八貝勒真是客氣了。”胤禛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二人的一來二往,有說有笑的模樣,輕咳了兩聲向胤禩開口道:“既然這位大人同你是舊識,那我便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我便先走了。”說著便作勢要走。胤禩見狀猶豫了一下,雖然惱火剛才胤禛在馬車上的作為,隻是他一貫都是好性兒的,現在遇著劉啟心裏也是高興,衝淡了不少方才的怒氣。於是跟上胤禛道:“我送送四哥吧。”待二人走到衙門外頭時,胤禛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你那化名取得,倒真是有意思。”“啊?什麽?”胤禩被他這樣突然一說,有些反應不過來,莫名問道:“那化名怎麽了?”“艾禛……艾禛,八弟算不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呢?”胤禛的眼中含著笑意,語氣帶了幾分調侃,故意加重了那二字的讀音。胤禩適才明白了過來,看著胤禛眸中的笑意,胤禩連忙辯解道:“這……我當時不過是隨口一說的,並未想那麽多旁的……”“哦……隨口一說,便想著了我的名字?”一向巧舌善辯的八阿哥被這話堵了個嚴嚴實實,胤禩隻覺得現在任何辯解都顯得萬分無力,看著胤禛篤定的笑容,胤禩隻得低聲道:“四哥信不信都罷了,總歸……總歸我當時並沒想那麽多的……”胤禛見他皺著眉頭一本正經的向自己辯解著,心下不由覺得好笑,輕揚嘴角對胤禩道:“你嘴硬無妨,我明白就成。行了,四哥先走了,你快進去吧。”待胤禩哭笑不得的將胤禛送走之後,便回了工部衙門,工部尚書見他與劉啟乃是舊識,便索性讓劉啟先同胤禩講些日常的公務。劉啟因也是上任不久,便先粗略的同胤禩講了一些。工部分為都水、屯田、虞衡和營繕四司,除了四司外,還有專管製造聖上車鸞儀仗等的製造所和掌管工料數目的料估所。全國的土木水利、織造冶礦等一切官業事務都要工部處理,平日還有各地的修浚疏建等也都屬工部的管轄。“平時瑣碎的事情怕是多些,不過工部乃是六部之中同百姓牽係最大的一部,較之其他幾部,更為務實些。”劉啟怕胤禩不耐工部的瑣碎繁雜,說完之後便補了這樣一句。“劉大人與我既是舊識,又算是同經過事的,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了。”胤禩笑著將手中的工部官員名冊放下,同劉啟溫聲道:“劉大人是幾時調來工部的?先前在何處任職?”劉啟見他的態度溫和謙謹,毫無貝勒的架子,也便不再像方才那般拘束,同胤禩說道:“先前在山西任了一年的布政司,後來開罪了山西巡撫,左遷至雲貴參政道,之後得蒙佟國維大人保舉,這才得以升遷至工部侍郎,上任也不過月餘的光景。”胤禩聽他說完後,眸中一亮,朝劉啟問道:“劉大人口中的山西巡撫,可是噶禮?”劉啟點了點頭,儒雅的臉上添了幾分不忿之色:“噶禮在山西任上,搜刮民脂民膏,魚肉百姓,山西的幾個重縣官員都是他的心腹,我屢次上書彈劾均是無果,讓噶禮得知此事之後,便將我貶至雲南,聽聞前些日子有禦史彈劾他,竟也是不了了之。”“噶禮這些年一直頗得聖眷,又有太子爺青眼賞識,在山西自然可以一手遮天。隻是前些日子麵對禦史彈劾他也能全身而退,此人不可謂不精明厲害。”胤禩與劉啟坐在屋內的圈椅裏,屋裏隻有他們二人,他又深知劉啟的品性,便也未曾避諱,開門見山道:“大人品行高潔,看不慣噶禮行事也是自然,隻是大人卻太過莽撞了些,雲南是清苦之地,大人這一年多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劉啟說起此事也是頗為懊惱,苦笑道:“也隻能說是下官自討苦吃了,隻是費了如此多的力氣,噶禮如今仍在山西霸道橫行,想想便覺的心頭意難平啊。”胤禩笑著托起茶盞抿了口茶,悠悠道:“大人不必焦急,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噶禮作惡多端,就算現在咱們不能耐他如何,遲早一日,他必將落馬。”劉啟見他說的淡然篤定,便也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吧。”複又想起一事問道:“八貝勒初來工部,聖上也並未交代什麽差事,不知八貝勒可有何打算?”胤禩笑道:“我年紀尚淺,又對工部事務全無經驗,自然是先跟著大人學習曆練了。”劉啟聞言點頭道:“即使如此,下官一會兒便讓小吏拿些近日來的文案給八貝勒,事情雖然細碎,但並不難上手,八貝勒天資聰穎,想必很快便能融會貫通的。胤禩笑著應了下來,又對劉啟問道:“我與劉大人也算是有緣,不知大人可有字?”“下官表字子謙。”“如此,私下無人時,我便不以大人相稱,隻喚你一聲子謙吧。”劉啟頓時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忙謝道:“承蒙八貝勒厚愛了。”胤禩笑著同他溫聲道:“我敬仰子謙你的品行才情,子謙又何必與我客氣呢?”他對劉啟的蓄意拉攏,既是愛惜此人正直不阿的德行,也是知他胸中有大才,有心將他招為心腹,以作大用。待胤禩回了八貝勒府時,惠寧早已在門廳處等候了,見他進來連忙迎上前去,替他換下了朝服,命後廚將飯菜呈上。胤禩見桌上放著幾樣菜色,山楂肉幹,百合炒蘆筍,桂圓山雞煲,還有一道魚羹,樣樣精致鮮美,笑著對惠寧道:“今兒個的菜好,看著便有胃口。”惠寧聽罷笑了笑,柔聲道:“這魚羹是拿新鮮的鱸魚做的,現在眼瞅著快入冬了,吃鱸魚是最好的時節了。爺快嚐嚐吧,趁熱吃才好呢。”說著便夾了一筷子魚羹放到胤禩的碗中。胤禩笑著夾起來用了,讚道:“確實是鮮嫩,你在膳食上這般上心,可要我如何謝你才是?”惠寧聞言抿著嘴輕輕笑了笑,“這本就是我應當應份的事情,哪兒敢討爺的謝呢?爺今兒個去工部,一切可還順當?”“一切都好,你不必替我操心這些。你今日不是入宮去給額娘請安了麽?額娘身子可好?”惠寧的臉上添了一抹愁色,輕聲道:“自從入秋之後,額娘的咳症便越發厲害了,今日我進宮去,瞧額娘也還是沒有什麽好轉,太醫隻說是陰虛之症,除了慢慢調理,仍是無法。”胤禩聞言一愣,對著滿桌的菜肴頓時也沒了心思,上一世良妃身子也一直不妥當,隻是這一世,身體上的病弱卻來的早了許多,胤禩知道這一世已有許多事情都生了變故,若是良妃也……胤禩急忙打消了這個念頭,同惠寧叮囑道:“我現在有差事在身上,不能日日侍奉。你平日便多去瞧瞧額娘,陪她說說話也好,這病症要慢慢根治,別讓額娘覺得煩悶。”惠寧自然是曉得的,應下來之後又想到今天白日裏的一事,遲疑了一會兒仍是對胤禩說道:“今日額娘還同我提了一事,說是咱們一直沒有子嗣,想著……想著往府裏再放個人。”她見胤禩沉默不語,連忙道:“額娘說了,這王氏是個極老實本分的,她父親是禮部的員外郎王樸,門第不高。額娘問了我的意思,我是同意了的,隻要爺這兒點了頭,我便回去應了額娘便是。”胤禩聽罷皺眉道:“我並無納妾之意,你去替我回了這事兒。”惠寧卻十分為難,低著頭輕聲道:“額娘這些日子許是病了的緣故,於子嗣上就越發上心了,爺讓我這會子去推了這事兒……隻怕額娘不高興。”況且,也確實是她一直無所出,良妃同她說起這事兒時,她雖然不喜,卻也無計可施,單單是沒有子嗣這一條,便是說破大天她也攔不住胤禩納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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