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笑著挑眉問道:“我倒是有一事不明,郡王子為何挑上了胤禩呢?論年紀我在眾皇子中並無優勢,論功績,這一次的戰績有哪比得上大阿哥屢次征戰來的分量重呢?若論出身,胤禩便更是排不上號了,郡王子可否為我解惑?”“八阿哥可相信緣分一說?”“郡王子不知,我與內子便是在護國寺內一麵之緣而後結成夫婦,可見冥冥之間自有天意,緣分二字,自然是信的。”“那便是了,其實不過是覺得八阿哥合了我的眼緣,多爾濟自認這識人的功夫不差,所以才同八阿哥說了這番話來,別無他意。”胤禩不想去揣測他話中的真假,隻笑答:“如此真是得蒙郡王子錯愛了。”說罷便岔了話去引多爾濟說些別的,多爾濟也是聰明人,見狀自然不再多說。直到一餐用罷,二人又坐著說了會子話,多爾濟才出言告辭,胤禩一直將他送至府外,本是想送他回驛站,多爾濟笑著推辭道:“千裏送君終須一別嘛,送至此便可以了。”“我叫兩個家丁護送郡王子回去吧。”“不必了,這一路也沒多少光景,不用勞煩了。”多爾濟說著,突然湊上前壓低了聲音道:“方才我所言乃是肺腑之意,八阿哥無論何時有了主意,多爾濟必定心意不改,隻待八阿哥吩咐。”說罷同胤禩笑著眨了眨眼,一拱手便轉身離去。胤禩望著多爾濟的背影,不由笑了兩聲,真是不知這郡王子腦中在想些什麽,應是要把自己往那風口浪尖上推,隻是無論他如何表明心意,胤禩都不會為之所動,因為他此一世,根本就未將奪嫡之事放在心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後,多爾濟及其隨從已經走的不見人影,胤禩便也想轉身回去,餘光卻感受到一道灼灼目光牢牢的盯著自己,抬頭向前看去,隻見那人一襲青色衣衫,手裏握了柄折扇,許是衣裳顏色的關係,將他的臉龐襯得比平日溫柔了幾分,隱隱像是含著笑意,站在不遠處望著胤禩。這兩天一門心思的躲著他,沒想到竟找上了門來。胤禩與他麵麵相覷,已知避無可避,便隻得笑著向他喚道:“四哥來了,快進來吧。”胤禛這兩日都沒在書房見著胤禩,也不見他來自己的府上,便知道他是因著那晚的事躲著自己了。既然他躲著自己,胤禛便換了件家常衣裳,親自來他府上找他,不料正看到胤禩在門口送別多爾濟的場麵。若是換了以前,胤禛多半要被那個‘掃榻相迎’氣的牙癢癢了,可是今日不知怎麽了,見著胤禩時心裏頭便一丁點兒怒氣都無,竟還感覺有幾分輕鬆歡喜之意,聽見胤禩喚他,便含了笑走上前去對他道:“這兩日你告了假,我來瞧瞧你。”胤禩見著胤禛時還是有幾分尷尬和局促,尤其是見了胤禛眼中的關切目光時,雖是同平日一樣,但現在再看著不知怎麽,就是覺得有幾分別扭。胤禩側過臉去輕聲道:“沒什麽大礙,四哥進來坐坐吧。”胤禛同他走了進去,便見到惠寧從裏屋過來,見到他後笑著問安道:“四哥來了,四嫂這幾日身子可好?”“挺好的,剛還念叨著你呢,弘暉這兩日纏她纏的緊,也不得空出來。”惠寧點頭笑道:“既是如此,一會兒我便過去瞧瞧四嫂吧。我去讓下頭做兩碗甜湯來,一會兒是端去書房吧?”胤禩搖了搖頭道道:“我剛才吃的有些多,不想用了,四哥可要用些甜湯?”胤禛素來不怎麽吃這些甜食,自然也是搖頭謝絕了,胤禩便對惠寧道:“那就別折騰了,你收拾收拾,一會兒去看看四嫂陪她說說話吧。”交代完便同胤禛進了書房。胤禛見書房的案子上鋪著幾張宣紙,上頭的墨跡看著是新寫好不久的,拾起一張來瞧了瞧,看向胤禩道:“下筆虛浮無力,不是一蹴而就之筆,比起你之前的字可是有所退步了。”“我的字一直便是如此,這麽些年了也趕不上四哥的,可見是我沒有天分吧。”“那倒不盡然,”胤禛將手中的宣紙輕輕放平擱好,話音中帶了抹笑意,“你若是心無旁騖,自然可寫的一副好字,隻是心中有事,不能凝神靜氣,又怎麽寫得好呢?”胤禩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連話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了,支吾了兩聲,複又閉上了嘴,瞧向窗外。院子裏的桃花開的正好,紅粉夾雜著如一團團錦雲,在外頭競相盛開著,五月的風也是溫柔而輕快的,桃花被輕輕掃落到地上,隻一瞬又被微風托了起來,不知被帶到哪兒去了。瞧著這樣的情景,人心也會不由自主變得柔軟下來,兩人在屋內皆是靜默了一會兒。半晌,胤禛走到胤禩的身後,低聲開口道:“你這兩天一個勁兒的躲著我,躲夠了沒有?”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低沉,卻惹得胤禩有些手足無措,他頭也不回,慢慢的說道:“我並沒躲著四哥,隻是吹了風受了涼,休息兩天便沒事了。”“即使如此,怎麽不回頭看著我?”胤禛湊得更近,幾乎是靠在他耳畔說的,胤禩被他弄得耳根一熱,向旁邊閃了一步,眼光有些閃爍,低聲道:“四哥那晚醉了,我不會怪罪四哥的。”“我不是說了麽,我沒醉。”“四哥分明就是醉了,有什麽不能承認的呢。”“我唯一與你承認的,便是那晚同你說過的話。”胤禛笑盈盈的說著,“若是你不記得了,我便再同你說一次。”“四哥……”胤禩無奈的迎上他的目光,拿捏了語氣同他緩聲道:“四哥許是一時糊塗了,我們……是兄弟啊。”胤禛是個極認死理的人,他既認定了自己對胤禩的一番心意,便不會去逃避和抗拒,此時聽胤禩如是說著,也是他一早料到的事情。胤禛走上前來握住了胤禩的手,力道大的不允他掙脫,對他溫聲道:“四哥知道這事兒許是嚇著你了,你也不用現在就給我答複,總歸,我已經等了這麽久,便是多等上幾年也無妨。”胤禩的手被胤禛攥在手心裏,這樣一個平時習以為常的舉動現在都能弄得他心顫不已,而麵對胤禛此時的溫聲低語,胤禩更是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低著頭思忖著措辭,心中思緒萬千,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胤禩隻好長歎一聲,抬頭迎上胤禛的目光,頗有幾分不自然的說道:“四哥……我現下有些想不明白了,隻怕……”“無妨。”胤禛笑著打斷了他,眸子中的暖意堪比外頭的灼灼桃花,“本來我想,這情意便讓我帶進棺材裏,隻是昨晚雖是借著酒勁,也是我的真心,你若需要時間去想,多少時日我都給你。隻是有一點,平日莫要再躲著我了,就算你現在無法回應我,我也還是你的四哥啊。”胤禩聞言想了片刻,終是敵不過胤禛懇切又帶了幾分深意的眸子,點了點頭。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添了幾分什麽,又似乎減了幾分什麽。外頭鸝音婉轉,風清日暖,加之花開成簇,如煙似霞,襯得屋內也有了一抹歲月靜好,溫柔旖旎之意。康斯三十六年九月,原本看似平靜的政局有些不安分起來,先是禦史劉若鼐的一道折子,彈劾山西巡撫噶禮,上疏他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其手下官員多半為其籠絡,均是一丘之貉。噶禮剛被康熙擢升不久,是康熙的寵臣,更是太子在山西的心腹。劉若鼐此言一出,即刻引起軒然大波,索額圖與明珠皆是連連上書,隻不過一個為保一個為廢,康熙每日被弄得心煩不堪,招了噶禮複奏,然噶禮既能得康熙青眼,又豈會是平庸之輩,巧舌如簧下竟被他將罪責推了個一幹二淨,康熙遂下令寬赦不懲。此事到這兒本應了結,誰知明珠等人不甘心如此落敗,又接連彈劾了索額圖一黨的數位大臣,連索額圖都在被彈劾之列。然而,彈劾索額圖並非旁人,正是康熙的另一位寵臣,高士奇。他曾是在索額圖府上做過幕僚,稱其“頤指氣使,以奴視之。”還時常“切齒大罵,辱及父母妻子。”這對索額圖來說,無異於是一道強有力的控訴,索額圖心裏清楚,康熙這些年對他的信任早已大不如前,而他與太子私下的動作,康熙也不可能沒有察覺。這一切潛伏在平靜假象下的危機,都在蠢蠢欲動的蓄勢待發。第36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高士奇的折子遞上去之後,朝廷便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康熙對高士奇一向看重,同他算是情誼大於君臣,然索額圖在朝中羽翼眾多,又有皇太子撐腰,一時間二人互不相讓。“高士奇這個老匹夫,現如今投靠了明珠那邊,竟也敢和咱們作對了,仗著皇上賜了些禦筆匾額,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胤礽見索額圖在屋內大為光火,也是皺眉道:“這高士奇突然發難,必定是明珠在他背後攛掇的。噶禮的案子就這麽了了,他們必然不忿。隻是若換了別人還好,這高士奇在皇阿瑪心裏是有些分量的,隻怕這事兒不好就這麽輕描淡寫的揭過去。”索額圖的臉上密布著陰謀和算計,陰測測的笑了笑道:“想用些雕蟲小技便整垮老夫?簡直是白日做夢,我倒想看看那高士奇還有什麽能耐。皇上壓著這折子遲遲不放,依我看,這事沒什麽大礙。”胤礽卻不以為然,晃著手中的扇子慢慢道:“叔公不可掉以輕心,這兩年明珠的勢力雖被壓製,然叔公你在禦前卻也受了皇阿瑪不少打壓。皇阿瑪明擺著就是不願看我和胤褆一方獨大,咱們這些日子且安分些便是,皇阿瑪尋不著破綻,自然不會為難咱們的。”話雖這麽說著,胤礽的心裏卻隱隱有著不安之感,總覺得這次的事情,似乎沒那麽容易便風平浪靜。高士奇彈劾索額圖的折子,康熙終於在五日後才給出了話,說索額圖自恃巨富,日益驕縱,本應嚴懲,然念其此次出征追擊噶爾丹有功,革其議政大臣、太子太傅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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