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心道,這裏並不像一座金庫,卻像是一處寶藏。阿素隨朱雀向內走,越看越心驚,想必這便是李容淵秘密的一部分,卻見此時朱雀從髹漆的架子上取了個卷軸下來,便帶著她往回走。


    阿素出門時飛快地打量四周,未注意腳下,一不小心竟被絆了個趔趄,她垂下眸子仔細打量,一顆心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躺在自己腳下的是一個銀壺。若單是個銀壺本沒有什麽稀奇,然而這壺上的栩栩如生的奔馬踏蓮花圖案卻隱約有些熟悉,若未記錯,卻是在她成為五娘那日醒來時,沈家的馮嬤嬤拿在手中為她灌酒擦身的那個。


    當日馮嬤嬤說這壺中救命酒是位貴人賞的,阿素當時未多心,現在想來便是李容淵,之後這壺落在她手中,而她明明曾托琥珀去當了,沒想到竟又回到了李容淵身邊,難道連她的一舉一動,他也皆了然於心?


    阿素越想越心驚,難道在她成為五娘之初,李容淵便有心要救她?不,這絕無可能,他與五娘非親非故,何至於此。原本阿素以為李容淵將她圈在身邊是為了太子,隻是他本可以將她滅口,然相反的是,這些年過來,每次她遇到危機,皆不經意的化解,其中或多都有李容淵參與,這絕不能用巧合解釋。


    阿素仔細思索,忽然又想起一個重要的細節。自她成為五娘之後,這一世的許多事,便與上一世截然不同,而在此之前,她曾暗暗打聽過,所發生的大事與前世絲毫無差,所以阿素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影響,然而此時她方想起,就在她落水成為五娘之前,上一世原本在高昌的李容淵已忽然折返長安,他的改變竟在自己之前!是什麽原因使他做出了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選擇?


    阿素拾起那個銀壺,緊緊抱在懷中,覺得沉重得抬不起步子來,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朱雀憂心道:“娘子可是不舒服?”阿素輕輕搖了搖頭,望著她道:“這個銀壺,可以給我嗎?”


    此時她們已經走到鐵門之外,朱雀笑道:“這裏的一切娘子都可隨意取用。“說罷將那鑰匙也交給阿素道:“今日不過帶娘子來認認門,以後娘子再來,他們也不會攔著。”


    阿素知道朱雀說的是外間八位高大的武衛,她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卻像墜了鉛一樣沉。李容淵於她,便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平靜的表象下是漩渦與暗流,她從未看透過他,前世不曾,這一世便更談不上了。


    回到自己的西苑,阿素連晚膳也未用,到先傳了洗漱,躺在寬大的眠榻之上,琥珀為她放下了纖薄的帷幕,阿素倚靠在隱枕上細細看那銀壺,隻覺那奔馬紋章鮮活異常,她微微撫摸著那粗糙不平的表麵想,定要弄清楚這背後的隱情。


    聽見背後細微的聲響,阿素察覺有人邁了進來,應是李容淵。此時正到了他回府的時候,應是得知自己身體不適,所來才查看。不知為何,此時隻是聽見他的動靜,阿素一顆心便劇烈地跳動,仿佛那沉穩的腳步一下下正打在她心上,幸好此時房內未點燈,她趕忙在自己埋在被衾之中,背向外而臥。


    阿素隻覺身後簾子一掀,榻上便壓下來重量,李容淵就坐在她身旁。阿素不由起了一陣戰栗,緊緊閉上眼睛,做絲毫未醒的樣子。方才忙亂之中她將銀壺也藏在懷中,李容淵隻要掀開她的被衾便能看到,阿素極緊張,連呼吸也不均勻起來。


    然而好在,李容淵不過如給奶貓順毛似的,輕輕撫著她的脊背。片刻後他起身離去,阿素方鬆了氣,側著耳朵聽,果然他的腳步聲慢慢消失在房外。


    知道李容淵當真走了,阿素悄悄起身,將那隻銀壺收進自己的箱子裏。


    出了西苑李容淵神色沉靜如水,隻是對身邊侍從淡淡道:“喚女史來。”


    朱雀到了李容淵麵前,得了他的詢問,不敢怠慢,將今日阿素的一應日常都細細回稟,自然未略過她從珍事房中尋了一隻銀壺來的事。隻是聽到此處李容淵便打斷了她,令她退下。望著他沉沉的表情,朱雀不由在心中暗道,難道這銀壺有什麽不妥?


    然而今夜輾轉難眠的不止阿素一人。興道坊中,安泰邁入書房時正見元子期回身,不由走到他身邊,勸道:“夫君早日休息罷。”


    明日元郎便要領軍出征,而元家一向居於西北,部曲並不擅水戰,皇兄卻命他領水軍,於這安排,安泰怒意頗深,卻不能入宮覲見,恐怕皇兄正像上次那樣,等著她去爭辯,然後,待元郎離京,便再不放她出宮。


    這次,她定不能如皇兄的意。元子期將她攬過,安泰伏在他的懷中,被淡淡沉香氣息壞繞,低聲道:“這次夫君能不能……不去。”


    元子期未答話,安泰知道大約又說了傻話,然而深切的憂慮從心底湧起,她緊緊環住他的腰,不願意鬆手。


    元子期微笑低頭,輕聲道:“好了,我答應你,無論如何,定平安回來。“


    安泰依舊不為所動,元子期歎道:“阿儀,難道你不信別人,也不信我麽。“


    安泰這才鬆開手,被他全然篤定的語氣打動,縱然她不信別人,卻不能不信他。她仰望著元子期高高的身量,麵前的男人芝蘭玉樹,沉穩如山,是她這麽多年來全然愛戀信任的。


    見她眉頭舒展了些,元子期才淡淡吩咐道:“阿儀,今夜做些饆饠來,我想……帶些在身上。”


    安泰詫異抬眸:“夫君怎麽愛起這孩童的吃食。”


    說罷又低歎道:“果然女肖父,以前,寶兒最喜歡吃這些。”


    元子期聞言微笑道:“我記得,你親手做的饆饠,是她最愛吃的。”


    安泰微微點了點頭,雖疑惑,還是即刻命人去小廚房備食材。長公主親自下廚,王府內一派大陣仗。這饆饠又叫油果子,是用炸了的麵皮裹著裏麵餡,不過半個時辰,安泰便端著一方白玉盤走了進來,上麵方方正正擺著幾個金黃的油果子。


    房內漫著清甜的氣息,元子期翹起唇角道:“是桂花嗎?”


    安泰微笑點頭道:“是上個月新摘的,釀了蜜。”然而元子期隻嚐了一塊,便將剩下的都悉心包了起來,仔細收入懷中。見他極滿意的樣子,安泰好奇道:“元郎?”


    元子期深深望了她一眼,低聲道:“我雖要離京,心中卻有件大事放不下,等不到既定的日子了,定要有個結果,才能安心赴吳。”


    第92章 相見(小修)   來,乖女,過來……


    這一夜過得十分漫長, 夢中前世今生交織,如溺水中,阿素隻能緊緊抓住眼前的浮木。再醒來的時候她隻覺得腰酸肩痛, 才發覺自己正整個縮在李容淵懷裏,手臂緊緊環著他的腰,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上。


    李容淵似已醒來許久,正單手攬著她, 察覺到懷中動靜, 淡色的眸子即刻沉沉望了過來。阿素心中頗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慢慢鬆開手,卻見他微微蹙眉,也不敢再動。


    阿素艱難掙紮著起身,不過一動, 便被李容淵猛然壓在身下, 一股力量強硬地擠入她的膝蓋間,慢條斯理地分開她的雙腿。阿素仰麵望著他, 不由有些恐慌, 緊張道:“殿下……”


    李容淵埋首在她頸窩, 見她一副抗拒的樣子,漫不經心撫著她的背道:“怎麽,被占了一夜的便宜,此時還不許我討還些來。”


    這便是做壞事的人倒打一耙了。說話之時,他修長的手正緩緩沿著她的腰線向下, 似愛不釋手。阿素無言反駁, 畢竟方才自己非要抱著他。此時李容淵的神色帶著些剛醒的慵懶,倒與平日十分不同。阿素緊緊閉著眼睛等了一會,感到他終於像是逗弄夠了一般, 鬆開她腰間如凝脂的肌膚,起身傳了洗漱。


    阿素頓時鬆了口氣,也跟著起了身。今日不朝,李容淵不用入宮,然她心中卻存著一樁事,非要出去一趟不可。琥珀來伺候她梳頭的時候,阿素在她耳畔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琥珀雖詫異,但還依言行事。


    今日阿素照例要去弘文館中讀書,隻因心中藏著事,掌心直冒汗,李容淵卻神色如常,抬眸望了她片刻,便靜靜用著早膳。見此情景阿素道了告退,出了府門乘上牛車,到了宮門外便打發那車回去,讓過了晌午再來接。


    然而入宮後她未去弘文館,而是悄悄繞了一個圈,從平日裏隻供宮女太監出入的角門走了出來。過了監門衛的盤查,阿素抬眸便望見一輛青蓋車,琥珀正在道旁向她招手。


    這是她命琥珀雇的馬車,阿素飛奔上了車,對握著鞭子的車夫道:“勞煩老丈快些。”


    那車夫聞言應了一聲,揮起鞭子,這馬車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快地向著開明門駛去。


    阿素在心中盤算,今日她特地早起了一些,若是趕得巧,還能在開明門追上阿耶,提醒他務必小心高衍的暗箭。


    隻是她所乘的馬車沿著朱雀大道向南走了幾裏,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攔住了,再難前進。太平日子過得舒坦了,百姓自然不希望打仗,聽說吳地起了叛軍,長安城街頭巷尾都是談論這件事的,而皇城裏天子下旨平叛的消息也早傳了出來。


    將士出征,打開明門走,長安的百姓本有送軍的習俗,況且領兵的將軍不是旁人,而是靖北王元子期。若有十幾年前曾在東都洛陽居住過的百姓,一定還記得那一條童諺,“三月三,洛水看元郎”。這童諺說的便是每年上巳,折花、踏青和看元郎,是洛陽的姑娘們必做的三件事,誰都希望能到洛水畔遇到這位郎豔獨絕的翩翩公子。


    這樣的盛名自然也跨過千裏之遙傳到長安,雖然時隔十幾年,長安城中的百姓依舊皆扶老攜幼,半是相送,半是相看地向著開明門趕去。前朝有擲果盈車的典故,本朝這盛況也不遑多讓。因此,阿素的車便被攔在了半道。


    阿素無法,隻得下了車,與琥珀一同混在人群之中,艱難向前穿行,沒走幾步兩人便被人流衝散,阿素顧不得尋,隻身趕著向前。


    當阿素真的到了開明門,隻見黑壓壓一片連綿的銀甲騎兵皆騎在高大的戰馬上,肅然而立,確是元家的部曲,然而當她再踮起腳尖細看,卻一點也不見元子期的身影。身畔的百姓也議論紛紛,出征在即,主帥竟然未到,這還是生平所見第一遭。


    阿素眼尖,環視四周時又見數個熟悉的身影,是李容淵派著跟在她的護衛。原來自己已經泄露了行跡,阿素忙低下頭。還未見到阿耶,她決不能被捉回去。幸好她人小,藏在人群中也不甚起眼。


    於此同時,下了今日第一場筵講,元劍雪走出弘文館經堂,卻見月洞下一個熟悉的俊逸身影,是阿耶。他心中一驚,依例,將領受命出征前須得麵聖,阿耶是今晨入宮,怎麽此時竟未離宮?


    然而當元劍雪帶著疑惑走過去,他才發覺今日阿耶的神情十分不同尋常,一直望著他身後經堂的小窗,好像在仔細尋什麽人,而當目光透過窗棱望到身邊坐席上空無一人的永仙時,麵上難掩失望。


    元劍雪欲語,卻聽阿耶輕聲道:“今日十三公主身邊的侍讀,一位都未來?”元劍雪點點頭,但見阿耶深深望了他片刻,眉峰蹙得很緊。他不由道:“您可是要尋什麽人?”他有種預感,阿耶要找的人是五娘,隻是這話卻問不出口。


    看來今日無論如何也見不到想見之人,元子期微微歎了口氣,見長子正好奇望著自己,重重撫著他的背,沉聲道:“我不在之時,要好好照顧你阿娘。”


    元劍雪鄭重應了,方感到阿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之後怔怔轉身,將剛才一直拿在手中的油紙包極緩慢地重又揣回懷中,接著大步向宮外走去。


    昨日欽天監卜出一卦,今日出征吉時是午初一刻,此時隻餘一刻,依舊不見主帥,阿素已擠到了人群最前方,在開明門外焦急地等待,幾乎要失去希望。


    難道連一麵也見不上,阿素終究有些難過,不禁垂下眸子,絞著手指,然而此時,身邊的人群卻突然喧嘩起來,一道頎長的影子從高處落下,阿素猛然抬頭,正見遠處騎在馬上的阿耶眸色深深,不知怎麽就發現了自己,正一瞬不轉地望過來。


    看熱鬧的人流源源不斷湧來,阿素卻被越推越遠。她隻見阿耶焦急策馬,奮力向這邊來,人群登時沸騰,眾人見元子期竟是似衝著阿素來的,皆是驚奇,無數道好奇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元子期終於分開人群,艱難地靠近,然而行至她身前時,竟似近鄉情怯,未敢再進一步,隻眸色深深仔細將她打量,不過片刻,神情柔軟一片。阿素隻見他高高的身姿從馬上俯下,不由想起幼年,每次他外出歸家,要抱起自己時皆是這般情景。果然,下一瞬便見他竭力向自己伸出手,像是怕驚著她一般,輕聲道:“來,乖女,過來。”


    第93章 分別   兩人眸色交匯瞬間,頓時劍拔弩張……


    阿素極吃驚地後退了一步, 這舉動令元子期猛然心中一痛,終究還是驚嚇到她。阿素心中極亂,方才阿耶喚自己乖女, 難道……他竟認出了自己?她緊緊咬住下唇,卻忍不住悄悄抬眸,隻見元子期眼眶微熱,緩緩從懷中摸出那方油紙包, 俯下身遞在她麵前, 一層層打開,低聲道:“別怕,過來”


    是幼年時阿耶慣常哄她的語氣。阿素低頭,隻見攤在他修長指間的是一枚枚金黃的油果子,曾是她的最愛的吃食, 原來他還記得。阿素的黑眸裏頓時湧起一片霧氣, 望著麵前人屏息凝神盯著自己,帶著期盼的神情, 終於伸出指尖, 小心拈起一塊, 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此時再抬眸,阿素望見麵前人的眼眶已紅了一片,從未見過這樣的阿耶,阿素不免有些驚慌。元子期卻越發確定自己的判斷,見阿素小心翼翼的樣子, 一心裏脹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他勉強壓抑下心中湧起的風暴, 向前又逼近一步,一下捉住了那退卻的身子。


    掌下纖細的肩膀顫抖,元子期隻覺心如刀割。他俯身將日夜思念的愛女緊緊按在自己懷裏, 再不願鬆手。“一切都過去,過去了,別怕。”他低聲重複道,隻想將懷中愛女嵌進身體裏,不斷親吻著她的發頂,竭力撫慰。


    元子期的聲音很低,隻有懷中的阿素一人聽得到,然而周遭無數道驚奇的目光已然落在他們身上,連身後急急追上來的部曲見此情景也不由齊聲驚呼道:“將軍?”


    自然沒有人能理解現在情況,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各種揣測喧囂塵上,元子期感到懷中一片濡濕,乖女哭得哽咽,他是如此不願意放手,然身畔的副將已神色焦急,朗聲道:“將軍,莫誤了吉時。”


    行軍之人,戰場浴血,頭顱懸在腰間,欽天監的卜卦便是他們最大的精神寄托。元子期緊緊閉上眼,眼前浮起的是身後將士們企盼渴望的眼神,他是主帥,他要為他們負責,不能為一己之私……


    他猛然睜開眼睛,有人怯怯扯住他的衣角,他低頭,正見阿素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努力擦幹眼淚,鄭重道:“請您定要、定要小心皇後和高家……”她低而急促地哽咽道:“他們都不是好人。”


    懷中的乖女長大了,也長高了,越發懂事乖巧,元子期的心中柔軟得幾乎要融化,然離別在即,此時又像是有萬片刀子在割。


    遠處有道眸光沉沉壓了過來,元子期敏銳抬眸環視,方才不過居高臨下一瞬,他已驀然發覺人群中暗暗散落著無數黑甲武士。是萬騎的人,皆蓄勢待發,似已將這裏包圍,隻有有人一聲令下,任何人都無法脫身。


    元子期向遠處望,一下看見那些黑甲武士的源頭。李容淵單人單騎,薄唇緊抿,元子期從這個後輩眼神中看出了絕不放棄。兩人眸色交匯瞬間,頓時劍拔弩張。


    主帥不動,將士則不發,吉時將過,元子期身邊的副將急得雙目通紅,沉聲道:“將軍。”


    元子期低下頭,仔細將那油紙包重新包好,一點點塞入阿素懷中,一字一句道:“過幾日,便會有人來接你,記好了嗎?”


    阿素茫然而乖巧地點頭,元子期最後深深望了一眼李容淵,沉聲令道:“出征。”


    終於得了主帥發令,將士們麵上都洋溢著歡欣。這軍令一層層傳了下去,一點未耽誤吉時,所有人都長長舒了口氣。


    望著元家的部曲如流水般湧出開明門,阿耶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裏,阿素心中空落得厲害,她捧著那油果子,踉蹌追上去幾步。


    然而阿耶的身影終究不見,阿素望著城樓門道後漫起的塵埃與車轍,怔怔落下淚來。她努力別過臉去,狠狠抹掉淚水。然而越來越多的眼淚湧了出來。阿素咬著嘴唇,卻止不住抽噎。


    此時一道頎長的身影落下,那人在她麵前下馬,修長的指輕輕為她拭去淚水。


    “別哭。”


    帶著薄繭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微微有些粗糲,他低沉的聲音帶著沙啞。接著,阿素感到自己被攬入一個有力的懷抱中。


    竟然是李容淵。


    他究竟看了多久?


    阿素驀然抬眸,卻見李容淵表情嚴肅凝視著自己,五官英俊得令人眩暈,眸子裏是不加掩飾的深情。


    他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然而他什麽也不曾說。阿素心中百味陳雜,她用力抱緊懷中的油紙包,掙開他的懷抱,轉身向外走。


    隻是望著長安繁華的街市,熙攘的人群,阿素卻忽然有些失神,不知自己該向何處去。送行的人流散了開去,有人撞掉了她手中的油紙包,那紙包落在地上,金黃色的油果子散了一地。


    阿素心中一痛,慌忙去撿,然而伴隨著一聲驚惶的“小心”,一輛被方才出城的鐵騎驚到的牛車已橫衝進人群,阿素恍然回神之時,那車已衝著她飛馳而來。


    阿素躲避不及,緊緊閉上眼睛,茫然失措,耳畔有風聲呼嘯,千鈞一發之際她隻覺有人將她拽了過去,擁在懷中整整轉了一圈,自己一點事也無,而尖利的牛角卻刺中了那人臂膀,鮮血濺落在道旁。


    周遭之人都被這驚險的一幕和那人的機敏驚呆。


    耳畔的嗡嗡聲消失,阿素發覺環著自己的是熟悉的白檀氣息。是李容淵。


    “為了些吃食,竟連命也不顧了。”


    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勃然的怒意,阿素拚命掙紮起來,卻見他臂膀上一道猙獰的傷口,玄色的常服氤氳出一片濡濕,似在滲血,然而他卻絲毫未顧及。


    阿素驀然怔住了,任他環著自己,一動也不敢動。


    第94章 家書   一封交與長公主,一封交與世子,……


    出長安向東南, 此去平叛的元氏部曲不過半日便到山陽縣。安營紮寨之後,銀頂的帥帳之中,元子期立於案前提筆沉吟, 許久後終於落筆,筆鋒沉著,力透紙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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