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荑曉得他說的是真的,卻也沒辦法,隻得扁了扁唇角,有些賭氣道:“那我自己洗!”


    說著便要將腿收回, 可卻被江宴行握著紋絲不動。


    “你!”沈歸荑氣的直咬牙, 怒氣忿然的盯著他, “你鬆開!”


    這一聲吼實在是沒什麽威懾, 尤其是在她剛哭過鼻尖還泛著紅的時候。


    江宴行並未給她絲毫回應, 甚至連理會都懶得理會,自顧自的握緊沈歸荑的腳腕, 拿著布條浸水, 將布條搭在手指上, 弓起一個角,慢慢擦拭她的足心。


    他繞開那道劃痕, 隻在周圍擦拭。


    足心傳來細微的擦拭感,細微到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沈歸荑蹙著眉, 忍著陣陣的刺痛和癢意。


    她將那裙子繞在了腿上,然後抬手壓下,以作遮擋。


    除了劃痕的部位,其餘腳底的塵泥均被江宴行擦拭幹淨了, 他疊起那髒了的布片,反過來,又沾了些水, 然後去輕輕觸碰劃痕的足心。


    不過是剛一碰到,沈歸荑便發出一聲“嘶——”的吸氣,她腿連帶著身子都一顫,聲音都疼得繞了彎兒,“好疼......”


    江宴行手頓了一下,卻還是卷著布條又湊了上去,“忍著點。”


    這忍著點說的倒輕巧,沈歸荑咬著牙忍,愣是給她疼的額頭都浮上一層薄汗。


    隻是疼歸疼,沈歸荑從頭到尾都是咬著下唇忍著,盡量不發出聲音。


    江宴行哪裏不知道沈歸荑的性子,要強又固執,便是在那時候,哪怕她滿是淚,她都會咬著唇,盡量抑製住那支離破碎的哭喘。


    擦完去拿藥膏時,江宴行還抬眸看了沈歸荑一眼,隻見她唇上還留著幾個輕淺的牙印,眸子似乎泛著霧氣。


    他擰開蓋子,指腹沾了些藥膏,“若真忍不住疼,叫出來便是。”


    這話說的沈歸荑臉色驀地一紅,眼角都擴大了些許,她蹬了江宴行一眼,才不滿的嘟囔了一句,“誰,誰要叫啊,真是的...”


    江宴行聽了也不接話,隻是略微勾唇,將那藥膏塗抹上去後,這才給沈歸荑去擦另一隻腳。


    全都擦完之後,江宴行這才抱著沈歸荑進了內室,將她放在了榻上。


    後又喚劉平樂將木桶搬走,待劉平樂端起木桶後,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麽,補了一句,“去熬些薑湯來。”


    他曉得沈歸荑身子弱,一點涼都受不得,前些日子春蒐雖是燒退了,也不見她天天聽話的按時喝藥。


    沈歸荑死活不願意喝,他也總不能硬逼著她,便隻好時刻注意著,生怕受了涼。


    如今她這倒好,光著腳一路上從繁靈宮跑過來,若是不照顧好,怕是第二日便又要發燒。


    劉平樂聽了連忙應下,這才端著木桶出了屋子,關上房門。


    沈歸荑坐在榻邊,蜷著腿,足跟壓在床沿上,其餘的部位便這般挨在空中,腳背上搭著裙擺,堆疊在一起。


    聽見珠簾擊打的聲音,沈歸荑便應聲抬眸。


    她眼角因哭過而泛的粉已然褪下,薄唇輕抿,就這般抱著雙膝坐在床沿看著江宴行。


    見勢,江宴行一瞬間便有一種是自己欺負她了的錯覺。


    他走到沈歸荑旁邊也坐下,看了沈歸荑這抱膝的姿勢,還未開口,沈歸荑便搶先一步,她有些底氣不足的開口,“我今晚可以睡這裏嗎?”


    江宴行聞言隻是揚了揚眉,倒也不接話。


    他抬手撩起沈歸荑的裙擺,沈歸荑以為他又要做什麽壞事,剛想抬手推他躲開腿,腳腕便被他抓住,然後輕輕一扯,便將自己的小腿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江宴行這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剛抹上的藥,不要用力。”


    沈歸荑足跟抵在床沿上時,足心的確是需要耗費力氣的。


    本來她還想拒絕,可聽到這話後,便也消了心思,老老實實的將腿放在了江宴行的膝蓋上。


    因著江宴行的作為,沈歸荑不得不換了姿勢,斜坐在床榻之上。


    似乎是因為江宴行並未回答她,而有些失落,她垂著眸子也不說話,隻是盯著自己放在腿上攪著帶子的指尖。


    江宴行也看著她這般玩兒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他碰你哪裏?”


    沈歸荑微微一怔,有些疑惑,頓了幾秒後,這才意識到,江宴行問的是永碩帝碰了她哪裏。


    聞言,當即便有些不開心,江宴行能這般問,定然是有芥蒂的。


    她抿了抿唇,連忙咬了一口舌尖,疼得她眼眶瞬間充盈了水光,這才抬眸看向江宴行,“也沒碰到什麽.....隻是,”


    說到這,她便消了聲,似乎有些不願意訴說,眼眶委屈的又湧上一圈晶瑩,連帶著睫毛都聚上了淚珠,而後從頰邊迅速滑下,留下一道水痕。


    “他要拽我,被我躲開了,然後......然後他又要抱我...我害怕,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就跑出來了。”


    說這話時,沈歸荑全程都抿著薄唇,掀著眸子,眨也不眨的望著他,似乎是真被嚇到了,說話時還落著淚,卻並未有絲毫哭腔,不過是咬字時略帶著一絲輕顫。


    江宴行聽得麵色始終平淡,那雙狹長的眸子窺不出絲毫表情,他默了半晌,也沒說話。


    隻是抬手,指腹將沈歸荑頰上的裂痕摩挲擦掉,動作輕柔,從眼角沿著下滑的痕跡一路跟到了下頜。


    指腹擦不幹了便用手背,江宴行隻覺得那淚越擦越多,指尖也越來越濕。


    沈歸荑見他不說話,便又咬著舌尖,那眼眶的淚水便止不住的往外湧,直接模糊了視線,隻瞧得見江宴行那朦朧的剪影。


    江宴行也不是沒見過沈歸荑哭,隻是卻不曾見過她這般哭的那麽凶,卻緊咬牙關,強忍著的可憐模樣。


    他隻覺得被沈歸荑哭的有些悶氣,心裏平白的浮上了一抹燥,可這燥對著沈歸荑又絲毫發不出來,團在心裏變更覺得煩悶。


    江宴行的手都被淚水浸濕了,便去拿帕子,連自己的手指都來沒擦,便去給沈歸荑擦眼淚。


    他語氣輕了些,“別哭了。”雖還是平淡,沈歸荑卻從那裏頭聽到了哄。


    她也極為配合的扁著嘴角,吸了口氣,停下了眼淚。


    也就在這時,外頭又響起敲門聲,劉平樂說薑湯熬好了,江宴行便吩咐他端進來。


    沈歸荑看著那一大碗黑黢黢的湯藥,便不由得蹙起了眉,一副抗拒的模樣。


    尤其是在看到江宴行端起來,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兩口氣後,沈歸荑眉頭便蹙的更甚,她連忙搖頭,“我不想喝。”


    沈歸荑多少次喝藥都是這幅模樣,江宴行早就習慣了,他心裏悶著氣,也懶得再費時間多哄,直接將勺子遞在了沈歸荑的唇邊,毋庸置疑道:“張嘴。”


    沈歸荑別過臉,極為抗拒。


    看著她這幅模樣,頓了頓,江宴行妥協,“就喝一口。”


    可他越是哄她催他,沈歸荑嘴角就扁的更甚。


    她眸子的水霧還未褪下,神色卻極為倔強,望著他時,大有一種我今兒就是死,這薑湯我也絕不可能喝一口的架勢。


    兩人就這般對視了幾秒,江宴行心裏的悶氣因著這對視便愈加繁重,他眸子微暗,率先收回了視線。


    他毫不遲疑的將勺子放回了碗中,又舀了一大滿勺,然後自己喝下。


    沈歸荑瞳孔猛地睜大,剛想後躲,便被江宴行捏住了下頜,嘴角被迫捏起,江宴行的唇便貼了過來。


    一股略帶辛辣苦澀的味道便被渡進了口中,沈歸荑“唔”著去推江宴行,卻絲毫推不動,她便用舌尖去抵,那薑湯便順著她的唇角流了下來。


    江宴行渡過來的薑湯一半灑了出來,一半被沈歸荑吃進了嘴裏。


    那烏色的湯汁不禁順著沈歸荑的唇角灑下,也順著江宴行的唇角流到了下頜,他抬手抿掉,而後捏起了沈歸荑的下頜,迫使她仰起。


    他再次貼過去,薄唇印在沈歸荑的唇角,沿著那流出的湯汁的軌跡一路往下舔.舐。


    烏色從下頜蜿蜒到了頸間最後沒入衣領,留下一道淺色痕跡。


    江宴行的薄唇便沿著這個軌跡下滑,舌尖輕掃,將那烏痕吞食口中。


    沈歸荑隻覺得這次與上次有些不一樣,脖頸帶著輕微的刺痛和微癢,似乎是牙齒在廝磨,又好似在啃咬。


    她抬手抵在江宴行的肩頭,有些緊張的繃著身子,就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微微屏息。


    江宴行是個謹慎的人,沈歸荑一直都知道,是因為他從不會在她身上裸露出來的部位留下他的痕跡,無論是嘴角也好,還是脖頸。


    那裏都是幹淨白皙的一片,從不被顏色沾染。


    可這次脖頸傳來的刺痛,讓沈歸荑心跳不由得加快速度,連眸子眨的也頻繁了一些。


    她撐著江宴行肩頭的手微微用力,下意識的抿緊了薄唇。


    而後輕聲喊他,“江宴行,”


    她頓了頓,語氣都透露著些許緊張,“如果陛下真的...”說到這,她便消了聲,而後繼續接道,“那你會不要我麽?”


    聞言,江宴行卻是低笑了一聲,薄唇離了她的脖頸。


    熱氣噴灑在她的頸窩,傳來的聲音也輕飄低靡。


    “他配嗎?”


    第42章 藏雀(十五)   讓你咬回來


    沈歸荑睡的極為不安穩, 她夢到自己坐在軟椅上,手和腳都被單獨綁了起來,屋內一片昏暗。


    而後門開了, 黑暗中擠出一道光,外頭有人走進來,逆著光看不清麵容,靴底踩在地麵的聲響在這寂靜又空曠的大殿裏便顯得極為延綿冗長。


    那人關上殿門, 視線又重歸黑暗。


    腳步聲愈來愈近, 步履有條不紊。


    直至走到跟前後, 沈歸荑才看清那人的麵孔, 是永碩帝。


    她瞳孔猛地睜大, 拚命的掙紮被捆在身後的雙手。


    永碩帝便笑,他笑的聲音極大, 眼白逐漸占據瞳孔, 他仰著頭, 笑聲幾乎穿透沈歸荑的耳膜,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柄匕首, 嚓的一聲從鞘裏拔出。


    沈歸荑驚呼一聲,猛然坐起身。


    是夜。


    透過紗帳灑進來的溫潤珠光落在沈歸荑的臉上,能瞧見那額頭上浮現的細密的汗珠, 發絲被浸染,呈絲縷狀趴在額頭上。


    江宴行也被這一聲驚呼吵醒,他略微厄眯起眸子,才看清床榻裏側坐起來的少女。


    身形單薄, 青絲如瀑布一般盡數散在後背,似乎是受了驚嚇,身子還微微發著顫。


    此時視線已然清晰, 江宴行坐起身,抬手攬過沈歸荑的腰,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困倦,輕聲問道:“被夢魘著了?”


    感知到江宴行的手從她腰側攬過,隨即便覆上一抹溫熱,沈歸荑飄忽發愣的思緒這才抽離回來,她當即轉身,湊近了江宴行的懷裏。


    江宴行倒是沒想過她會反應這般大,眸子有些訝然,卻他極快的壓下,而後垂眸。


    少女將腦袋埋在他的身前,額頭細密的汗珠,因著她湊過來的動作蹭了些在他衣領前,餘下的看起來便有些不勻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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