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永碩帝這般突然來繁靈宮,沈歸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如今聽他這般說,已經慌得不知要如何反應,聞言,她愣了半晌,也沒開口。


    沈歸荑腳還在浴在木桶裏,如今這副情景她是半分也挪動不得。


    看著沈歸荑低垂著眸子不應她,永碩帝又柔聲問道:“你不說話,可是要朕抱你進屋?”


    他這聽著是詢問,可待說完後,便直接俯身下來 ,一手去攬沈歸荑的腰,一手伸向沈歸荑的小腿後彎。


    隻是他手還未碰到,便聽得少女帶著顫音驚呼一聲,如臨大敵一般的從木桶裏跳出。


    沈歸荑提著裙子,如後頭有鬼索命一般,連頭也不回,光著腳隻往外頭跑。


    那裙擺被她跑的曳起,帶著後翻的弧度,連帶著人也消失在宮門口。


    沈歸荑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那便就是去找江宴行。


    第40章 藏雀(十三)   給她洗jiojio……


    繁靈宮和東宮的距離並不算近, 若是按照平日裏的速度,沈歸荑要走過去,約莫也要有一炷香的時間。


    外頭天並算不得冷, 隻是有著微弱的涼意,偶爾有風掠來,將那葉抖的沙沙響。


    懸月高掛,宮燈搖曳。


    月色攀過那紅牆綠瓦, 在地上拉出一道斜影, 將那寬敞的宮道斬開一截。


    那高牆下的雪色銀地上, 沈歸荑提著裙子正在奔跑, 青絲被揚的向後掠去, 腳麵擊在地麵上的啪啪聲極其清脆。


    腳下時有細小的石子碾過,痛的她不由得蹙起黛眉。


    沈歸荑跑的著急, 呼吸便有些急促, 她下意識將手按在胸口, 艱難的舒緩即將要斷氣的喘.息聲。


    她也不敢回頭看,一路的向前跑去, 繞過幾個彎道,那掛著“東宮”字樣的潑金匾牌大門才顯在眼前。


    東門大門敞開著,裏頭的光色似乎要比平日更亮一些。


    遇琮守在門外, 乍一看到沈歸荑小跑著過來,視線往下一掃,隨著那曳起的裙擺還能瞧見一截光著的玉足。


    他仿佛被針紮一般猛地別開了眼,卻忙不迭的要開頭去攔沈歸荑, “欸,三公主——”


    話還沒說完,隻覺得一陣風從身側飄過, 而後那赤足踩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響便移到了身後。


    “三公主——”他又抬高了聲音再喊,聽著倒有些刻意,似乎是想提醒什麽。


    江宴行這會兒剛從書房出來,隨著他後麵跟上來的,則是一位青年。


    那青年一身靛藍色長袍,鬢上隻別了一根木簪,通身素雅,眉宇開闊,下頜略有圓潤,英挺中又平添了一抹稚氣。


    這人是江宴行欽點的狀元郎薛拙清,今翰林院修撰,江南人士,江宴行收到的那封鹽商的密信,便是他送來的。


    薛拙清母親抱恙,便請辭了江宴行回鄉望母,也正是在這回鄉途中,發現了這江南鹽商之事。


    前些日子他剛回來,便趕上了春蒐,屆時江宴行不在,他便並未來宮裏見他,如今好容易江宴行得了空,便親自來東宮拜見。


    待商討完要事後,他隨著江宴行從書房出來,便要開口辭別。


    可剛一張嘴,就聽見前頭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而後眼前的視線便闖入一抹粉色身影,隻往他這邊跑來。


    江宴行尚還來不得反應,隻是看到沈歸荑提著裙子,眉頭便略微蹙起,下一秒,那抹身影就直衝入了自己懷中。


    少女摟著他腰的手極為用力,臉也埋在他的衣襟前,他甚至能感受到,沈歸荑傳遞給他的身體起伏的弧度,以及摟著他的手臂微微的顫抖。


    沈歸荑這般焦急,更甚於冒失的模樣,江宴行是頭一次見到。


    他尚來不及去思量,便抬手捂住了沈歸荑的後腦,將她遮隱在了那寬大的衣袖下。


    遂才看向薛拙清,他眸子冷淡,辨不出情緒,語氣也無絲毫波瀾,“餘事明日再議罷,薛修撰可先行回去。”


    薛拙清跟著江宴行也有一兩年了,不管是從他親眼見到的江宴行,還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太子殿下,兩者其實倒也是貼合相符的。


    這位太子心係國家,明理修德,又恤臣愛民,除了看著嚇人一些,情緒也捉摸不透,其餘的倒也極為人愛戴。


    尤其是近日多少朝臣進言要納太子妃,都被他一口駁回,其間也不少有送人的,也都被他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他一直以來對於江宴行”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印象,在今日這般情景下,徹底給打破了。


    薛拙清連忙垂額,拱手作揖,他不敢亂看,便垂下了的眸子,可那視線下意識便落在了江宴行的腳邊。


    看到了那一抹淺粉色的裙擺,他即刻別開視線,“臣告退。”


    他說的急,轉身走的步子也急,不過眨眼,便出了東宮。


    遇琮見薛拙清走了,便連忙將宮門給關上,又親自與江宴行請示,後才離去。


    待這院子隻剩下了沈歸荑和他,江宴行的手才從沈歸荑的後腦落在了她的肩上,輕拍了兩下,似乎是在撫慰一般,便聽他淡道:“怎麽了?”


    沈歸荑沒應,隻是摟著他的手臂加大了力道。


    江宴行隻覺得沈歸荑今天有些不對勁兒,便扶著她的肩將她扯開,又強調了一遍,“嗯?”


    被江宴行拉開後,沈歸荑仍舊垂著腦袋,並不看他,額前的發絲被風吹的有些亂,玉簪上的流蘇也嵌入了鬢間,江宴行便抬手把那流蘇撥出,這才捧起了她的臉。


    少女眼眶濕潤,眼角還掛著一片輕薄的水色,鼻尖泛著淡粉,不知是哭過的緣故,還是被風吹的,那模樣瞧著極為可憐。


    江宴行蹙眉,腦海裏卻是突然閃過一道白光,他方才隻顧著去想沈歸荑為何會突然過來,好似忽略了什麽。


    便捏著沈歸荑的裙側一提,江宴行這才看到那埋在裙底光著的踩在地上的玉足,腳趾小巧精致,周遭卻染了一層塵泥。


    他眉頭蹙的更身,便不再說話,攔腰將沈歸荑抱起,往寢殿裏走,又去喊劉平樂,“打些溫水來。”


    劉平樂聽了連忙應下,匆匆去打水。


    江宴行把沈歸荑放在軟椅上,然後又拿了個矮一些的木敦子,將她的裙擺撩起,讓她把腳放在上麵。


    他坐在沈歸荑旁側,看她眼角濕跡還未全然幹掉,便抬手抹掉,指腹落下,輕柔的摩挲。


    “怎麽光著腳跑過來了?”江宴行問。


    沈歸荑一路跑過來,說不害怕是假的,她怕得要死。


    故此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往東宮跑,生怕慢一些後麵就會有人跟上來。


    夜風刮過鼻息,吸氣時便極為困難,腳心被硌的生疼,可她卻不敢絲毫停頓,隻想著再快一些,就能見到江宴行。


    直到她進了東宮,看到江宴行後。


    她滿心的慌亂一瞬間便轉化成了委屈,害怕,無措,瞬間便穿成線湧出眼眶。她害怕永碩帝的觸碰,更無措與對他的應對。


    江宴行將她的裙擺半撩起,然後在小腿半截處鬆垮垮的挽了個結。


    沈歸荑迎上江宴行的眸子,抿了唇抿唇,這才慢吞吞的開口,“陛下剛剛,去了一趟繁靈宮。”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斟酌,頓了半晌,下唇被她幾番輕咬,“我正在外頭沐足,他......他要抱我,我就跑了出來。”


    這話剛說完,外頭劉平樂便叩了叩房門,“殿下,水備好了。”


    江宴行壓下眸子,語氣聽不出情緒,“進來。”


    劉平樂進來的一瞬間,就莫名覺得屋裏氣氛有些凝重,也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隻感覺屋內分外安靜,溫度似乎都冷凝了不少。


    他連頭都不敢抬,將手裏的木桶放到沈歸荑跟前,然後又埋頭匆匆退出了房門。


    關門聲落下後,屋內又陷入了沉寂,沈歸荑手握起放在腿上,將裙子緊緊的抓在手裏。


    她也終於是察覺到了氣氛的低沉,下意識連呼吸都輕弱了些許。


    剛放下的木桶,水麵還在左右起伏漾著,昏黃色的燭光灑上,折出一片光色。


    靜默了片刻,江宴行這才攏起袖子,拽過沈歸荑的腳腕,搭在了木桶上麵。


    他撩了一捧水,澆在了沈歸荑的玉足上,水麵因著江宴行的指尖探入,以他手指為中心泛起漣漪,而後稀稀落落的水滴灑下,在水麵上砸出細密的坑窪狀。


    腳下突然傳來的刺痛讓沈歸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她咬住下唇,然後抓住了江宴行的手腕,“疼。”


    沈歸荑蹙著眉,薄唇被她咬的沒有了血色,似乎是在強忍著疼痛。


    聞言,江宴行這才停下,也蹙起眉,握著沈歸荑的腳腕輕抬起,便看到那一片雪白的玉足上摻雜著塵泥,腳心上還劃了一道痕跡,周圍暈了些淺淡的紅色。


    似乎是被水衝掉了大半,隻有臨近劃痕的地方還往外滲著血。


    “你腳底劃破了。”江宴行放下沈歸荑的腳腕,淡淡道:“先忍著點。”


    說罷便起了身,從那桌案後麵的架子上拿了兩個瓷瓶,他逐個打開聞了聞,放下了一瓶,這才走了過來。


    他拉著繡凳坐在了沈歸荑的對麵,然後又提了個小幾放在木桶旁邊,將瓷瓶和幹淨的布片擱在上頭,這才再次抓住了沈歸荑的腳腕。


    腳腕被江宴行抓住的一瞬間,似乎是對方才的疼痛心有餘悸,沈歸荑下意識便抿住了唇,想要將玉足往裏縮。


    江宴行感受到沈歸荑後退的意圖,便抓的緊了一些,抬眸去看她,他眉頭蹙了些,麵色有些嚴肅,語氣也沉了下來,“別亂動。”


    沈歸荑隻好乖乖將腿伸過去。


    腳腕被略微抬起,少女略帶弧度的玉足掛著水,足麵半壓著,根本看不到腳心。


    江宴行語有些冷淡,“腳抬高。”沈歸荑照做。


    “蜷腿。”沈歸荑乖乖的將腿慢慢屈起。


    原本搭在膝上的裙子因著她蜷腿的弧度,那鬆垮挽著的結也鬆散開來,紗料直接順著大腿滑下,堆疊在了腿根部。


    少女的腿筆直又纖細,白如玉脂,宛若精雕的白玉簪柄一般。


    “你......”沈歸荑欲言又止,聲音低弱。


    江宴行掀眸望去,便看到沈歸荑麵色尷尬,腿間堆疊的裙擺被她用手壓著,隻露出了兩條極為漂亮的玉腿。


    “你要不,”她說著,便指了指身側空著的繡凳,“坐這裏吧?”


    說完,又咬了咬唇,眸子裏浮上了些懇求,“可以麽?”


    江宴行的視線從她的裙子上又落在了她的腿上,眸色倏爾深了一些,他迎上沈歸荑的眸子。


    勾了勾唇,語氣淡泊,“不可以。”


    第41章 藏雀(十四)   二更.他配嗎


    在江宴行掀眸的那一瞬間, 沈歸荑似乎在腦海裏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個聲音好似在拒絕。


    果不其然,在他從容不迫的望定她時, 幽幽的說了句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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