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憂明白他的想法,當即淡淡道:“光憑十二樓樓主一個人,還不是我的對手。” 言下之意是他那點武功還威脅不到我,花滿樓你別後怕啦! 花滿樓對他的意思心領神會,當下溫潤的笑了。 楚留香坐在一旁,忽然覺得牙有點疼。他揉了揉鼻子,又趕緊搖了搖折扇,試圖將不存在的那麽點奇怪味道扇走。 花滿樓如此細心,見他這樣,奇怪道:“香帥怎麽了?”大冷天的扇扇子做什麽? 楚留香道:“哈,楚某無事,二位可繼續。” 顧無憂也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香帥之前的意思,是想說十二樓想殺我之後,再借著我的名義做事?” 楚留香點一點頭:“很有可能。你畢竟不是他們的人,想要控製你做些什麽都很有難度,不如直接讓你悄無聲息的消失,他們再找易容高手易容成你的樣子,這樣可以繼續轉移武林人士的注意,或者做些對他們計劃有利的事情。” 這回輪到顧無憂牙疼了。 十二樓真是……太欺負人了!天天往他身上扔鍋,他身上的鍋已經夠多的,無論大鍋小鍋都不想再要了! 要是讓他逮到那個該死的十二樓樓主,他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花滿樓忍著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既然無憂你沒有出事,他們的計劃無從實施,自然被破了,不必擔憂。現在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定然能查清來龍去脈,還你一個清白。” 顧無憂轉頭看向他。兩人無法對視,卻仿佛心意相通一般,花滿樓溫柔一笑,顧無憂淡淡嗯了一聲,眼裏卻也湧出些柔和的意味。 楚留香……楚留香以扇遮麵,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第三十七章 楚留香這次來是因為陸小鳳還在京城與金九齡商議, 實在脫不開身, 便由他來與顧無憂和花滿樓商議匯總已知的線索,並確定下一步行動。 三人將已知線索說的差不多,楚留香就起身告辭了。 花滿樓問道:“香帥要去哪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輕咳了一聲:“蓉蓉她們三人日前來了洛陽遊玩,剛巧我也到了這,可以去陪陪她們。” 哦,原來是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啊~ 顧無憂和花滿樓心領神會。蘇蓉蓉三女哪裏是想要來洛陽遊玩,想必是專衝著楚留香來的吧。 既然如此, 二人當然不會阻攔。倒是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被陸小鳳拜托過來幫忙的, 本應該一直和顧無憂花滿樓待在一起, 隻是蘇蓉蓉她們的好意,他也不能不接下,免得傷了她們一番心意。 花滿樓看出他的顧慮,善解人意的笑道:“香帥放心去吧,無憂有人/皮/麵/具, 不會有人認出他的。近日我們先關注十二樓與日月神教的動作,不急於行動。” 顧無憂也微一頷首:“我和花滿樓待在一處,不會有事,香帥放心。” 他不提花滿樓還好,一提起來,楚留香就又覺得自己牙有點疼。為了保持堂堂香帥的優雅風度,免得和這兩個人待久了從牙疼進化成眼睛疼, 楚留香想他還是趕緊告辭為妙。 待楚留香走後,花滿樓端起桌上盛著飯菜的托盤,溫聲道:“飯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 顧無憂趕忙將托盤奪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飯喂進嘴裏:“不必了,還溫著。” 花滿樓急道:“誒,無憂……” 顧無憂迅速往嘴裏添了幾口飯,又將茶杯往花滿樓那裏推了推:“喝茶。” 開玩笑,讓花滿樓親自給他做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裏又不是百花樓,花滿樓一個大家公子合該遠離庖廚,哪能為了他讓人笑話? 花滿樓見他如此,也隻能歎一聲,嘴角卻已輕輕勾了起來,噙了絲絲笑意。 顧無憂是餓極了,剛才的半盤子糕點也沒能讓他有多少飽腹感,他筷子動得飛快,花滿樓還沒喝下半杯茶,一盤菜就隻剩下一個湯底了。 等顧無憂將三盤菜掃蕩光,又吃完了滿滿一大碗米飯,這才滿足的停了下來。 花滿樓執起茶壺將他的杯子添滿茶水,溫聲道:“可還要再吃些別的?” 顧無憂道:“不必了,多謝。” 剛剛這頓飯顧無憂幾乎吃的熱淚盈眶,之前在野外一直吃不上什麽熱乎的東西,還得時時提防,提心吊膽。這回終於吃上熱乎飯不說,花滿樓的手藝又極好,簡直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有花滿樓這麽個朋友可真是太貼心了。顧無憂喝著茶滿足的想著。 吃飽喝足,顧無憂終於有機會問一問花滿樓的近況。 花滿樓溫聲道:“自你離開五仙山,我們也很快離開了。回到京城後陸小鳳去查你的案子,我想著你在金陵的醫館或許需要照應,就回去了一趟,讓你那兩個夥計先去百花樓待一陣子,也好順便照顧照顧我樓裏的花。” 顧無憂自是無比感激。 花滿樓果然心細,還記得他的醫館和兩個夥計。不過話說回來,齊本和方達那兩個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真的會養花嗎? 他可記得百花樓裏什麽花都有,有好養活的,自然也有那些非常嬌貴的……呃,別被他們給養死了吧? 想到這裏,顧無憂心裏就有點發虛。 花滿樓仿佛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微笑道:“我平時雖一個人住在百花樓裏,但若是離開了,也會拜托家裏找幾個花匠來住幾日。” 總之他的花不缺人照顧,之前那樣說,想必是為了顧全方達和齊本的麵子。 顧無憂心領神會。他問:“之後呢?” 花滿樓道:“柏昂然曾找到過我詢問你的事情,我自然說不知,他拿我沒辦法,也問不出什麽,隻好憤憤離去了。” 顧無憂還記得柏昂然這個天北閣副閣主。當時柏昂然帶人上門尋釁,他們兩人曾打了一場,柏昂然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也隻好退一步要顧無憂查明天北閣閣主棠正清之死的真相。隻是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顧無憂尚且自顧不暇,這件事自然就被他排後了。 聽花滿樓講述的語氣,又結合柏昂然那性急的脾氣,顧無憂猜他離開時的表情一定不怎麽好看,登時心裏有些好笑。 花滿樓又道:“安頓好這邊的事後,我便打算回到京城,卻在半路遇到了從梅莊離開的陸小鳳,聽他說起梅莊的事情,又言及他已請了香帥來幫忙。之後,我聽聞了你的消息,便往洛陽來了。” 顧無憂聽了這些事,沉默片刻,誠懇道:“有勞你了。” 花滿樓說的輕描淡寫,但想必其中還有許多艱辛未曾提起,況且這事原本是因自己而起,和花滿樓沒有半分關係,可他卻還是如此不辭辛勞的忙前顧後,又將事情考慮的麵麵俱到,無比周全……如此情誼,實在很難不令人為之動容。 花滿樓微微一笑,語氣十分溫柔:“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顧無憂就不再說話了。隻是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承了這份情誼的。 花滿樓抿了一口茶,忽然道:“我近日一直奔波於路上,也不知最近武林對你與十二樓的事究竟是什麽看法。” 他說的平平淡淡,顧無憂卻沒來由的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你的意思是?” 花滿樓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十分溫和:“剛剛香帥提及客棧附近有個說書的茶館,左右現在也無事,況且無憂你一直待在客棧裏反倒惹人生疑,不如我們出去看看?” 顧無憂:“……” 花滿樓,其實你就是想聽我的黑料吧! 他一想起楚留香說的那什麽“身高丈餘,體型壯碩,麵若焦炭,口中一口利牙鋒銳如刀……”就有種想去死一死的衝動。 花滿樓覺察到顧無憂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半天,猜想他是否對自己的玩笑有些不悅,這便及時打圓場道:“若你覺得茶館太吵鬧,不去也……” “不,無妨。” 顧無憂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不就去吃自己的瓜嗎,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他顧無憂舍命陪君子了。 況且他一直盯著花滿樓看也不是他以為的什麽不悅,而是…… 顧無憂忽然發覺,花滿樓雖然一直溫文爾雅,君子端方,但是開起玩笑來……也挺有那麽點意思的嘛。 恍惚間,顧無憂仿佛回到了之前的世界,回到了和朋友們插科打諢的時光。他這個人因為有點社恐,一向獨來獨往,不怎麽喜歡用社交軟件,所以畢業之後大家不怎麽聯係,感情自然就淡了。但當時那種愉快輕鬆的感覺還是在的。 而剛剛的花滿樓,恰好就重新給了他這種感覺。 朋友之間的玩笑自然是要雙向回應才有意思,顧無憂將人/皮/麵/具帶好,對花滿樓微微頷首:“我們走吧。” 花滿樓本以為這回是去不成了,卻沒想到顧無憂動作如此利落,想必其中有著縱容自己的意味,眉眼不禁溫和下來。 兩人收拾好就出發了。 出了房門,花滿樓向店小二打聽了去茶館的路。這地方在洛陽很有名氣,離客棧也不過短短兩條街的距離,兩人慢慢走著,全當是散步。顧無憂仗著沒人認得出自己,和花滿樓肩並肩,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 洛陽和金陵風俗又有不同,顧無憂此前沒來過洛陽,眼光不住在四周打轉,便走的慢了些。花滿樓見狀也跟著稍稍放慢了腳步,陪他一同緩緩走著,有時停下來看一看路邊的小玩意兒,倒也愜意的很。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茶館外麵。 這地方實在熱鬧的很,人也頗多,顧無憂和花滿樓被小二引著來到最後一張空桌前坐下,剛倒上茶水,就又進來一位帶隨從的公子。 他抬眼環顧了店內一圈,這便帶著隨從直直往顧無憂這桌過來了。 這公子一身水綠色的衣衫,膚白若雪,薄唇細目,長相張揚而豔麗,驚豔卻不顯豔俗。他走到兩人麵前,唇角一掀,頗為高傲,卻又讓人覺得和該如此,半點不覺突兀: “二位,可否允我們拚個桌?” 花滿樓不著痕跡的頓了頓,便溫聲道:“自然可以,請。” 顧無憂眼神在他與隨從之間一晃而過,沒有出聲。 兩人這就在顧無憂和花滿樓麵前坐下了。 剛剛好,這時台上醒木一響,正是說書先生來了。 看樣子台底下坐了不少熟客,亂聲中有人高聲問道: “今日要講什麽故事?” “不是又要說那歸元道長的事吧?這幾日盡是講他了,我們都聽膩啦!” 說書先生一敲醒木,笑道:“這位客官說得對,今天我們還是說說歸元道長的故事。” 那人就道:“你這周都講了兩個版本了,一個凶神惡煞,嚇的人不敢和他直視,另一個貌若潘安,美的讓人見之忘俗!你倒是說說,這兩種究竟哪個是真的?” 顧無憂:“……” 楚留香居然不是在驢他,江湖上還真特麽是這麽傳的??! 花滿樓舉起茶杯放至唇邊,掩住了嘴角的笑。 台下一時混亂起來,有人說歸元無惡不作,定是凶神降世,應該是第一種;也有人不同意,覺得歸元既然能在那麽多高手圍攻下還不落網,肯定是第二種無疑。 這時,與兩人一桌的綠衣公子也仿佛來了談興,勾唇笑道:“這倒是很有意思,兩位覺得是哪一種?” 花滿樓溫聲道:“市井傳聞,聽聽就罷了,想必當不得真的。” 綠衣公子半眯著眼睛,神情有些慵懶,倒並不令人厭惡:“這話說的不對,既是傳聞,當然有他的來源,否則從哪裏傳,又從哪裏聞?” 花滿樓道:“三人成虎,傳言經過的口多了,也就不再是事實了。” 綠衣公子嗤笑一聲:“哈,要照公子你這麽一說,全天下傳聞恐怕都不是真的,難道陸小鳳是個專情專一的好男人,花滿樓反倒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惡棍了?”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居然舉的例子裏還提到了花滿樓。花滿樓倒是並不覺得被冒犯到什麽,顧無憂卻是不高興了。 他將茶杯往桌上一放,語氣微冷:“他們兩人的事武林眾人常有目睹,公子言重了。” 綠衣公子又“哈”的笑了一聲,眼神在顧無憂與花滿樓兩人身上轉了轉,就專心聽書,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