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無可奈何的將鋤頭撂下,走進茅屋之後又覺得遲遲沒有困意,賈璉想,他今日進這桃花源的時候,是喊了句要種花,便白光一閃被送來了此處,那現在要離去,會否也不用入眠而去,隻需喊上個口令即可呢?賈璉從來就不做空想家,他務實的不得了,想到了此處就連忙清了清嗓子,高喊一聲,“送我回去!”和來之前一樣,四下仍舊是靜悄悄的,一丁點兒的變化也沒有。賈璉不死心,又喊道:“種花完畢!”他連著又喊了四五個亂七八糟的口令,可是茅屋還是這個茅屋,沒有一閃而過的白光,也沒有天旋地轉的昏眩。到底口令是什麽啊?賈璉心煩意亂的皺著眉頭,眼看著外頭的雨隱有瓢潑之勢,賈璉可絕不想在這兒再發起呆來,怒氣衝衝的對著上方大喊,“我要回去啊!”他這句話尾的顫音還沒落定,賈璉便覺得全身突然都輕了,飄忽忽的像羽毛一樣,四下又變得雪白一片,仿佛有一束極強的光從遠處照來,雖不刺眼卻太過明亮。等到賈璉好容易恢複了視線的時候,便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榮國府的宅子中,鳳姐兒的聲音從外屋傳來,仿佛家裏頭來了客。賈璉心想這桃花源的通關密語設置的也未免太隨性了,簡直像是隨口胡謅出來似的,他暗自把這兩句話記在心裏,又對著鏡子理了理衣冠,撩開簾子信步走了出去。外室裏頭,鳳姐兒正同兩個錦衣男子說著話兒,兩人一個高高瘦瘦,姿容不凡,另一個略矮些,也是相貌極佳。賈璉認出這二人便是東府裏頭的賈蓉和賈薔,笑著道:“喲,這外頭還下著雨呢,什麽事兒急吼吼的過來了?”賈蓉上前回道:“是今兒個父親回來,說了白日裏同叔叔商議已大致商議妥帖,並讓我帶話兒過來,說園子就按著叔叔的意思來,自我們東府花園出去,向外頭修二裏便是。待圖樣擬好了,再給叔叔送來,隻是這邊的老爺那兒,還要請叔叔去細稟了。”賈璉笑著點頭道:“知道了,倒是辛苦了你,還被你老子打發著特意過來了一遭。可還有什麽旁的事兒?一並說了便是。”賈薔見機道:“這去蘇州采買戲子丫頭的差事已交給了侄兒,隻是這園子的金銀器皿卻還沒個著落,叔叔心裏頭,可有屬意的人選了?”賈璉道:“你這樣問我,可是有什麽合適的人麽?”賈薔連笑了幾聲,忙對賈蓉使了個眼色,賈蓉近前道:“叔叔瞧著侄兒如何?”賈璉拿眼瞧一瞧他,笑著隨口道:“你?你行麽?”賈蓉忙著笑道:“侄兒雖說年紀輕,資曆淺,經的事兒也少,隻是總想尋個機會曆練曆練。倘若真遇著了難處,不是還有叔叔嬸子呢麽,到時候還得求您二位多提點著我。”賈璉笑眯眯的聽完了賈蓉的話,兀自走至一旁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他側目一瞥,便瞧見賈蓉正不動聲色的拽了一下鳳姐兒的袖口,鳳姐兒一臉會意的正欲開口,賈璉便先道:“這金銀器皿的打點采買,說大不大,卻很是細碎,操心的事情又多。你如今大了,也長進了,交與你去辦我倒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是怕你被外頭那些小人坑騙了,回頭再捅出什麽簍子來。”賈蓉連忙又扯了鳳姐兒一把,鳳姐兒便笑道:“你雖是替他著想,隻是難不成還能替他謀算一輩子了?總歸是要讓他見見世麵的,更何況這身旁還有人跟著,又不要他親自坐鎮去,操個什麽心呢?”賈璉笑道:“我也沒說什麽,他既然有這份兒上進的心思,那也是好事。隻不過沒個人指教卻不成,等到了采買的時候,留下一本賬目送來每日與我過目就是。”賈蓉大喜過望,連謝了數聲之後,又笑嘻嘻的同鳳姐兒道:“嬸子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玩物?一並寫在帳裏,讓他們去蘇州的時候給你捎回來。”鳳姐兒冷笑一聲,挑起細眉剛要開口啐他,賈璉卻突然插嘴道:“說起來,我倒想讓你幫著尋摸點兒東西。”賈薔忙道:“叔叔有什麽吩咐?隻管說便是,哪怕是要從西湖池底裏頭撈東西,侄兒也定替叔叔辦成了。”賈璉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哪兒就用你去西湖池底子撈東西了?不過是想讓你替我尋摸些花種樹種回來,南方的花木同北地大不相同,到時候尋人精心侍弄著,不也平添了幾分別致的趣味兒麽?”賈薔應下之後,又許諾一定辦妥,賈璉將他二人打發走後,便和鳳姐兒回了裏間兒,挨坐在炕桌旁瞧著鳳姐洗胭脂,忽然想起一事,隨口問道:“對了,怎麽不見咱閨女?”對於這個小丫頭,賈璉一直是很好奇的,紅樓夢的“金陵十二釵”中,唯有她矮了眾女一個輩分,出場又少,筆墨也不重,結局倒是平平實實,和板兒過起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來。隻不過那個結局也不是曹雪芹寫的,而是高鶚續的,巧姐兒真正的結局是如何的,誰也不知道。鳳姐兒奇怪的瞥了賈璉一眼,摘了耳墜子說道:“前兒個不是她舅舅接去了麽,忘了不成?”賈璉想起鳳姐兒娘家那兄長,便不禁想起了她結局處那一樁解難,為“狠舅奸兄”所賣。這奸兄雖然難辨究竟是何人,隻是這狠舅,卻一定是鳳姐兒的兄長王仁不錯了。連外甥女兒也能賣到煙花柳巷去,這樣的舅舅還來往個什麽勁兒?賈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這也去了好些天了,明兒個打發人將她接回來罷,小孩子這個年歲身體弱,老在外頭折騰著,萬一再染了病可就不好。”鳳姐兒這下子更是訝異,素來對閨女不上心的賈璉怎麽竟突然轉了性子?她一邊打發平兒出去,一邊走至賈璉身旁,伸手輕輕推搡了他一把,道:“這是怎麽了?往日她片刻不離家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上心過,如今這才去舅舅家裏住了幾日,你竟還想上了?怎麽打你那日從老爺那兒摔了一跤後,人的性子都給摔得變了個樣似的。”她說著說著,突然鳳眸微挑,帶著笑音兒道:“可別是有什麽見不得光,藏著掖著的事兒瞞著我呢吧?”賈璉失笑,道:“瞧瞧你這話說的,我也不過是下了趟江南,瞧見林姑父正值壯年便撒手去了,留下林妹妹隻身一人留在世上,怪可憐見兒的,這不就想著多親近些女兒麽?落到你嘴裏竟好像我有什麽陰謀目的一樣了。明兒個一早你就讓人套了車去將她接回來,可別忘了。”原先的賈璉是重男輕女也好,是隻顧女色不想女兒也罷,現在的賈璉卻是覺得女兒比兒子好上一萬倍,軟軟糯糯的,又貼心知禮,如今讓他白撿個乖巧女兒,如何能說不是好事一樁呢?也不知道巧姐兒如今是五歲還是六歲,長得怎麽樣。既然能入十二釵的冊子,想必小時候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兒了罷。其實,這賈璉房裏頭除了鳳姐兒,還有平兒,兩人一個豔麗一個溫柔,雖說鳳姐兒性子潑辣,可賈璉卻不信她嫁進來的頭一天便已是這副模樣。想來必定是長久下來對賈璉的夫妻之情灰了心思,斷了指望,這才拚了命的抓錢握權。那尤二姐……雖然紅學家有說她對賈璉是真心實意的,可是賈璉一想起她先前的那些所作所為,就覺得這自個兒去抓綠帽子來帶的差事辦的實在不高明。現在的日子他覺得挺好,有妻有妾,還有個傳說中的美女女兒,安安穩穩的有什麽不好,非要左招惹一個,右招惹一個。賈璉便懷抱著這樣一種對未來期待又忐忑的感覺,慢慢的睡了過去。第8章 初逢四八(修)次日賈璉起了個大早,命二門上的小廝備好了車,吃了兩口早飯便去向賈政賈赦二人請了安,這園子從簡的事情他倒是沒想提起。總歸賈赦隻知花天酒地,賈政又不理俗物,那園子就算是建成了,規製上頭隻怕他們也瞧不出什麽差錯來,於是就出了門去。待到了寧國府之後,賈珍已將那園子的圖樣尋人大致繪了出來,又命府中的清客相公並幾位世交一起審查地勢,看辦人丁。賈薔今日午後便前往蘇州,那些金銀器皿,賈璉雖說放權給了賈蓉,卻仍要他事無巨細皆要記下帳來。賈璉心裏清楚,這些事情當中藏掖眾多,哪個經手的不想從中撈上一筆?他隻同賈蓉私下暗示,官中賬目要走的細致公道,至於這好處,往後也必定不會短了他的。雖說都是要花些銀子出去,可是賈蓉自個兒伸手去撈的數目,同賈璉日後再放給他的,又豈會是一個數兒呢?“西北處可引來活水,隻是山石樹木、花草藤蔓卻仍需移栽。”賈珍瞧了賈璉一眼,又道,“恐怕要借榮府舊園中的些許,移到園子裏去,這樣還恐嫌不足,隻怕還要再添置一些。”賈璉眸子一亮,笑道:“竹林山石,先從府裏頭挪過去便是,倘若不夠,再行采買。至於這花卉,我那兒倒有些門路,大哥哥便不必操心了。”賈珍笑道:“那就又要璉二弟弟多加費心了。”賈璉道:“噯,娘娘省親這是何等光耀的大事,如何能能不盡心盡意呢?既然說準了,那可就要操辦起來了,這挖山鑿池的,都是極耗費功夫的,更別說那些修園子,起樓閣,疏水渠等等的瑣碎事宜了。這操持起來,也要大哥哥多費神了。”二人又說合了幾句,賈璉瞧著已近正午,便帶著人先回了。車子到了市集上的時候,賈璉聽見外頭的熱鬧聲響,不由起了心思,喊來興兒道:“你先回府去,我在外頭自個兒轉轉,告訴二奶奶不必等我用飯。”興兒點頭應下,又問道:“那這馬車,是留下還是一並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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