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決走!”那押著完顏康的護院顯然不願意三個監下囚在此敘舊,跟別提這有位‘小金狗’,還傷了他們少莊主,因而推了完顏康一巴,但誰知這一推卻推出了大問題。完顏康踉蹌著上前了兩步,待穩住腳步,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繼而轉眼一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完顏康原本也不想弄出如此大的陣仗,但他卻也是身不由己,大概他有些太過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祝,又或者說是太過低估了內傷,拚殺、“冷水澡”,外加濕衣服混合起來的威力。方才在船艙中他便有些頭暈,下船時,他確實是在觀察自己這下榻之地,但也是為了緩和暈眩與胸口的悶痛。但這不輕不重的護院一推,不過走了兩步,那口血卻再也忍不住了,意識也離他而去了。“大哥?大哥?大哥醒醒。”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在耳邊輕喚,完顏康睜眼,連眨了幾下眼睛,才看清這喚他的人竟然是黃蓉。“曹兒?你怎麽……”他此刻該是被水寇捉到一處湖中島的吧?怎麽黃蓉也在此?完顫康抬手要問,卻發現自己手腕沉重,原來是一副鐐銬,動了動雙腳,也同是嘩啦作響。“我是無意中來到此地的,不想與大哥偶遇。大哥安心,我必然救大哥離開。且我這裏有幾丸藥,大哥服下,內傷不日即可痊愈。”“蓉兒勿憂,這裏布置還算不錯,我也是少有偷閑的時候,在這裏多住上幾日也無妨。”完顏康吞下黃蓉遞來的藥,這藥見效還真是快速,不過說話的功夫,胸口悶痛己然舒緩了許多。“大哥總是如此!”黃蓉撅了嘴巴,語氣不快道。“怎個如此?”“總想著要別人安心,卻不想著自己如今身陷囹圄。”“此處哪裏像是‘囹圄’啊?”完顏康輕笑,“雖不知這事是受何人指使,我也知道這領頭的是是要幹什麽了,他不會殺我的。”“你怎知他不會殺了你?這地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人,提起大哥來都沒好氣,都說此刻養著你,不過是要讓你這小金……能夠到他們死去的兄弟墓前被活祭呢。”“蓉兒……”完顏康長歎一聲,正要解釋,郭靖忽然從後邊繞了過來。“蓉兒,能讓我和他說一會話嗎?”“大哥,郭靖他就是個大笨牛。”黃蓉看了郭靖一眼,湊到完顫康耳邊說,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足夠郭靖聽見了。但說完之後,她便起身到外間去了,顯然話雖這麽說,她還是同意了郭靖的要求的,隻是臨走時瞪了郭靖一眼。嘴硬心軟便說的是如今的黃蓉。郭靖被黃蓉那句大笨牛,外加臨走時的一瞪,弄得麵紅耳赤,手足無措,但總算沒忘了完顏康還躺在船上等他說話,而沒一時衝動追出去解釋。“有些事,蓉兒已與我談過。”略穩了穩心神,郭靖道,“她說你是個好人,甚至是個英雄。”完顏康挑眉,不過並未接話,郭靖並不是多舌之人,雖然有時候腦袋轉不過彎來,但有時候卻比聰明人更理智冷靜。若是黃蓉把一些事解釋得清楚了,那之後倒是也為他省卻了許多麻煩。不過,看郭靖的意思,好似他並未和黃蓉達成相同的意見。“蓉兒與我說了許多,我自己也想了許多,原本我以為我是明白了的。但昨天夜裏,你為何為虎作悵,殺傷同胞?”完顏康看著郭靖,想找出郭靖這是在問反話的證據,但左看右看,最終隻能無奈承認,郭靖是真的不明白昨夜他為什麽“為虎作悵,殺傷同胞”。“郭兄,若是你與朋友泛舟湖上,正輕鬆愜意時,忽然跳出來一群人,燒船殺人,你能不反抗嗎?”郭怔匪了一下,思索片刻後道,“可他們是江湖義士,殺貪官,殺金……搶髒銀。”“那船隊裏還有銀子?你口中的那個貪官帶來的?”“嗯,聽說他一路上以敬奉上級為名,搜刮了許多民脂民膏。”“那銀子這些人怎麽處理了?”“一半分與眾義士,一半分與太湖周邊的貧苦百姓。”“那就是他們都吞了,且如今看來,他們是貪心不足啊。”“怎能說……”郭靖皺眉便要反駁,誰知完顏康一抬手,截住了他下邊的話。“你以為那些水寇哪裏來的?他們大多平時便是太湖周邊的漁民,隻是各自有組織有地盤,一旦若有了買賣便組織起來為盜。那些所謂的‘貧苦百姓’,大多與他們拈親帶故。況且,分銀子的是誰?還不是這群水寇自己動手?到時候自留的五成變成七成、八成,乃至十成也未可知。你若不信,也可自己去觀察看看。”見郭靖在發怔,完顏康又道:“郭靖,你這人太直白。總以為這世上,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卻不知很多時候,善惡並沒那麽明顯的界限。”“我……並不是不明白。”郭靖搖頭,他確實不是不明白。有時候他也想自己若是一輩子沒離開蒙古是不是也就更好些?那樣大汗就永遠都是那個氣勢如山的英明君主,拖雷永遠是他的好安達,哲別永遠是他的好師父,還有其他那些他認識的蒙古人,他們永遠都隻會是他眼中的“好人”。而不是完顏康曾說過的奸淫擄掠的蠻夷強盜。所以他漸漸的明白了,黃蓉說的,完顏康是完顏康,並不是六個師父與楊家三口說的那樣,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那樣比起和他的親生爹娘回鄉種田,他能做更多更好的事。這也是舍身而取義,是君子。不過郭靖之前還有心結在那,他勝格簡單,總是把人朝好處想的。十八年的善惡觀,一朝顛覆,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接受的。所以他遇見事,還是不自覺的把完顏康朝壞處想。結果自己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大哥,方才我是一時糊塗,你好好休息,我與蓉兒走了。”郭靖長出一口氣,忽然對完顏康道。“唉?呃,你們倆多加小心,不必擔憂我。”完顏康下意識的囑咐,但等到人走了,他才意識到一一貌似,郭靖才是年紀大的那個吧。不過,他認了黃蓉作義妹,郭靖確實就變成妹夫了,所以……也就比他小一截了?完顏康頓時覺得心情有些奇妙,此時卻又聽到了腳步聲:“蓉兒,還有什麽……”那進來的哪裏是黃蓉?自然也不是郭靖,而竟然是拍了他一掌就跑的不見了蹤影的歐陽克。不過他如今了可沒了翩翩佳公子的風度,發髻散亂,衣衫狼狽,小腿之下都是濕淋淋的,也難為他穿著兩隻濕透的鞋子,還能將腳步聲走的如此之輕。“廣隸!”第38章 逃亡(上)今天的黃曆上寫的也不知是什麽,怎麽總是怪客不斷?不過,這位白駝山莊的少主人,不是該去找他爹,然後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嗎一一在此之前,完顏康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從此之後別再隨便拈花惹草,否則下次若是再把自己賠進去……“你來這幹什麽?”歐陽克見著了完顏康,原本是焦急與喜悅並存,結果這一句話就如同當頭撥下的一盆冷水,將焦急和喜悅全衝沒了。“那廣隸來猜猜我來此是做什麽的?”歐陽克唇邊帶笑。隻不過配上他一臉的疲勞,還有此時的這幅模樣,實在是既不像風流儒雅的世家子弟,也不像好色談話的富貴紈絝,他就是……生悶氣卻逞強的別扭小孩。話出口,完顏康也知道自己這話說錯了,黃蓉郭靖來此是做什麽的,歐陽克當然就是來做什麽的。而且看來,他比他倆還要艱難了幾分。“歐陽……”完顏康張口剛要解釋就聽外邊一陣喧鬧,歐陽克麵色陡然一變,也是想到了如今的形勢,兩步衝到了床邊,自靴中抽出一柄匕首,輕鬆兩下削斷了他手上手銬,一把拽下被子,腳上的鐐銬也是依樣畫葫蘆。完顏康看著那匕首卻忍不住眼皮一跳,隻因為匕首上寫著“郭靖”字樣。按理說這匕首該在包惜弱手中,她與楊鐵心、穆念慈一家團圓後,完顏康本以為匕首歸了郭靖,但如今,怎麽反而是與八竿子打不著的歐陽克拿著?不,倒也不是真的打不著,穆念慈……不是個美人嗎?完顏康頓時覺得心裏有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