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胤禩卻是恰好遇見了前來拜訪的胤禟,他們之間自有默契,便同往書房去了。“八哥,這些日子朝堂上都亂成一鍋粥了,你就是再忙,也得給我們一個準信吧,這樣的避而不見算是怎麽一回事?”胤禩隻覺心裏湧上一股暖流,前世今生,胤禟待他的這份心意總是沒有改變,其餘人等總有自己的盤算和謀劃,也隻有胤禟,總是一心為他的。“老九,現下形勢不明,我閉府不見客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胤禟似乎有些不解和猶豫:“八哥,眼看皇阿瑪就要讓眾臣推舉太子了,這時候我們不是該拉攏人手嗎,你怎麽反而避而不見了?”胤禩微歎口氣,拍拍胤禟的肩膀說道:“老九啊,你這是沒明白皇阿瑪的心思啊……我若真的上躥下跳,四處結交大臣,讓他們都推舉我做太子,隻怕我的下場會慘不可言呢。”“怎……怎麽會?”胤禟倒吸了一口涼氣。胤禩冷哼一聲,半眯著眼說道:“皇阿瑪明明是想複立胤礽,還說得那樣冠冕堂皇。若這時我跳出去,豈不落了個覬覦皇位,結黨營私的大罪過?”說著看向胤禟,十分誠懇:“所以老九啊,如果你是想幫我,可一定要讓手底下的人都別推舉我,否則非但不是在幫我,反而會害了我。”胤禟震驚不已,但他向來相信胤禩,便連連點頭答應,又問:“那這事要不要告訴老十和老十四?”胤禩淡笑著安撫說道:“老九你且放下心來,我早有打算,自然會安排好的。”胤禟這才鬆了口氣,告辭離去。看著胤禟離去的背影,胤禩卻是眼神凜冽——老九固然是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尤其是,十四。前世那兩隻奄奄一息的海東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每每想到此處,胤禩不禁冷笑連連。對我好的,都要償情;欠了我的,盡皆有報!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上召滿漢文武大臣,令眾人於諸阿哥中擇立一人為新太子,聖旨有言:“於諸阿哥中,眾議誰屬,朕即從之”。這奪嫡的大幕,終於是揭開了。第12章 四、 八阿哥胤禩是日康熙召眾大臣議儲,諸阿哥雖俱不在場,但人人皆有耳目,朝堂上發生的事自然都知曉得清清楚楚。眾臣推舉太子的結果,既不似康熙所希望的那樣,群推胤礽,讓他好順坡走複立太子;也不似前世那般使胤禩一人處於風口浪尖,獨自承擔了康熙的全部猜疑和怒火——這結果,出人意料地,很平均。幾乎每個阿哥都被推舉到了,有人支持大阿哥,有人支持三阿哥,自然也有人支持謙虛賢明的胤禩;與此同時,一向隱於人後小心謹慎的四阿哥也有人推舉,便連年紀尚輕的十四照樣有人支持——更有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各得了幾票……此次朝會自然得不出任何結論,而這個結果,決計不是康熙想要看到的。胤禩十分清楚,康熙此時心裏還是放不下胤礽的,但他雖對胤礽有那麽幾分父子之情,卻畢竟是個皇帝,狠心無情的皇帝——他之所以要複立太子,主要是為了避免朝野動蕩,而非是為了胤礽。當然,由於這麽些年,康熙的主要目光都放在了胤礽身上,大阿哥也較受重視,那麽作為皇父,他對其餘阿哥們的了解肯定是不夠深入的。但明顯大阿哥並不合適做下一任皇帝,他早已被排除在外了——事實上一直以來,康熙恐怕隻是將大阿哥作為胤礽的磨刀石罷了,這對於一直在爭取的大阿哥來說,這也是十分悲哀的真相。此時儲位空缺,康熙必是一時難以下決定的,他還需要好好觀察一番。但在此之前,他決定先把胤礽複立為太子。一來胤礽畢竟當了這麽多年太子,才幹能力還是有的,暫時“無人能出其右”,再加上他的嫡子身份,可以一定程度地安撫人心。胤禩並不能肯定,如果胤礽“痛改前非”,是否就能坐穩太子的寶座,但經曆過前世的胤禩很清楚地看到,複立後的胤礽和康熙之間的猜忌和矛盾已無可挽回——康熙再不像從前那樣扶持太子了,反而處處打壓,致使胤礽的黨羽幾乎損耗殆盡,並在胤礽已再難翻身的時候二廢太子——想到這裏,胤禩都不禁為胤礽感到心寒,或許康熙複立胤礽本來就隻是把他弄出來做個擋箭牌,借著這個機會一箭數雕,既考察真正的儲君人選,又能使太子黨放鬆警惕,好將他們一並剪除;還穩定了朝野人心,使奪嫡的鬥爭從明轉暗,那麽康熙就更能借著兒子們內鬥機會鞏固皇權,順便摸出各位阿哥的底牌……該扶持的扶持,該打壓的打壓,等到時機成熟,胤礽真正變得毫無用處了,便將他從太子的寶座上拎下來扔去圈禁,一了百了。胤禩不禁苦笑了起來,好一個康熙——胤禩的道行與他那位穩坐皇位六十年的聖祖皇父相比,還真是差得太遠太遠了。這般想著,胤禩很是收斂了幾分心中的急切,萬事仍當小心,否則依舊萬劫不複。便在此時,下人來報,十四阿哥來訪。“八哥,為什麽這些日子你總是對我避而不見?”十四風風火火地進了書房,那意氣風發的樣子看得胤禩有些恍惚。是嗬,這個時候,兄弟們都還年輕,也氣盛;彎彎繞還沒那麽多,很多事……也還沒有發生。“看十四弟說的,好像我是特意不見你似的。”胤禩麵色不變,淡笑地招呼十四坐下,語氣舒緩地說道:“我這是閉府不見客,可沒有給誰開後門啊。”胤禎坐了下去,心情便也平複了下來。事實上胤禎發現,每一次聽到他的八哥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和他說話,他的心情就再也急躁不起來了。不過這事兒也不算完,“那八哥為什麽不見我們?九哥和十哥也急著呢,你看大哥還在鑽營,三哥也忙著拜訪大臣,怎麽你反倒不見客了?就不怕支持你的人轉了風向?結果好了吧,這上午的朝會亂成一團,太子人選更是眾說紛紜……八哥啊,你到底怎麽想的也和我們通個氣兒啊!”胤禩依舊淺淺地笑著:“大臣們隻是把人選提出來,該選誰還不是由皇阿瑪聖裁?你急個什麽勁兒?”說著端起茶來淺抿了一口,忽而隨意玩笑著說道:“說來還有幾個人提了你呢,十四啊,你可是心裏癢癢了?”胤禎微微睜大了眼:“怎麽可能!八哥你說什麽呢,我們的心思你還不了解嗎?我和九哥十哥可都是一門心思支持你的呀!”胤禩微歎口氣,略微慚愧說道:“我何德何能……這話以後還是別說了。”“八哥?!”胤禎的語調因激動而尖銳起來,“你……你怎麽……”說著忽然頓了下,猛吸口氣,怒道:“難道八哥你是不信任我?”“怎麽會?”胤禩麵色不變,依舊微笑說道:“十四啊,你想太多了,八哥要是不信你,還能信誰呢?”說著站起身來走前幾步到了胤禎麵前,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肩,笑吟吟道:“你對我的情誼,我怎會不知?隻是如今皇阿瑪正春秋鼎盛,太子哥哥也並非就一敗塗地了,此時說什麽都為時過早,十四如果願意聽八哥的話,就什麽都別做,也別衝動,好不好?”這樣一來,胤禎冷靜下來,反倒有些局促地說道:“我……我向來性子急些,說話也不經考慮,八哥可別介意。”胤禩又是一笑:“十四的性子八哥最是清楚不過了,我們之間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見外了?”就這樣,兩人兄友弟恭一番後,胤禩親自送著胤禎出了八貝勒府。回轉府中書房,胤禩心中反倒有些浮躁不安。說來有些個皇家秘事,就算胤禩是重活的一遭,也未必能弄得清楚明白。那奪嫡之中的陰謀手段實在太多詭譎險惡,一樁樁的陷害排擠,明麵上看著是一個情況,背地裏可能是完全相反的。胤禩此時心中有個難解的結,便是上輩子令他終於再難翻身的“斃鷹事件”。究竟是誰幹的呢?胤禩是當真不知道,至今為止依舊是迷迷糊糊不清不楚——但不得不說,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導致他在心底對十四生了間隙。上一世胤禩就反複思量過陷害他的人究竟是誰,那件事發生在康熙五十三年,那時大阿哥已圈禁多年,太子也早就二度被廢,這兩人幾無可能再動手腳了,更何況他們也沒必要動手腳了。那麽有嫌疑的人,也無非就是三、四和十四阿哥了。至於為什麽同是八爺黨的人,胤禩會懷疑十四,卻不會懷疑老九和老十,這原因十分簡單——因為他們沒有爭位之心,就像五阿哥七阿哥,他們明明存在,卻很多人都當他們不存在,這是同一個道理。三阿哥確實有這個嫌疑,但三阿哥人脈不廣,多是些文人騷客,想對他胤禩出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若是輕易便能被人得逞,那八爺黨也不會成為康熙和雍正兩代帝王的心腹之患了。胤禛當真不用多說,凡是這等肮髒事,往他頭上扣總歸也不會太冤枉了他——斃鷹一事不管有多少人參與,多少人推手,總歸會有胤禛的一份,這點胤禩很肯定——他們既是彼此大敵,胤禛沒理由不落井下石。既然胤禩和胤禛的仇多此一件不多,少此一件也不會稍減其恨,那麽真是不提也罷。唯一讓胤禩心裏不痛快的,便是這件事中似乎有十四的痕跡,每次這樣懷疑,胤禩本身都是極其煩悶的。畢竟十四從斃鷹事件中得利不少,自那以後,再加上康熙開始重用十四,所謂的“八爺黨”其實已然逐漸轉變為“十四爺黨”了。老九和老十也對十四報以厚望,因著這種種的交錯牽製,胤禩從來沒把心裏的懷疑對別人說過,也做出一副全力支持十四奪位的樣子來,但他心裏畢竟是埋下了一根刺,彼此之間的感情夾雜了太多的利益交換、製衡妥協,也就再回不到最初的那種親密了。最終胤禛登上皇位時,胤禩甚至會不期然地想:其實十四和雍正才是同母的親兄弟呢,指不定他心裏更偏向誰?不過說也可笑,雍正那個小心眼又極其記仇的家夥可沒怎麽善待他唯一的同母兄弟,後來他們被不斷打壓迫害,遭囚發配,天各一方,至死也沒再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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