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百官齊應。


    百官奏事時,皇帝發現了譚紹的異樣,下朝後命他留下。


    蘇解慍抿嘴一笑,小聲道:“好自為之。”


    待眾人離去,皇帝盯著譚紹,久久不言語。


    譚紹耐不住性子,開口道:“陛……陛下,您留下……留下臣,有何事……何事?”


    砰!


    皇帝一拍桌子,怒斥道:“你瞅瞅你那是個什麽樣?嗜酒如命,哪裏有個朝廷命官的模樣?要不是看著你平時護著蘇卿,朕早就……早就把你趕出去了!”


    他說完,氣得把禦案上的毛筆摔在他的身上。


    譚紹迷迷糊糊,撲通跪地,道:“陛下,臣錯了,臣罪該萬死!可是臣也不曉得,平日裏飲四壇酒就像是飲水,大意了大意了。”


    皇帝不信,道:“就飲了四壇?得了吧,你把朕當猴耍呢!朕知道你素日愛飲酒,你同蘇卿每次醉酒被抬回家的事朕早有耳聞。你們隻要上朝時清醒,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朕告訴你,若不是今日為著上巳節的事,百官們無暇顧及你。若是平時,能把你參死!不對,是還沒把你參死,朕就煩死了!”


    他說完,又往譚紹的身上扔了一堆毛筆。


    第29章


    譚紹閉著眼, 身為臣子,自然不能反駁陛下。若是讓我知道是哪個廝害我, 定把那廝大卸八塊!


    良久, 皇帝口幹舌燥, 停了下來。譚紹長舒一口氣,輕輕抬頭, 試探道:“陛……陛下, 您累了,要不臣……臣先走?”


    皇帝飲了一口茶,瞅著譚紹那昏昏沉沉的模樣, 歎氣道:“走吧走吧, 你跪在這裏,朕看著心煩。還有, 回去後多灌自己幾碗醒酒湯。”


    譚紹應著,緩緩起身,踉踉蹌蹌地往東閣走去。一路上宮人們瞅著他,指指點點。


    待他走到東閣門口,見蘇解慍雙手抱臂, 倚著一旁的大樹。


    蘇解慍扭頭看見了他,便直起身快步走到譚紹身旁, 道:“我說,你也是夠慢的。本輔還以為,你要留在宣政殿陪陛下嘮嗑呢!”


    譚紹猛地搖搖頭,道:“誒, 別提了,今兒個挨得筆杆子比平日裏握的都多。”


    蘇解慍冷哼,道:“你瞅瞅你那副模樣,還是去太醫院瞧瞧再回來做事吧!兄弟!”


    她說完,拍了拍譚紹的肩膀,進了東閣。


    譚紹閉眼凝神後,去了太醫院。經太醫診斷,他是服用了大量的蒙汗藥,導致現在迷迷糊糊,無精打采。太醫給他開了副藥,他吃後,瞬間精神煥發,眼前亮堂堂。


    “所以,你懷疑店小二還是酒館老板?”蘇解慍邊處理手中的折子邊問譚紹。


    譚紹凝神,道:“都有可能,但是……我又找不出他們下藥的理由,可除了他們,也沒有人能下藥了吧?除非……”


    他說完,看向了蘇解慍。


    蘇解慍一愣,抬頭瞄了他一眼,道:“別看我,我去哪兒弄蒙汗藥?再說了,我和你有什麽仇什麽怨,不至於讓你在殿前失儀。”


    殿前失儀?


    譚紹眼前一亮,道:“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對方的目的八成就是讓我在陛下麵前失了儀態,從而受到陛下的責罰。完了完了,都怪你,估計是太師看咱們倆關係太好,也想把我拉下水了。我不管,你得對我……負責!”


    他說到“負責”時,提高了嗓門,引得東閣眾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竊竊私語。


    蘇解慍朝他扔了支毛筆,警告道:“胡說什麽呢!你還嫌咱倆的謠言不夠多是嗎?為著這些莫須有的事情,陛下都找我飲了好幾次茶了,他怕是不耐煩了。”


    譚紹撿起毛筆,呲牙笑了笑,道:“別激動,別激動,是我口誤了。不過說起來,每次太師一黨人在朝堂針對你時,陛下都對你深信不疑,明裏暗裏還幫你懟太師。我就奇了怪了,同樣是臣子,他怎麽偏愛你一人呢!”


    他咬了咬唇,莫非陛下早已知曉阿慍是女子,有意納她為妃,所以處處維護?不行不行,在愛情麵前,別說他是皇帝,即便是天上的主子,也別想同我譚紹爭!


    他想到這兒,狠狠咬牙,用力拍了下麵前的案,一個不小心震掉了沾著墨的毛筆,毛筆在地上滾了滾,散布著墨點。他見狀,猛地站起來卻沒踩穩,趴在了案上,推倒了硯台,硯台裏的新墨賤了蘇解慍一身。


    “譚——紹!”


    蘇解慍雙手握拳,臉爆青筋,瞪著譚紹。


    眾人扭頭,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譚紹抬頭,呲著牙,道:“首……首輔大人,您的臉上……您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能把毛筆拿反,您還真是健忘,忘了自己喜歡用筆杆子蹭臉頰了。”


    蘇解慍挑著眉,按著拳頭,走到譚紹麵前,低頭道:“好啊你,能說會道,死的都能讓你說活。可又能怎麽樣?今兒個這頓揍,你是跑不了了!”


    話落,她擼起衣袖,哪裏還顧及朝廷命官的形象,直接朝譚紹回去。譚紹也是反應快,打個滾,扶著案腿站起來,撒腿就跑。


    蘇解慍急了,邊追邊喊,各種髒話往外飆。東閣眾人看在眼裏,倒吸一口涼氣,議論紛紛。


    “這蘇首輔終於露出真麵目了。”


    “是呀是呀,之前我覺得他和傳說中的不一樣,還以為是假的,如今……嘖嘖嘖!”


    “咱們以後,可要小心謹慎了。”


    “別怕,他隻是暫代首輔一職。”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譚次輔和蘇首輔關係密切,他明知蘇首輔如此還敢往槍口上撞,該說他笨還是蠢呢?”


    “或許……譚次輔是想給咱們提個醒,讓我們做個心理準備,免得招惹了蘇首輔。”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翌日,貴妃帶領四品以上官員祭祀之後,眾人來到了玉湖邊飲宴。


    樓蘭王與王後早已在玉湖等候,他二人坐在陛下右側,看著百官和皇親紛紛入座。


    樓蘭王後指著那些官員,小聲道:“你看,今兒個能飲宴的官員,都是四品以上的。往年都是五品以上,看來今年為了你,抬高了入宴資格。”


    樓蘭王掃了一眼,問:“哦?那王後為何得知,這些官員都是四品以上?莫非是那日嶽父告訴你的?”


    樓蘭王後搖搖頭,道:“自然不是。大齊的官員的官服是按品級來的,品級不同顏色圖案自然不同。四品以上的官服均為紅色,圖案分為文武,文官由一到四分別為仙鶴,錦雞,孔雀,雲雁,武官則是獅子,虎和豹。”


    樓蘭王聽了王後的解釋,又掃視了一遍入座的官員,發現的確如此。


    他問:“那四品以下的官員服飾呢?”


    樓蘭王後微微一笑,道:“青袍和綠袍。”


    樓蘭王扭頭,深情地看著王後,撫著她的臉頰道:“王後懂得真多,寡人是長了見識,不過這種……我樓蘭國還是不要效仿為好。”


    樓蘭王後本以為他要親親,還滿心期待,沒曾想他就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她撇撇嘴,道:“不說這些了,我還是給你講講大齊的上巳節習俗吧……”


    “如此甚好,甚好!”樓蘭王欣喜,一臉期待……


    蘇解慍與譚紹最後才到,那也趕在了陛下之前,若不然,一頓板子是少不了了。


    他們二人坐在了太子身後,太子身旁便是寧王。蘇解慍捏了一把汗,這倆祖宗肯定是要坐在一起,而按品級,我必然是要坐在二人身後的,隻希望這倆祖宗打起來的時候,別傷著我。否則,我可不一定壓的住我的暴脾氣,然後再一不小心搞砸了宴會,陛下定會為了顏麵責罰我……


    等等,怎麽理來理去,倒黴的都是我?真是該去廟裏燒燒香了。


    譚紹入座後,抬頭瞄到了樓蘭王後,她正朝這邊看。


    “喂,你老情人正看你呢!”譚紹用胳膊肘搗了搗蘇解慍,打趣道。


    蘇解慍白了他一眼,抬頭望向樓蘭王後,回以微笑。


    如今你愛情美滿,又將有子女承歡膝下,我也就放心了。隻不過我和你爹的事……你還是別摻和了。


    這一幕,恰巧被太師看到,太師以為蘇解慍想勾起自己女兒的舊情,氣得牙癢癢。


    嗬,你小子,還有臉笑,今兒個老夫就讓你好好出個醜!


    “陛下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一聲高喊,皇帝和貴妃攜手前來,一臉的恩愛,羨煞了旁人。


    二人入座後,與樓蘭王寒暄了幾句,便命令開宴。


    大監上前一步,道:“飲宴開始,第一步,食——花——煎——”


    眾人低頭,徒手拿起案上的花煎,咬了一口後放下。


    “第二步,飲——花——酒——”


    眾人再次低頭,拿起案上早已滿上的酒杯,仰麵一飲而盡。


    大監晃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高聲道:“禮畢,上菜!奏樂!”


    話音落,一排排宮女陸陸續續端上了菜品,菜品上齊後,宮中的樂姬舞姬開始奏樂起舞。


    樓蘭王舉杯,衝皇帝道:“大齊皇帝,寡人敬你一杯,願兩國情誼長存,永無戰端。”


    皇帝也舉杯,道:“情誼長存,永無戰端!”


    二人仰麵一飲而盡,哈哈大笑。


    譚紹飲了兩口酒,不停地夾著菜。


    蘇解慍扭頭,見他這副模樣,嘲諷道:“喂,你該不會為了這頓宴飲,從昨晚開始就沒進食吧?”


    “怎麽……怎麽會!”譚紹拜拜手,咽下口中的食物,道,“我從昨天中午就沒吃東西。”


    “噗——”蘇解慍剛飲的酒噴了出來,讚歎道,“本輔……服了!”


    譚紹這小子喝了頓大劑量的蒙汗藥後腦袋就傻了嗎?他一個從一品大員,一個月的俸祿三十六兩白銀,什麽吃不起?難不成他平日就青粥白菜?不可能吧,他省著錢做什麽?再說了,他們家開米鋪,又不缺錢。即便是每天四壇酒,都綽綽有餘。


    八成,是被蒙汗藥搞傻了。


    她想到這裏,歎了口氣,夾著菜。


    這時,寧王扭頭,道:“譚次輔好食欲,本來本來都厭倦了那些禦廚的手藝,可如今看你吃的那樣開心,到是忍不住嚐嚐了。”


    太子聽了這話,冷笑道:“那是,誰能像寧王那樣清閑,日日去宮外的酒樓飯館,讓皇兄我好生羨慕。”


    這個寧王,禦廚的飯菜把你養到大,如今倒是嫌棄了。本宮可沒忘記,幼時是誰因為一張肉燒餅,把本宮摯愛的硯台給砸碎的。而那張肉燒餅,就是你如今嫌棄的禦廚做的。說起來,本宮倒是蠻懷念那肉餅的美味。可惜因為那件事,父皇便下令禁止製作肉餅了……


    太子歎了口氣,飲了幾口酒。


    蘇解慍聽了這兩人的話,夾菜的手懸在半空,完了完了,這倆祖宗怕是要撕。不行,這可是國宴,若讓樓蘭王認定了大齊皇室不合,怕是會燃起什麽歪心思。最主要的是,我可不想因為這倆祖宗,受到牽連。那板子的滋味,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萬一挨著板子昏了過去,讓宮人們發現了自己是女子,那小命怕是難保。


    她想著這些,咬了咬牙,抬頭道:“兩位殿下,宮內有宮內的好,宮外有宮外的妙。太子殿下若想食用宮外的美食,何不讓寧王捎帶?還能增進兄弟情誼,實屬美事一樁!”


    第30章


    蘇解慍一再告訴自己, 不能讓這倆祖宗亂了國宴。


    太子聽後,心高氣傲, 自然不領情。他道:“不必, 本宮是不方便出宮, 但也對宮外的食物沒有半分興趣。更何況本宮是太子,飲食上馬虎不得, 一個不下心, 就會下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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