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克多又道,“這份記錄中提及的內容與我存在千絲萬縷的連係,安德魯今天向我提及並交給我。衷心希望他前妻的死與此毫不相幹,這樣的巧合實在讓人寢食難安。”    海姆達爾情不自禁地往前探身。    啪哢!    “什麽聲音?”    夫夫二人沒來得及對視,身下一空,身體猛地往下墜去。    尖叫聲響起。    椅子垮了。    倆人摔了。    小米的奶瓶打滑了。        第847章 不怕被賊偷,就怕賊惦記        一、    [1946年4月11日]    今早刮胡子割破了下巴,進藥劑師大樓的時候我始終低著頭,希望親愛的凱特沒有發現。漏雨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同事亨德裏克的辦公桌像一塊吸飽水的海綿,沿著桌角往外淌的水遍布整間辦公室。    愛沙尼亞藥劑師協會分部缺少專業負責任的維修保養人員,不過大家學會了不去抱怨,與那些天天在我們這兒排隊領藥並且流離失所的巫師們相比,能夠毫發無傷地在大樓裏上班掙錢,甚至像我一樣還有閑工夫東想西想,下班以後有個家可回,我想我真沒什麽可埋怨的。    今天來了位奇怪的病人,似乎是第一次來,臉生,他拿不出藥單,對著我腦袋後的牆壁發呆了至少十分鍾,如果不是時間緊迫,後麵還有一大堆巫師等著配藥,我可以為他提供一杯茶而不是請他離開。    他的表情與我成天接觸的巫師不同,除了恍惚、疲憊,還有深深的迷茫。    我習慣在巫師們的臉上看見揮之不去的仇恨,他的迷茫讓我迷茫……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也許因為我還年輕。    [1946年4月16日]    今天上班途中與凱特不期而遇,我高興壞了,我聽到腦海裏回蕩著美妙的歌聲——我不確定是否是錯覺,但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無動於衷。好吧我承認這傻透了,媽媽說男人應該矜持些,太熱情難免讓人感覺輕浮、缺乏安全感,我從小就不太懂得如何反駁母親的觀點,時間長了自然就接受了——想必媽媽同樣明白這一點。不過亨德裏克說我這麽幹遲早會後悔,二樓療傷魔藥監督管理部的帕伊特正在追求凱特,這個消息讓我坐立難安,我不想承認,但是帕伊特很優秀。    那個人又來了,他還是不說話,我也還是不和他說話,我想知道他到底打算對著我腦袋後的牆壁沉默多少天。    [1946年4月26日]    凱特和帕伊特約會了!!!    亨德裏克親眼看見他們走進一家氣氛不錯的餐廳,據說那兒服務周到但收費昂貴,愛沙尼亞的闊佬們都愛往那樣的餐廳去,它是戰後所剩無幾的高檔消費場所之一。    這消息讓我十分沮喪,我沒有能力請凱特去那種餐廳。    中飯的時候我一直在腦中模擬往帕伊特的穀物飲料裏兌點藥水並看著他一無所知地喝下去之類的畫麵……    大約我的心情影響了我的工作,那個不說話的人今天開口說話了。    他問我:怎麽了?    真是難以置信。    [1946年5月3日]    凱特沒有同意與帕伊特交往!!!    我的凱特果然不是那些滿懷嫉妒的女人背後議論得那樣愛慕虛榮,我親愛的凱特,她是個好姑娘。    亨德裏克一再勸我主動與凱特說話,如果我不出擊她永遠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他說讓矜持見鬼去吧!    午休結束前,我鼓起勇氣邀請凱特周末去郊外走走,她同意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同意了!!!    感謝亨德裏克在我失態前把我拉走了。    真是個美好的一天,我的工作這些天也有了別的進展,我和那位不說話的巫師偶爾能搭上幾句話了。雖然大多時候我在說,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聽,他一直看著那堵牆,我懷疑他試圖從那上麵想起什麽……    【空了一部分】    [1946年6月10日]    我和凱特進展順利,她為我織了一件背心,心靈手巧的姑娘,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希望秋天快點來臨。    亨德裏克父親的遺體找到了,他今天將趕往鄰國認領遺體,我為他感到難過,同時也為他感到解脫——死者在天之靈將得以安息。亨德裏克一家從沒有放棄打探他父親的下落,如今有了眉目,盡管結果讓人悲傷。亨德裏克或許早有充足的準備,昨天請假時神態平和。    終於知道不說話的巫師叫什麽了,他說他姓“德瑞”,我帶著鼓勵的笑容問他的名字,他皺眉看我半天,然後又去看牆壁了。    我的猜測很靠譜,看著牆能幫他回憶起什麽來。    可惜我不能為他配置藥水,他拿不出任何證件證明他是愛沙尼亞的巫師,戰後物資極度匱乏,藥劑師協會的每一滴藥水的去處都必須有案可查。    【空了一部分】    [1946年6月29日]    我和凱特一起參加了同事的婚禮,新郎就是曾追求過凱特的帕伊特,他的結婚消息突如其來,整個藥劑師協會都在吃驚。婚禮十分盛大,帕伊特的父母為兒子的婚宴一揮千金、煞費苦心。我問凱特是否後悔,如果和帕伊特繼續發展下去,她也能過上這樣的體麵日子。    凱特擰了我的耳朵,她很生氣,她對我咆哮,我的耳朵很疼,但是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    為了向凱特道歉,我請朋友幫忙弄到了人氣火爆的演出票,凱特喜歡看輕歌劇,她會原諒我的口無遮攔吧?    我和德瑞培養出了一些默契,他現在成了我的助手,雖然他再辛勞也換不了藥劑師協會的一個納特,我認為德瑞不在乎這些,他想找點事做。    他嘴裏偶爾會冒出幾個意味不明的話,幾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姓名,有一個姓聽起來有點耳熟——克魯姆。    我知道保加利亞的克魯姆,之所以知道倒不是因為這個姓與眾不同。保加利亞的克魯姆家是做藥材生意的,他們家的生意戰前就做得很大,在藥劑師中有些名氣。但我無法保證德瑞口中的“克魯姆”就是我知道的那個克魯姆。    話又說回來,也許德瑞口中的幾個模糊人名根本沒有特殊含義,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人有時不可避免的胡言亂語,沒什麽大不了。    [1946年7月15日]    凱特請了三天假出門探親,今天是她離開的第一天,一小時前我送她上了馬車,一小時後的現在我已感覺度時如年。    德瑞有些奇怪,仿佛又回到來時的狀態,盯著一麵牆半天不動一下。我暗示他可以談談,他不發一言,神態卻不似初來那麽平靜,顯得焦慮不安。    我打算翻閱資料,為他配置一種療效顯著的安神藥水,他的情況很糟糕。我懷疑他有嚴重,嗯,疾病,原來沒事打發時間,看過麻瓜醫書中列舉出的各種病例,有一種與他的情況類似,他們管這種病叫精神衰弱……名字聽上去很不妙。    我要不要暗示他些什麽,很快又打消了念頭,我對他一無所知,不能理所當然地為他下結論。我可以用我的配額為他配藥水,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幫他的,希望對他有幫助。    下班的時候德瑞忽然對我說保重,我沒來得及回應他,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應該強硬點,明天一定要問出口!    他沒拿藥水。    [1946年7月16日]    凱特離開兩天了。    德瑞沒有出現。    [1946年7月17日]    凱特離開三天了。    德瑞依然沒有出現。    [1946年7月18日]    好消息是凱特回來了。    壞消息是德瑞還是音信全無。    我甚至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去找他……去哪兒找?找誰?    我毫無頭緒。    【下麵是最後一條】    [1977年7月15日]    糟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    我的生活陷入一團亂麻,我的兒子,我的安德魯……    他們對他太不公平了,幾乎沒有人為他說話,那些厚顏無恥、幸災樂禍的混賬。他是嫉妒!我能肯定!!我以為安德魯的老師,人們口中德高望重的大法官會采取必要的措施挽回局麵……如今我對他的唯一請求是千萬不要再落井下石。事到如今我對案件還存有一線希望,也許我們可以換種方式,不是請求重判,而是請求法官從輕發落?安德魯可以在裏麵少受幾年罪。    我的兒子是無辜的,無論身處何地,我都能挺直腰杆,坦然回視他人的質疑目光!    恩娜的狀況令人擔憂,希望她能挺過來,希望我們都能挺過來,希望這場噩夢早日結束。(ps:ene恩娜是前蘭格夫人的小名~)    凱特的精神變得很差,我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我決定離開藥劑師協會,我已經感到力不從心。    今天的晨報上刊登了一則關於魁地奇的消息,似乎是愛沙尼亞對陣捷克……也或者是愛沙尼亞對陣塞爾維亞,具體我不記得了。    我對這場比賽的裁判姓名印象深刻,亨利·德瑞。    可惜翻遍報紙也沒找到德瑞裁判的照片。    二、    威克多仍然不希望外界的事物影響海姆達爾在德姆斯特朗的最後衝刺,他若無其事地拿走了蘭格父親的筆記,蘭格老先生的手跡多而雜,海姆達爾沒來得及看完它,更別說根據這些推敲出個子醜寅卯。    老爺甚至刻意避開與他談論相關內容,但凡話題涉及到細微末節,老爺就生硬地強行退出重新連接。海姆達爾雖然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到底沒有辜負丈夫的好意,心平氣和裝作失憶,埋頭看書複習功課,對那話題隻字不提。    校園生活照舊,各研究室正式進入水深火熱階段,除了即將畢業的室長,一至六年級的室員們每天的興趣小組活動過得苦不堪言。大家絞盡腦汁以圖錦上添花,也有學生挖空心思為本學年的顆粒無收做掩飾。每個學年末都會上演名不見經傳的小研究室求爺爺告奶奶隻為把室員總數保持在平均值上,不然下學年等待他們的將是撤銷通知。    誰都不願意看到研究室毀在自己手裏,紛紛擾擾是德姆斯特朗的學年末主旋律,每個學年煩惱各異,不盡相同。    羅伯特·馬羅尼的申請報告被駁回了三次,大家都以為他很快會放棄,沒想到小家夥就跟校隊入隊申請硬磕那會一樣與跟卡羅較上勁了。一開始還氣勢洶洶地四處找“友人裏格”為他出頭,直到弄明白學生會主席壓根不管這攤子事後,他才學會認清現實,低眉順眼地請教卡羅申請書的不足之處。    卡羅每次都好脾氣地指出幾點內容讓他回去修改,但每次修改完成後總有新的挑剔等著他,經過一番折騰,申請書依然沒通過,馬羅尼的作文倒是比以前的狗屁不通有了長足進步,感受最深切的有仨,一是玩弄了7學年八卦文字的校報總編瓊斯同學;二是魔法史教授勞拉·曼科;三是馬羅尼的母親——馬羅尼時常與母親通信,多數內容怨天尤人。    “我看等下學年新主席上台以後,那時的副主席就沒辦法在語法上揪馬羅尼的小辮子了。”海姆達爾開玩笑的說。    卡羅想象了一下,哈哈大笑。    學生會中專門負責外聯的五年級師弟幽怨地看了眼哭笑不得的恩裏克,恩裏克似乎打算讓這位師弟接任卡羅的位置。    共富貴也要同患難嘛,師弟們保重!    “對了!”卡羅拍拍腦袋,摸出一封信。“一小時前收到的。”    海姆達爾納悶地接過,“給我的?怎麽寄給你?”    “讓娜·奧維爾寄來的,我替她轉交,你的奧拉爾如今隻跑專門線路吧?”身邊的同學都知道海姆達爾如今一心隻讀聖賢書。    “今年六月要改口稱蘭格夫人了。”海姆達爾說笑了一句,拆開信,看了幾行後臉色變了。    “怎麽了?”卡羅小心地問。    “我出去一下,”海姆達爾看看手裏的信,又道,“學生會的事先麻煩你了。我去找校長,出趟學校,你別和別人說我出去了,尤其是威克多。沒什麽事,我不想讓他擔心,他希望我……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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