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師阿貝罪有應得,當年所有巫師都這麽認為。那時候沒有一個律師願意接手這個注定要被判刑的罪犯,法庭隻好為他隨便找一個走過場,找到的就是拉瓦爾。但是拉瓦爾偏偏沒有按照上麵的意思敷衍了事,他是真的在為阿貝辯護。    拉瓦爾後來在采訪中說他並不想為阿貝開脫,但是他不願意看到某些別有用心的巫師把子虛烏有的罪名也加在阿貝身上,那不是正義。法律懲治的罪惡應該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而不是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利用法律的利刃興風作浪。    拉瓦爾是那個全民亢奮的大戰勝利年代中比較清醒的巫師之一,不清醒的當然看他不順眼。黑巫師阿貝被關進巫師監獄,五年之後死在了獄中,對阿貝來說他的死亡是對那些慘死在他手下的巫師們在天之靈的告慰,同時也是他自身的解脫。    然而當年擔任阿貝辯護律師的拉瓦爾卻因為“清醒”窮困潦倒了五十年,海姆達爾認為阿貝如果泉下有知,應該感謝拉瓦爾在庭上為他洗刷冤屈,也許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與他犯下的滔天罪行相比猶如滄海一粟,但如果不是拉瓦爾的強硬和堅持,阿貝現在的罪名就不僅僅是海姆達爾在iw檔案室中看到的那些了。    “斯圖魯鬆,你是這間學校裏唯一能跟我討論這些往事的年輕人。”卡捷寧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幹啊,那個賭約的事你可別忘了,我還指望你三十歲之前當上法官呢。”    斯圖魯鬆室長死氣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關於拉瓦爾先生……”海姆達爾提醒卡捷寧教授歪樓了。    “你願意給他一個麵試機會嗎?”    “……好吧,那就約個時間見一麵吧。”海姆達爾點點頭。    “明天下午怎麽樣?我記得你隻有一堂課,沒有連堂。”    “行,那就麻煩您了。”海姆達爾合上小本子。    第二天下午三點左右,海姆達爾在卡捷寧教授的帶領下來到粉紅木棉。粉紅木棉是一家內部裝飾十分少女的店,在風格上與霍格莫德的某家吃茶店異曲同工。整間店從盤子茶杯到桌布,牆壁到地毯,天花板到壁燈桌燈等,總之,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粉紅色以外的物品,就連老板娘身上的長袍都是粉紅色的。    店裏的客人並不多,海姆達爾一眼就看見靠窗坐著的一名男巫,巧的是他正好抬頭朝門口這兒看來,海姆達爾正揚起笑容準備開步,卡捷寧拉住他轉了個身。    “那才是拉瓦爾。”    海姆達爾看見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黑人坐在角落裏狼吞虎咽,一頭白發格外引人注目。    “拉瓦爾是非洲裔巫師,祖籍是好像是尼日利亞。”卡捷寧牽著他的手走向那名失業近五十年的律師。    拉瓦爾察覺到動靜,猛地抬起頭來,看到海姆達爾和卡捷寧愣了一下,然後指著卡捷寧尖叫起來,一臉的驚恐萬狀。    “卡捷寧你個混蛋!”嘴巴一開,噴的滿桌子都是。    海姆達爾現在相信他過的很淒慘的說法,這位早已不再年輕的律師先生臉頰凹陷,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的巫師袍子就像掛在骨架子上輕飄飄的。    “我沒遲到。”卡捷寧教授無辜的聳聳肩。    “你……”拉瓦爾看了海姆達爾一眼,臉色難看的捂住嘴,一臉諂媚的朝海姆達爾笑了笑,跳起來拉過卡捷寧教授跑到了一旁,左手的蛋糕沒舍得放下。    “你怎麽把人直接領過來了?”拉瓦爾一臉的控訴。    因為離得近,卡捷寧被他噴了一臉。    趕忙掏出手絹擦了臉,卡捷寧沒好氣的說:“粉紅木棉是你定的。”    “我當時問你什麽地方的點心好吃,你說這家店,”拉瓦爾用力咬了下手裏的蛋糕,口齒不清的說。“我打算吃飽了以後,再讓你帶我去一家長袍店,把身上這件換下來,再去剪個頭發,打扮打扮……誰知道你這麽不會辦事!”    卡捷寧定定看他,“誰出錢?”    “當然是你,我哪兒有錢!”拉瓦爾把剩下的蛋糕塞進嘴裏。    “……你最近沒去其他人那兒蹭飯?”    “找不到人。”拉瓦爾一臉的心酸。    “他們不像我這麽傻,隻有我主動往你的魔杖上撞。”卡捷寧自嘲的說。    “隻有你最夠意思,還給我介紹工作。”說著,拉瓦爾回頭瞧了一眼,頓時有點眉飛色舞。“就是那位少爺?瞧那小臉兒白淨的,一看就是體麵人,有教養。”    話都沒說過,往那兒一站就能領悟出這麽多?而且跟拉瓦爾比,誰的臉都白淨。卡捷寧都懶得吐糟他。    “你看我怎麽樣?是不是應該把麵試時間推遲,去買件新袍子?”拉瓦爾特別積極的抹了抹頭發,又拉了拉衣襟。    “別美了,你的情況我都告訴斯圖魯鬆了,如果你今天穿金戴銀反而對你的麵試不利,他會以為我欺騙了他。”    “教授,你們坐下來說吧,我們可以吃點東西。”    海姆達爾的聲音傳來,拉瓦爾眼睛一亮,卡捷寧心想他最近大概一頓飽飯都沒吃上,眼睛直冒綠光。    “不用,如果可以,咱們現在就麵試吧。”誰知拉瓦爾一本正經的搖頭,繞過卡捷寧,朝海姆達爾走去。    卡捷寧哈哈一笑,看來這家夥對這份工作的熱情比自己預估的還要重視。    拉瓦爾打開他的公文包,拿出自個兒的履曆。在海姆達爾眼裏那隻是一隻破舊的包,卡捷寧知道,那包還是拉瓦爾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女朋友送的。女朋友後來成了拉瓦爾夫人,二十多年前跟人私奔,拉瓦爾自覺對不起妻子,沒有刻意去尋找,直到上個月才收到一封陌生來信,告訴他妻子上個月過世了。    他的妻子在另一個國家組建了家庭,還生了三個孩子,如今曾孫都出世了。    卡捷寧搖搖頭,那個阿貝倒是一了百了,拉瓦爾卻因為一個選擇苦了大半輩子。    海姆達爾翻了翻他的履曆,拉瓦爾畢業於布斯巴頓魔法學校,畢業後進入一家巫師培訓機構一邊接受培訓一邊找工作,直到他考核全部通過,拿到了律師資格證。    海姆達爾對於律師這行當並不了解,但看他的履曆,以及曾經辦過的案子,應該算是金光閃閃了吧。可惜他比較倒黴,剛闖出點小名氣就碰上了阿貝那案子,飛黃騰達啥的歇菜了。    “我看不懂。”海姆達爾把他的履曆推回去,老實的說。“您給我看的這些證書資格,我一個都不認識,關於您的業務能力,我不懷疑,畢竟是卡捷寧教授親自介紹的,我相信教授的眼光。”    拉瓦爾本來還挺膨脹,以為自己的光輝履曆震懾住了少爺,最後一句話把他打回了原形。    “我要找的是私人律師,不僅僅這一次合作,您明白我說什麽吧?”海姆達爾平靜的說。    “我明白。”拉瓦爾顯得有些激動,他已經太久沒有為自己追尋過什麽了,久到他都快忘了這種讓他心潮起伏的感覺了。“要不這樣,我們可以以您的這件案子作為考核,如果我的辦事結果令人滿意,我們再談長遠。”    “行啊,看您這麽胸有成竹,我有了點安全感。”海姆達爾笑道。    拉瓦爾拿出他的記事本,具體問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又詢問了海姆達爾的想法,也就是他希望官司發展到何種地步,希望對方做出什麽樣的回應。問完了這些,他用他的法律知識為海姆達爾做出各種假設。    拉瓦爾的初衷是賣弄他的專業知識,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沒想到被下馬威的是他自己。海姆達爾在談話過程中阿瓦達了好幾個假設,五十年來巫師法不止修改過一次,拉瓦爾的那些方法並不適用於當下,也就是過時了。    “不急。”發現了拉瓦爾的尷尬,海姆達爾並不介意。“您是吃這行飯的,隻是長久沒有接觸,有些不適應,我相信您對於法律肯定比一般人接受的快。期待您的好消息。”他拍了拍桌麵上拉瓦爾握緊的拳頭。    拉瓦爾精神一振,“您放心,我絕對會讓愛沙尼亞魔法部付出代價的。”    海姆達爾哈哈一笑,“這話我愛聽。”    半個小時後,拉瓦爾站在粉紅木棉門口,斜眼看了下抽著煙鬥的卡捷寧。    “這少爺怎麽對法律上的事兒這麽清楚?”    “你還是改個稱呼吧,以後他就是你老板了。”卡捷寧不緊不慢的吐了口煙,煙圈化在了紛飛的大雪中。“斯圖魯鬆在國際威森加摩工作。”    “真的?!”拉瓦爾一驚,隨後皺了下眉頭。“不對啊,他還沒成年,沒有畢業文憑是進不了iw的,還是說iw現在改規矩了?”    “現在還不是正式的,不過他可是iw預定的培育苗子,要不然愛沙尼亞這把火怎麽可能會燒到一個學生身上?”    拉瓦爾揚了揚眉毛,默默消化卡捷寧話中透露的信息。    “你可不要小看斯圖魯鬆,”卡捷寧教授又來亂開兌現渺無期的空頭支票了。“他可是iw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法官,嗯,將來最年輕的。”    拉瓦爾陡然撐開的眼皮隨著他最後一小段的飄出鬆垮了下去。    周五下午,就在愛沙尼亞魔法部收到一封自稱是海姆達爾·斯圖魯鬆先生的代理律師發出的律師函而兵荒馬亂的同一時刻,穿著校服的海姆達爾在盥洗室的鏡子前照了半天,直到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再三確定自己無論怎麽看都像個未成年學生,他大步走出盥洗室,朝動物朋友們搖了搖手,關門離去。    父親帶他走在國際巫師聯合會總部的地下一樓的長廊內,這個樓層非常安靜,但是和iw審判庭的那條“永不回頭”路的陰森沉重相比,這裏隻是單純的安靜,來來往往的巫師很少,即使對麵過來一位,也跟走貓步似的突然冒出來,一晃眼就不見了。    走在這裏會自發放輕腳步,閉上嘴巴,安靜的埋頭走路。    “我一會兒不能陪你進去。”隆梅爾在一扇門前站定,小聲說。“這次的調查我也會參加,但是為了避嫌,在會上我不會講話,希望你明白。”    海姆達爾點點頭。    “好孩子。”隆梅爾摸摸他的頭。“進去吧。”    海姆達爾遲疑道,“這裏是等待室?”    “不,有個人你可能想見一見,一會兒會有人帶你去等待室。”    海姆達爾覺得老爸的笑容很神秘,他納悶的推開門。    這是一個很幹淨的房間,一張桌子,桌子兩邊放著幾把椅子,一個穿著墨綠色巫師袍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聽到開門聲後男人抬起頭來凝視他一會兒,而後揚起嘴角。    男人身旁一左一右各站著一名身著警察總隊長袍的麵無表情的巫師,海姆達爾走進來時,他們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海姆達爾眨巴下眼睛,片刻後吃驚的說:“……蘭格?”    男人點點頭,“你好,斯圖魯鬆。”        第567章 聯想        海姆達爾被他臉上的笑容帶動,翹起嘴角,而後反應過來,笑容霎時燦爛了很多。海姆達爾迅速關上門,大步走了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二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蘭格無奈的說:“不認識了?你在看什麽?”    “不認識了。”海姆達爾老實道。“你已經二十年沒洗臉了,所以剛才一眼沒認出來。”    蘭格聽了莞爾一笑。    海姆達爾默默打量他的筆友,今天的蘭格比從前看的任何時候都要有人樣,算了算年齡,該有五十多、六十了,麵容憔悴,臉色青灰,頭發枯槁,但精神麵貌不錯,人的精神氣比什麽都重要,如果心死了那什麽都完了。看來他並不如他一直表現的那樣心灰意懶。    “很高興能在監獄以外的地方與你見麵。”海姆達爾笑道。“你看上去棒極了!”    “老實說我的感覺也不錯,離開赫丘利斯高檔旅館,任何地方都是天堂。”蘭格興致頗高,雖然神態語氣跟獄中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眼睛特別明亮。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廉價巫師袍,“很難相信有一天,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我竟會無動於衷。”    海姆達爾發現他陷入了片刻沉思,眼角泛起條條褶皺,這給他增加了別樣的滄桑感。蘭格不是個好看的男人,離英俊有段距離,長相非常普通,但是他氣質出眾,海姆達爾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被他的氣質震懾住了,那個時候還在獄中,對方的外形就跟一移動垃圾桶一樣。    氣質這東西果然不是靠衣著打扮就能堆上去,蘭格給他的感覺就是受過很好的教育,別人在麵對他時會不由自主的想要斯文些,規矩些。    “最近不方便給你寫信,我的初級考試考了全年級第二。”海姆達爾故意說的得意洋洋。    蘭格一下子從往事中拔出來,揮去片刻的茫然後,對海姆達爾笑了起來。    “我記得你原來在信裏提過想得最佳校友獎章,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我覺得沒了天文學我得第一的可能性會很大,但是我們的天文學教授告訴我如果我下學年開始不修這門課連畢業證書都拿不到……”    噗嗤一聲。    有人笑了!海姆達爾敢肯定有人笑了,他還敢肯定笑的人不是蘭格,蘭格臉上確實有笑容,但那一聲憋著氣的笑絕對不是他發出的。    那就是一直在裝雕塑的倆警察中的某一位?!    斯圖魯鬆室長故作淡定。    “你和你男朋友還不錯吧?”    “挺好啊,怎麽突然問這個?”    “報紙上說他在外麵買了套房子,安置他的情人以及情人給他生的孩子。”    “哪一個情人?哪一個孩子?”海姆達爾一臉的深沉。“他情人太多了,私生子都能從繞保加利亞一圈。”    “你們沒問題就好,那種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看多了會降低人的智商。”蘭格可能想舉手做什麽,但是卻響起嘩啦一聲,猶如金屬摩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HP之異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色泡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色泡桐並收藏HP之異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