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鏡子揣進兜裏,正準備化形的威克多突然聽到這聲呼喚,頓時心裏一喜。 小八接二連三的踩著自詡冰清玉潔的獨角獸們的身體,異常牛掰的蹦跳著過來了。 威克多滿懷希望的東張西望,卻遍尋不著他渴望看到的身影。 “威威,裏格,狼人。”小八眼一路蹦到威克多手裏。 威克多心頭大震,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由得急道,“快帶我去!” 這個時候,鐵灰眼睛突然嘶鳴一聲,威克多匆忙回頭,與這匹無比神駿的獨角獸對視片刻。 “……你要給我帶路?”威克多遲疑道。 鐵灰眼睛揚了揚頭,垂墜的鬃毛如煙雲起伏飄揚,答案不言而喻。 “多謝。”威克多斂容,對它欠了欠身。 鐵灰眼睛朝後喚了一聲,一匹獨角獸走上前來,停在威克多身前。 威克多搖搖頭,“不用,您隻管跑就是了。” 鐵灰眼睛始終波瀾不驚的眸光微微波動了一下,而後利落的發出一聲鳴叫,揚蹄一馬當先,半數以上的公獨角獸緊隨其後。 一群獨角獸浩浩蕩蕩奔襲而去,快逾閃電,輕盈矯健,閃耀著無與倫比的光,如滑過夜空的流星,眨眼即逝。 威克多化形騰空而起,留下的獨角獸紛紛驚訝不已。 小八眼到底是小孩子脾性,被金雕一同帶上天空的那一刻,興高采烈的咋呼,“飛飛,飛飛!” 毛發控的龐洛克一臉垂涎的躲在暗處,目不轉睛的看著金雕飛離自己的視野。 *** 死亡冰柱,毋庸置疑,當然是黑魔法,而且是特別大法力的那種。 其實以海姆達爾目前的水準,根本達不到死亡冰柱施放的等級要求,無論什麽魔法,最好的起手就是瞬發,最佳的成果是百發百中。 他為了成功操縱這個魔法,勞師動眾找水源,又花了大把時間與河水建立共鳴,所幸第一招效果不錯,那倒黴催的狼人成了他試驗下的小白鼠,被瞬間速凍。 與此同時,海姆達爾感覺打中那頭狼人的不僅僅是魔法,還有他的氣力。 操縱與自己水平不符的咒語,是一件相當吃力的事。 普通魔法還好些,凡是帶黑字頭的,除了會使施法者精力迅速流失,弄得不好還會走火入魔,也就是魔法反噬。 黑魔法除了擁有強大的攻擊力,所向披靡的殺傷性,還擁有令人防不勝防的後遺症——它會不斷慫恿操縱巫師的心智,讓他陷入癲狂,在強大的咒語力量麵前輕易迷失自我,最後落入黑魔法的“操縱”之下,成了魔法的奴隸,從而模糊了良知,忘記了道德,變得喪心病狂。 它們就是潘多拉之盒,用那把“擁有一切天賦”的鑰匙,誘惑著一個又一個意誌不堅的埃庇米修斯。 海姆達爾是一個凡夫俗子,自然也會沉迷於潘多拉的美貌,但是不忘時常警告自己牢記普羅米修斯的勸告,紅顏一詞的另一個詮釋即是“禍水”。 連續施放了幾個死亡冰柱,接連凍了幾根浪人冰棍後,海姆達爾利用下一波攻擊到來的空隙,深深吸氣吐氣,想借此促進新陳代謝,減輕身體負擔,他明顯感覺體力漸漸不支,這個禍水實在纏人,他快有“精盡人亡”的危機感了。 場地上那一尊尊活靈活現的冰雕,顯示出了這個魔法的確超出了海姆達爾現階段的能力。 死亡冰柱,顧名思義,冰住即亡,一招斃命。 但海姆達爾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冰柱裏的狼人還活著,至少還有生命跡象。就因為他的“不自量力”,反而成全了這些狼人的一線生機。 諷刺的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海姆達爾潛意識裏把狼人看做阿尼瑪格斯的巫師,等月圓之夜過去,它們就又是他們了。 *** 冰鯊回來時,變得有些不受控製了,剛才竟然直直往自己身上衝來,海姆達爾咬緊牙關,把它從眼麵前逼開。 冰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在半空中滯了一下,一頭紮進冰冷的水中,在海姆達爾周身遊了一圈,重新浮出水麵,隻是這一次它的潛伏時間比前麵幾次都要長。 海姆達爾心裏的憂患意識尖叫起來,讓他不寒而栗,他知道再不做點什麽,狼人還沒把他怎麽,這冰鯊會先狼人一步反咬他一口。 與海姆達爾這邊進退維穀的窘境截然不同,奶糖那頭廝殺得酣暢淋漓,好不痛快,狼人漸漸明白它是個硬點子,不好啃,轉而開始集體作戰,就算拿不住奶糖,也要困住它,讓它顧不得其他。 奸猾的狼人很快把攻擊重點放在了相對好欺負的海姆達爾身上。 盡管狼人喪失了人類的心智,心底還是留有對同類的情感,無論它們怎麽進攻,都會避開那些被凍住的狼人。 麵對狼人們鍥而不舍的次次來犯,海姆達爾不得不打起精神放出冰鯊,雖然這位老兄越來越不懷好意,越來越棘手,卻是他目前賴以活命的依仗。 冰鯊這次遊回來時海姆達爾驟然屏住了呼吸,微微朝後挪動一步,實際上恨不得拔腿就跑。 冰鯊身後的那頭狼人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完全凍結,它的下半身紋絲不動,肩膀以上卻在劇烈顫抖,似在賣力掙紮,又像不堪寒凍,嘴裏持續發出淒厲的呻吟,訴說著難以忍受的痛苦。 別的狼人在它的苦痛中動搖,紛紛緩下腳步悚然的望著它。 但是,它們的眼中看不見同情。 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凍住?這意味著什麽,海姆達爾清醒的認識到,這個魔法不聽使喚了。 冰鯊脫離了冰道的桎梏,朝他一頭撞來,海姆達爾還算機敏,卻還是被冰鯊咬住,沿著他的左半身呼嘯而過,落入水中。 海姆達爾感覺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左半身僵硬如石,他嚐試舉手,左手死氣沉沉的垂落在身側。 冰鯊在水裏躥來躥去,毫無生氣的眼珠出現了變化,毫不掩飾它的猙獰和迫切。 海姆達爾突然想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典故,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他可不想成為反麵教材! 冰鯊一躍而起,獠牙畢露。 一條白色的線破水而出,牢牢抓住冰鯊的尾鰭,沿著它白霧縈繞的冰雪軀幹直直向上蔓延,並在海姆達爾的指揮下驟然調轉方向,往下狠狠砸去,囚禁於冰道之上,冰鯊毫無反抗之力的重重落在地上,晶瑩剔透的身軀被震得裂縫遍布。 盡管由咒語生成,這頭魔法鯊魚和現實中的鯊魚很接近,生命力與水密不可分。 這一摔已經讓它四分五裂,若是再不回到水中,就會分崩離析,消失殆盡。 冰鯊猙獰的目光黯淡下去,慢慢變回原本的僵硬,隻是在海姆達爾重拾掌控的前一秒,它看向海姆達爾的眼神有那麽一瞬的不甘和憤恨。 海姆達爾麵不改色的調動冰道,眼明手快的凍住一個已經欺到身前的狼人,然後控製冰鯊回到水中。 至於剛才那一幕乍然流露出的人性化,他十分理性的把它歸結到因體力不支而引發的神誌不清。 *** “最後一個!”海姆達爾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咆哮。 狼人在他手下凝固成雕像。 海姆達爾腳下一個踉蹌,卻不敢疏忽大意,幾個深呼吸做調整,鼓足精神放那冰鯊以“自由”。 片片冰晶在水麵上化為烏有。 “快……”海姆達爾抬起還沒緩過勁來的左胳膊,朝滿身鮮血的奶糖招招手,“我們快離開這裏。”話音未落,第一根凍住的冰柱自內而外發出一聲清脆的龜裂聲。 海姆達爾禁不住臉色發青,邁著沉重的雙腿,爬上奶糖的背,顧不得坐沒坐穩,大喊著,“快跑!” 奶糖衝了出去。 下一秒,龜裂聲如點燃的鞭炮,劈劈啪啪,此起彼伏。 *** 奶糖剛跑沒多遠,就停住了。 “怎……”海姆達爾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湊過去小聲說:“怎麽了?” 奶糖回頭看了他一眼。 海姆達爾馬上反應過來,從它背上滑下,“附近有狼人?” 奶糖一聲不吭,飛快躍進旁邊一人多高的草叢裏,屏息靜氣的貓了起來。 海姆達爾壓不住往上翹的嘴角,一邊讓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一邊忍不住琢磨,奶糖選擇避讓而非直接進攻,會不會出於對自己的照顧。 剛才那一役累得他心力交瘁,到現在都還呼吸急促,肌肉發僵。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海姆達爾剛想再往後縮縮,馬上意識到這麽幹會發出聲音,於是渾身僵硬的趴在草叢裏。 “……你居然會接受那個老瘋子的狼毒藥劑?” 說話聲乍然響起,憤怒使嗓音變得嘶啞。 海姆達爾不由得大吃一驚,仔細分辨後覺得說話聲很陌生,警惕感督促他躲在原地別動。 一雙靴子踩進前方的草叢裏,透過不算濃密的橫七豎八的莖葉,倒影在海姆達爾的眼中。 看起來像是一雙深色馬靴,靴頭沒有傳統馬靴那麽尖翹,比較顯眼的是靴子的後部,被一層暗啞的金屬包裹住,幫子上布滿鼓凸的繩結花紋,長長的黑色巫師袍下擺遮去了靴筒的大半部分。 沒有人回應那個質問,但是海姆達爾聽見另一陣草叢被擠壓的沙沙響動,而眼前的馬靴沒有動。 “格雷伯克一直把你看做他最親密的夥伴,而你卻打算去做鄧布利多的狗?” 質問聲再度響起,比剛才更加響亮。 依然沒有回應。 “……快了,我們的時代即將到來。”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而後是一串癲狂的大笑,滲透著海姆達爾沒辦法理解的狂熱。“日思夜想的那一時刻唾手可得,黑魔王是戰無不勝的!” 黑魔王?黑魔王……黑魔王!海姆達爾瞠目結舌。 莫非這個馬靴是那什麽食死徒?不對啊,這裏不是全英國最安全的霍格沃茨嗎? 海姆達爾有些納悶。 這一回,始終不置一詞的那方有了沙沙聲。 是興奮?是動容?是愕然?還是驚駭?如果不是此刻情況不允許,他肯定會好好腦補一番。 nnd,管你是食死徒,還是食活徒,趕緊走人吧,老子寧願麵對窮凶極惡的狼人,也不想和神神叨叨的邪教分子多做糾纏。 也許梅林聽到了他的祈禱,馬靴又丟下幾句蠱惑人心的話語,轉身離開了。 海姆達爾等了一會兒,剛要動,旁邊的奶糖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他手。 海姆達爾血灑當場,整個手掌被客邁拉獸的利齒刺穿。 連痛呼一聲都來不及,疼的齜牙咧嘴的海姆達爾就聽見一聲狼嗥在上方響起,他刷地翻身坐起,拔出魔杖,直視上方。 大片草叢一陣搖晃,一個狼頭在稀疏的莖葉後若隱若現,海姆達爾呼吸一窒。 那狼人卻沒有動,應該殺氣騰騰的眼眸中一片死寂,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轉眼消失了。 海姆達爾一下子癱了下去,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濕透。 又是一陣狼嚎襲來,海姆達爾淚流滿麵的爬起來,一抬眼,正對上一雙嗜血的眼眸。 奶糖嘶吼著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