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達爾低下頭裝內斂,啃著甘草魔棒——盛情難卻,喝著椰子露——還是盛情難卻,被圍觀——依然盛情難卻,眼淚在心裏嘩嘩的流: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一個上午就在零食和圍觀中度過了。    中飯時間到的時候,海姆達爾摸摸肚子,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吃飯,貌似也沒地方擱別的東西了。    iw每個辦公室的休息時間不一,根據各部門的繁忙程度相應增加或減少,輪值首席辦公室的休息時間乃六樓之翹楚,11點到2點,三個小時,所以該辦公室的很多法官吃完飯以後就會出去串門,或者回辦公室睡午覺。    斯格羅伊法官出門前問海姆達爾要不要一塊兒去吃飯,海姆達爾想與其一直坐著,還不如走走路消化一下。剛走出辦公區域,就看見考試管理委員會的加迪夫·班戈主席出了電梯門,迎麵大步走來,在看到他的時候班戈主席眼睛一亮。    “斯圖魯鬆,我正好想來找你一起吃中飯。”班戈笑眯眯地說。    斯格羅伊、吉倫特等法官和班戈客氣的寒暄了幾句,然後一起進了電梯。    巫師聯合會的員工餐廳在地上一層,一個十分寬敞的類似於大會議廳的長方形房間,頭上繪著由各種語言組成的國際巫師聯合會的字母彩繪,牆壁上鑲著柱形浮雕,柱形浮雕的柱頭一直向上延伸,如波浪般在天花板中央處匯集,匯集處掛著一隻大吊燈,把整個房間映照得燈火通明。    每一尊柱形浮雕上都雕刻著一位巫師,男巫挺拔,女巫婀娜,每一個形象神態各異且栩栩如生,代表了巫師聯合會的各個組成部門。    海姆達爾在東邊牆壁的第一根柱子浮雕上找到了代表國際威森加摩的巫師形象,不同於多數巫師那樣手中持有魔杖或者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看上去安詳平靜。國際威森加摩的巫師形象的兩隻手捧著一架天平,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兩眼直視前方,一臉莊嚴肅穆,神態被鏤刻得極為傳神,令人望而生畏。    幾位法官在進入餐廳後並沒有和他們坐在一處,海姆達爾留意到他們後來和國際魔法傷病救治委員會的巫師們有說有笑,後來還坐在了一起。    班戈帶著海姆達爾坐在一張小圓台子旁,海姆達爾婉拒了他推薦的幾個品相不錯的主食,就點了一壺茶,在班戈不解的詢問下,海姆達爾簡單向他說起早間碰上的“苦惱”,班戈聽了以後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使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放心吧,那些老家夥隻是一時新奇,過段時間就好了。”班戈舉起叉子卷起麵條。“上一次的初級見習員是六年前招的,像你這樣的未成年巫師那都已經是塵封的曆史了。”    海姆達爾自我安慰,物以稀為貴,也就是說他在iw裏是“珍稀生物”……    “你不怪我一直沒再和你聯係吧?”班戈忽然放下叉子,認真的看著他。    “您總是要避嫌的。”海姆達爾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他真的要徹底和自己撇清關係,也不會在上班第一天就來找他吃午飯了。    班戈笑了一下,沒有對海姆達爾的回答表現出太大的反應,抓起叉子繼續卷麵條吃。    海姆達爾就說起了他在英國麗痕書店買到的幾本曆史書,“《還原真相》裏說皮埃爾·波拿庫德主席在當選國際巫師聯合會首任主席之前與當時列支敦士登魔法部長交好,書上還引用了一封據說是主席寫給魔法部長的信件原文,書上還說巨怪隻是一個導火索,他們二人的觀念存在分歧,列支敦士登魔法部長想讓波拿庫德主席為列支敦士登爭取最大的好處,波拿庫德主席沒有答應,所以才導致了他們的決裂,以及後來的列支敦士登拒絕加入巫師聯合會。但是《探索曆史元素》給出的答案正好相反。”    班戈就說:“你們現在用的魔法史教科書上是怎麽說的?”    “沒有很明確的說明,不過照字麵意思應該是偏向前者。”    班戈不以為然,“波拿庫德是第一任主席,是開辟新時代的偉人,後人當然隻能往好裏說,即使不好也會給出‘合理’的解釋……”    有人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正吃著麵條的班戈就翻了個白眼,海姆達爾回頭看去,就見教育委員會的加西亞主席,他就坐在他們身後的小圓桌子旁。    “外行人的武斷!”加西亞不鹹不淡的說。    班戈馬上反擊,“喔,我都忘了,魔法史的教科書就是您編的麽,您想怎麽說當然隨您,即使您說巨怪事件根本不存在,這些孩子當然也會信以為真。”    加西亞不幹了,用力摜下手裏的白手絹。    就一點分歧,兩個老頭唇槍舌戰,吵得不亦樂乎。    海姆達爾一開始還積極的勸架,無奈不見效果,後來旁邊人把他拉到一邊去,並教育他,勸架是沒用滴,圍觀是明智滴,待久了就會習慣滴。    ***    後來還是加西亞先喊了暫停,他下午要提早進辦公室,因為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班戈在他身後耀武揚威的吆喝:“不行了吧,手下敗將!”    加西亞離去的腳步一頓,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轉身的衝動,步伐僵硬的走出了餐廳。    班戈哈皮的帶著海姆達爾離開員工餐廳,去搭電梯。    在電梯門口碰上了那七名見習員,或許相同的經曆促使他們抱成了團,不管在哪裏都能看見他們在一塊兒。    如班戈這樣的部門最高領導級人物,普通職員即使沒和他說過話,那張臉也是認識的。七名見習員立刻送上問候,班戈笑眯眯的和他們一一點頭。    六位男士都表現得挺熱絡的,還和海姆達爾打了招呼,惟獨那位菲林小姐置身事外,總是斜著眼睛瞧人,看上去十分清高,好像和海姆達爾熱乎一些就變成狼狽為奸了。    海姆達爾暗地裏琢磨她是不是看自己不順眼。    海姆達爾不求別人施恩,也不強求他人的友誼,別人看自己不順眼他不覺得奇怪——即使他什麽都沒有做,有時候看一個人不順眼就和突然愛上一個人一樣沒有邏輯可循,喜歡和討厭都是出自人的本能反應,想要去控製很困難。    考試管理委員會的午休時間是兩個小時,海姆達爾認為不該耽誤班戈主席的休息時間,就拒絕了去教育委員會串門的邀請,自己才第一天來,還是安分守己些好,串門子啥的等以後再說吧。    他在辦公區域入口處的告示板前停下,iw的職員路過告示板時總會瞅上幾眼,那上麵會滾動發布最新消息,海姆達爾之前就留意到這塊告示板,就是逮著機會去看,眼下他正好很有時間,就興衝衝的湊過去瞧。    上麵發布的都是各個部門各辦公室的最新動向,很多專業術語,很多簡化表達方式,他看不懂,當然也知道這些和自己沒關係,直到看見最下麵一條寫著今天下午兩點半iw全體職工要開大會,就暗暗記下了。    回到輪值主席辦公室,法官們都還沒有回來,吉倫特法官倒是比他回來得早,正坐在辦公桌後麵看報紙。    海姆達爾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麵坐下,一張不大的桌子,放在角落的花架邊上。老實說他的出現破壞了這間辦公室的格局,原本大家的辦公桌排列得整整齊齊,壁櫃、角櫃的擺放遵循得也是辦公桌的規律,他和他的小桌子卻突兀的斜出去一塊,貌似有點多餘。    海姆達爾的小桌子上空蕩蕩的,擺了一瓶墨水和一支標準型號的羽毛筆,還有一摞白紙,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望著前方的花架出神,不多時就一下子站了起來。    吉倫特發現海姆達爾立在自己邊上。    “怎麽了?”    “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海姆達爾滿懷希望的說。    “有。”吉倫特點頭。    海姆達爾眼睛一亮。    “去給我倒杯椰子露。”吉倫特舉起自己的空茶杯。    海姆達爾失望的接過杯子,吉倫特好笑的望著他的背影,海姆達爾沒走幾步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回頭道,“那是斯格羅伊法官的飲料。”不是公家茶水,是自備的。    “所以才讓你去倒啊。”吉倫特說。    喝過海姆達爾“倒”來的椰子露,吉倫特扔給海姆達爾一串鑰匙,“出門左轉,在我們辦公室和研究室中間有一扇灰黑色的小門,你要是實在無聊,就去那裏看看吧。”    海姆達爾雙手接過了鑰匙。        第321章 被廢棄的不一定是錯的        上章有個bug,甘草魔棒是糖果,我把它當成餅幹來寫了***    海姆達爾試到第六把鑰匙才把門打開,他看看那把正確的鑰匙,又比對了一下門鎖,不禁感歎,顏色款式都不配套,果然防盜。    小門發出“咿呀”一聲,海姆達爾朝裏張望了一下,裏麵連扇窗戶都沒有,黑洞洞的。    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海姆達爾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噴嚏聲在安靜的走廊上空久久回蕩,一兩個人從辦公室裏探出頭來,看到揉鼻子的海姆達爾時忍俊不禁,把頭縮了回去。    為了借光,海姆達爾就把門敞著往裏走,兩隻腳剛一踩穩,身後的門乓的一聲合上了。    海姆達爾嚇了一跳,回答他的是滿屋子的怪味和漆黑。    他不死心的去開門,門總會在鬆手的那一刻自動關閉,比電子感應門還靈敏。    海姆達爾放棄。    熒光閃爍在屋裏亮了起來,沿著牆壁摸索了半天,一不留神被什麽東西絆到,海姆達爾揮揮魔杖,在頭上浮動的熒光閃爍白光團飄下來,海姆達爾舉起那東西,原來是把鉗子,順著這個線索,他找到了壁爐。    海姆達爾想,把壁爐點著也能增加房間的亮度。    試了好幾次,總是點不著,他隻好再讓熒光閃爍全圍過來,舉起那把鏽跡斑斑的鉗子鬆動壁爐裏麵的陳年炭灰,把它們撥到一旁,再把不知道擱置了多少年的木塊塞進去,一切就緒以後舉起魔杖往壁爐裏丟了個火焰熊熊。    火點著了,就是太著了點。    不知道海姆達爾的火焰熊熊觸動了什麽潛在機關,壁爐“碰”的一聲爆炸了,就跟放煙火似的火星四濺,然後開始吐炭灰。海姆達爾驚駭之餘舉起魔杖準備救火,壁爐吐出來的炭灰正好蓋在噴出的火星上,火星被炭灰一壓全都熄火了。    等壁爐的支氣管炎平息下來,爐內的火焰燃燒狀態恢複了正常,就是外麵被吐得滿地黑灰,海姆達爾的臉也被煙熏成了黑色。    壁爐完好無損。    雖然弄得一身狼狽,有一點能夠確定,這間屋子不在家養小精靈的工作範圍內。    但不管怎麽樣,屋裏亮堂一些了。    在看清整個房間之後,海姆達爾的心情從失落頓時變為興奮,失落是因為這裏和他剛才某一瞬間腦補的恐怖片中的場景相去甚遠,興奮是因為這裏是一間藏書室。    簡直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入眼沒有一處是幹淨的,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黴味,刺激得鼻子直癢癢。    書籍紙張或丟得到處都是,或直接堆成山,還被堆得很高,高得都快頂到天花板了,書架排列得很隨意,架子上的書擺放得也很隨性,有些書一半在架上擱著一半懸空搖搖欲墜。    海姆達爾從地上撿起一本冊子,灰塵就像沙子似的撲簌簌的往下掉,等基本掉光了,他拍了拍封麵上的灰,又帶起一陣咳嗽聲。    就著熒光閃爍和壁爐提供的雙重光芒,海姆達爾翻了翻冊子,不是他以為的書籍而是資料,紙張很陳舊,皺得就像泡過水又重新幹透的,內容也乏善可陳,一排排人名,後麵跟著判決結果,說白了就是一份犯人歸納表格。    翻到最後一頁時海姆達爾看見上麵寫了日期,1821年至1830年。    海姆達爾把本子放回原位,又拿起下麵一本,翻開一看跟前麵一本一樣,最後一頁注明的日期是1811至1820,也就是接著上麵那本的。他又拿起第三本,這回不是犯人表格了,這本冊子更厚,也大了一圈,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大段大段的話,每段話還沒頭沒尾的,讓人摸不著頭腦,海姆達爾琢磨這可能是庭審記錄,最後一頁記下的日期是1911至1920年。    這東西比魔法史還無聊,看得越久越看不進去。    百無聊賴間,海姆達爾一手拿著庭審記錄,一手抄起剛才的犯人表格,把它們放在一起,然後發現表格和庭審記錄其實是對照著來的。    於是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手裏這本庭審記錄起始於1911年,隻要找到1911年的犯人表格就行了。但埋頭把這堆資料翻了個遍,也沒找到目標,抬眼掃了一圈四周黑壓壓的、散發著黴味以及遍布灰塵的檔案,不由得有些泄氣。    傻站了一會兒,眼前浮現出那張除了白紙、羽毛筆以及墨水外什麽都沒有的辦公桌,突然來了幹勁,用魔法把附近地上的資料全都搬到壁爐前,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這些資料依照最末頁的時間重新摞成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裏麵居然還有16、17世紀的犯人表格和庭審記錄,它們的價值堪比現在市麵上的珍本古籍了,所以每當發現本子卷了邊就把它們撫平,折了角就把它們重新鋪開,伺候的格外小心謹慎。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姆達爾揉了揉脖子,呼出一口氣,掏出懷表一看,壞了,都3點多了,趕緊放下手邊的資料,奔出了房間。    輪值首席辦公室的法官們都已經回了辦公室,看見海姆達爾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個都樂了。    “你跑哪兒去了?”斯格羅伊法官笑道。    海姆達爾怔了一下,斯格羅伊指指他身上的校服,海姆達爾低頭一看,像刷了一層白油漆似的浮著厚厚的灰,其實他臉上也是又黑又白,就是自己看不見。    海姆達爾下意識的拿袖子擦臉,結果越擦越糊,變成小花貓了,法官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吉倫特拿出魔杖對著海姆達爾揮動了兩下,海姆達爾轉眼間就不再是邋遢大王了。    海姆達爾道謝後遞出了鑰匙,吉倫特沒接,問道,“你還需要嗎?”    海姆達爾把這話當成分派給自己的任務了,馬上說:“我會抓緊時間整理的。”他認為領導交給自己的工作總是有時限的,他必須匯報工作進度。    吉倫特沒發表什麽看法,點點頭,“鑰匙你就拿著吧。”    海姆達爾收好鑰匙,遲疑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告示板上寫著兩點半開會。”    “哦,你說那個呀……”斯格羅伊法官剛要說什麽,就被吉倫特截過去了,“今天來不及了,下次再去吧,會議每七天召開一次。”    海姆達爾在心裏默念了幾遍,敦促自己把時間記住了,然後說:“那我回資料室了。”    吉倫特淡笑,“去吧,別弄太晚,我們辦公室四點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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