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盤子裏都剩了不少吃食,看來的確不是海姆達爾味覺有異,實在是克魯姆夫人的味蕾太過敏感。 安娜靜靜坐在位置上,全神貫注的打量正和小叔子說話的威克多,海姆達爾一邊用勺戳著難吃的晚餐一邊分析她的目光成分,喜悅、驕傲、滿足……還有一絲淡淡的惆悵。這樣的目光不該出自於一個母親,海姆達爾覺得這對母子的隔閡歸根結底就是陌生感作祟。 這時候,安娜突然轉眼看向他,海姆達爾根本來不及遮掩自己的探究眼神,當場被抓包,感覺十分的尷尬,訕訕的輕聲幹笑兩下。 安娜的神情並無異樣,既不惱也不怒,淡淡的問海姆達爾:“他很優秀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海姆達爾卻聽明白了:“威克多是德姆斯特朗校隊的王牌,他的實力連國際魁地奇聯合會主席都讚揚有加。” “魁地奇打起來是不是很辛苦?我聽說這項運動十分野蠻,很容易受傷。”安娜的言辭裹上了一層淡淡的焦慮。 “這個因人而異吧。”海姆達爾想了想說。“那些容易受傷的人肯定是技術不佳,威克多就從來沒受過傷。”他純粹在胡言亂語信口開河,此情此景,海姆達爾真不敢暢所欲言,萬一刺激到人家了那就罪過了。 安娜舒了一口氣。“我不太懂這些,從前根本沒有機會接觸。”說著臉上浮現出兩抹淡淡的紅暈。 這威克多媽媽怎麽跟大姑娘一樣,威克多都老大一個人了,他媽媽居然還像個黃花閨女一般的薄臉皮,海姆達爾暗暗猜測威克多的爸媽一定很恩愛。 “國際青少年魁地奇杯馬上就要開賽了,德姆斯特朗被選為賽場之一,屆時會有很多魔法學校派隊伍來參賽,如果可以,您親自去看看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種事還是親眼目睹一下有個切身感受才好。”海姆達爾就向威克多媽媽吹噓起了自己學校的運動場如何如何先進,設備如何如何精良,人員如何如何到位,參賽隊伍的實力如何如何強大。海姆達爾誇海口的吹噓架勢幾乎和校長先生如出一轍,如果卡卡洛夫在這裏,一定會激動的抓著海姆達爾大呼知音。 安娜聽得連連點頭,目光都開始璀璨了,看樣子就是被海姆達爾忽悠上了。 海姆達爾一邊對自己的工作表示肯定一邊又覺著非常詭異,這事一般都是兒子的活計吧,我在這裏彩衣娛親算怎麽回事?看人家貝爾尼克,見著親娘就開始嘰嘰喳喳的往外傾吐,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往外招呼,看著就窩心。海姆達爾心底一片茫然,難道我比威克多看起來更好“欺負”? 晚餐結束之前,安娜以身體不適為由打算離席,起身之前被海姆達爾輕輕拉了下袖子。 “這個,有件事想找您打聽一下。”這頓飯下來基本上可以算作交談甚歡,海姆達爾很不要臉的認定他們已經發展出了一段不一般的革命友情,遂蹬鼻子上臉的要求得寸進尺再下一層。 安娜突地笑了起來,一種成年人獨有的智慧在眼底閃光。 海姆達爾裝作沒看見,貌似焦急的低聲問:“克魯姆夫人是不是不打算見我?” 安娜有趣的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這倆人絕對是母子無疑,海姆達爾悲摧的想,逗自個兒時用的口吻都如出一轍。 海姆達爾說:“很簡單,她不打算見我我就回去,賴在這裏不是個事,學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聽口氣就是一副急於擺脫的架勢。 “你不喜歡這裏嗎?”安娜猶豫的問。 夫人,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交了學費,花銷了書費,來來去去的還有交通費,不去上課就是浪費,父親掙錢養我不易,我不能這麽不孝。” 安娜沉默了足足一分鍾之久,然後努力向下壓了壓嘴角:“母親會見你的。” “什麽時候?”海姆達爾追問。 安娜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隻要你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就快了。”說罷起身,走人。 海姆達爾一直到晚餐結束以後都在琢磨這句話。 用餐罷了,好幾個小時未見的男朋友理所當然的跑來和他聯絡感情。“回去以後再吃一頓,別和貝爾尼克客氣,他不差這點錢。”威克多很不厚道地教海姆達爾如何敲竹杠,言辭間絲毫沒有提及父母。 海姆達爾不相信他沒看見剛才飯桌上的互動,海姆達爾也不怕他生氣,直截了當的說:“你和你父母這樣很不對勁。” 威克多驚訝的揚了揚眉毛,然後斬釘截鐵的說:“對勁不對勁的不知道,不過我們已經習慣這樣了,隻有盡量改善和緩,如果讓我學貝爾尼克和他父母那樣,永遠都不可能。” 在孝順父母這件事上海姆達爾認為自己一點發言權都沒有,有點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於是就拍拍男朋友的肩膀,沒滋沒味的咂咂嘴:“咱們都是苦命的娃。” 威克多噗哧一聲笑出來,一點都不知道避嫌,抓著海姆達爾的臉吧唧吧唧的用力往上親。 貝爾尼克的動作最快,已經成條件反射了:望天。 維丁也望天。 黛絲緊跟丈夫的腳步望天。 普洛夫反應最慢,眼睛發直數秒,錯過了領會精神的時機,從頭到尾欣賞了一遍兒子“小雞啄米”的把戲…… so,威克多爸爸有沒有心髒病發作呢? 請聽下回分解。 第157章 第二次夫家遊(三) 威克多爸爸當然沒有心髒病發作,因為主神兼次神兼次次神兼次次次神兼次次次次無限循環神紫色泡桐不讓他發作,就算他原本有病也會不藥而愈,那麽,威克多爸爸到底有沒有心髒病呢?答案是否定的。 言歸正傳。 “要不要出去散步?”維丁看向妻子,黛絲朝他甜甜一笑,兩人手牽手向外走去,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海姆達爾見狀就對威克多說:“我也出去走走。”待在這房子裏太有壓力了,眼角忽然掃到法式鑲大理石壁櫃上金燦燦的包邊和壁櫃裏陳設的不知道是哪個世紀的亮晶晶的古董,海姆達爾往外衝的決心更堅定了。 威克多學他叔叔那樣牽起心上人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等等。” 二人回頭,普洛夫站在他們身後,局促的說:“我……”等半天就吐了那麽一個字,海姆達爾看看威克多,後者神色如常,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表情淡淡的。 普洛夫挖空心思想要找出適合的話語,但關鍵時刻腦子就不好使了,孩子們不可能久待,他不想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普洛夫越著急腦子打結的就越厲害。 海姆達爾又一次看向威克多,後者還是那般平靜疏遠。多說句話就不行了?海姆達爾覺得威克多是故意的,他老子急成這樣也不知道主動接個話題,海姆達爾不相信威克多那麽傻,他根本就在裝傻! 海姆達爾想到了自己爸爸,要是換成隆梅爾,肯定先把自己往外拉然後再順便問一句願不願意陪他去散步。兩位爸爸之間有著馬裏亞納海溝般的差距,本著百善孝為先的思想,海姆達爾替男朋友搭台階:“您想和我們一起去散步?” 普洛夫一怔:“……對,對,去散步,一起去。”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聽說威克多爸爸是個不善言辭且忠厚老實的人,海姆達爾有點明白克魯姆夫人為什麽插手威克多的教育問題了,忠厚老實固然好,但錯就錯在你生在了這樣的家庭中,當地主哪需要忠厚老實,都是周扒皮那樣的令人唾棄的典型才能賺到錢,才能死捂著保本不被抄底。 海姆達爾跟在這對父子身後出了大宅。 飯廳裏的貝爾尼克咂咂嘴,看看四周,空蕩蕩的,就嘟嘟囔囔的忿忿道:“我也要找個女朋友去散步!” 暮色四合的樹林帶著秋季特有的涼爽氣息。石頭小徑兩邊的樹枝上懸著一盞盞昏黃的玻璃燈,一旦有人走近它們會猛然間大放光芒。一兩隻還未歸家的動物偶爾從眼前急速穿過,眼睛還沒捕捉到它們的身影就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用力的呼吸一口氣,能聞到森林的味道:幹樹葉——剛落地沒多久;還有夾雜著地表黴變氣味的樹葉,帶著一絲桂皮的苦澀;緩慢腐敗的草類植物;動物皮草的淡淡麝香味…… 海姆達爾看著那對埋頭走路的父子,散步不該是悠哉的,閑散的,慢吞吞的嗎?為什麽他們像急行軍那樣直直往前趕?海姆達爾心想我能不能自動消失?就嚐試著一點點放慢腳步,前麵那兩人走一路他就走半步,前麵兩人跨兩步他就拖一步,眼見著差距快要超過十步遠了,威克多突然回頭,揚起眉毛定定看著他:“你要去哪兒?” 原來在這裏等著他……海姆達爾聳聳肩:“沒去哪兒,不是散步麽。”貌似很無辜。 “我們走的太快了。”普洛夫了然的笑了起來。 海姆達爾在威克多爸爸的笑容下眨眨眼,不愧是父子,笑起來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海姆達爾就突然想到自己這具身體的親爸西裏斯·布萊克,雖然見過照片,但印象不深,聽舅媽納西莎描述他是一個樣貌出眾的男子,其實仔細想想應該不會難看,要不然艾薇也不會對他一見鍾情了。 德拉科曾經告訴海姆達爾,馬爾福家的人一生下來就擁有追尋世間一切美麗事物的本能。德拉科說這話的時候得意洋洋的,海姆達爾倒不這麽看,或許“追尋世間一切美麗事物的本能”的基因沒能遺傳到德拉科身上,因為那時候在霍格沃茨時他曾向海姆達爾透露他對拉文克勞的一個女孩子有點好感,但事實是潘西·帕金森比那姑娘漂亮多了。 “大哥?!” 維丁的呼喊打斷了海姆達爾的胡思亂想,在場三人紛紛朝聲源處望去,就見維丁和黛絲正走在前方的小徑上,除了他們夫妻二人以外還有一人,令海姆達爾感到意外的是克魯姆夫人也在。 克魯姆夫人大概也沒想到會突然碰到海姆達爾,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估計她老人家也正愜意的散步著,沒想到平時走起來挺費力的樹林今天突然縮水了。 反正躲人的不是我。海姆達爾就大大方方的跟在男朋友身後走了過去。 老太太估計是躲夠了,而且也知道再躲下去就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就對海姆達爾說:“我有話跟你說。”貌似有種痛定思痛長痛不如短痛的毅然決然。 其實克魯姆夫人早就想溝通了,無奈不知道怎麽開口,沒辦法,老太太這輩子這也算見過世麵曆過風雨,可惜眼前的海姆達爾就是那風雨中的漏網之魚,老太太一時間搞不清楚該如何應對,這兩天就盡在這林子裏兜圈子想詞了。要不是突然請吃飯,估計這圈子等到海姆達爾回去以後都沒兜完。 海姆達爾其實也等了n久了,聽她這麽一宣布,不由得精神煥發:“您請。”趕緊講完趕緊拉倒吧,我還惦著我那堆未完成的事業呐。 “你是隆梅爾的兒子?”老太太問了個不是問題的問題,貌似有些糾結。 黛絲搶道:“您也知道,裏格雖然不是隆梅爾親生的,卻勝似親生,寶貝的很。” 維丁補充:“聽說天天掛在嘴邊。” 老太太問海姆達爾:“是這樣嗎?” “是吧。”海姆達爾回答。 “你現在讀兩年級?”老太太又問。 黛絲又搶先說:“明年春天就虛歲14了,他是3月份生的。” 維丁第二次補充:“3月3日。” 老太太說:“是這樣嗎?” “是。”海姆達爾點點頭。 “聽說你的親生父母是英國人?”老太太第三次提問。 黛絲第三次搶答:“是英國人沒錯,不過裏格是我們斯圖魯鬆家的人了,已經入了族譜了。” 維丁第三次補充:“隆梅爾親手加進去的。” 老太太沉默片刻,然後看向海姆達爾:“你有什麽要說的?” 海姆達爾回答:“要不您直接問他們?” 老太太麵無表情的眨巴下眼睛,果斷的揚起了下巴:“你跟我來。”之後威嚴十足的對兒子兒媳孫子們下命令:“誰都不許跟來!”蠢蠢欲動的幾人立刻頓在了原地,眼巴巴地看著一老一小漸行漸遠。 十分鍾以後,海姆達爾忍不住朝克魯姆夫人看去:“您還要問什麽?”如果他們不是一直在走路而是坐在什麽地方,海姆達爾會以為她睡著了,十分鍾裏麵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你為什麽是個男孩!”這話是用吼出來的,足見咆哮之人有多麽的義憤填膺,想來克魯姆夫人已經憋了很久了。 “其實我也很奇怪我為什麽是男孩。”海姆達爾摩挲下巴,輕飄飄的來了這麽一句。 克魯姆夫人有些傻眼,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孩子沒抓對重點,也就是她希望抓的重點他沒抓著,或者是沒去抓。 聽說孩子的性別跟父親細胞中的染色體有關,當然,這個命題太科學太深奧太麻瓜,海姆達爾自己都不明白哪裏會去告訴魔法世界的巫師,於是就說了個通俗到不管麻瓜還是巫師都能明白的答案:“這應該是上帝的旨意。” 克魯姆夫人重重歎了口氣。說實話,眼前的男孩兒什麽都好,家世、長相、血統等等都達到了她選媳婦的最高標準線,惟獨性別不對,是個男的,這要是個女孩該有多完美。克魯姆夫人自己都沒發現她現在的想法跟當初維丁結婚那會兒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二兒媳婦輕浮不自重,連帶著對斯圖魯鬆家也感到了不喜,截止到她大孫子喜歡上他們家的男孩子之前,克魯姆夫人都認為那個北歐家族很不著調。 結果現在可好,不著調家族忽然變成最高標準線了,其實克魯姆夫人在收到威克多的檢討信的那一瞬間,思想因為刺激太大就開始不走尋常路了。 “你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克魯姆夫人施展起攻心大法。“威克多為了你很可能失去一切。” 海姆達爾搖搖頭:“您都不覺得愧疚,我有什麽好愧疚的。” 克魯姆夫人一噎,一下子竟找不出話來反駁,頓了一會兒又道:“你看這樣行不行,隻要威克多結婚生子有了後代,其它的我一概不過問。”克魯姆夫人認為自己很開明很進步了,說來說去,她就是想讓大孫子開枝散葉,這是人之根本。 看看,這就開始不走尋常路了吧,海姆達爾才多大呀,她都開始跟他討論後代問題了。 “這個您應該和威克多說。”海姆達爾想都不想就把球丟回去了。 就是因為說不通孫子,她才來做他的工作的!克魯姆夫人壓了壓心頭的那股躁鬱:“你不能太自私,給克魯姆家留下後代是每一位繼承人應盡的義務,是無可避免的責任。” “這話您應該和貝爾尼克說。”海姆達爾又把球丟回去了。 克魯姆夫人眼睛一眯,口氣不穩的一字一頓道:“故意和我作對?” “沒有。”海姆達爾還是那副“逆來順受”的低調模樣。 “那你……” 話語未盡就被海姆達爾打斷了:“您不用太把我當回事,我和威克多,”海姆達爾撇撇嘴。“這事沒個準。至於生不生孩子,您還是先緩緩吧,等他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以後您再急也不遲,現在說什麽都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