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闊克咚的一聲扔下銅勺,忿忿道,“他們不讓他進去,可憐的孩子隻能在外麵等電影散場。” “你可以請他過來坐坐。” 老闊克瞅了他一眼,悶聲道,“我不愛和麻瓜打交道。” 這家店沒倒還真是個奇跡。 老闊克是個討厭麻瓜但心地善良的啞炮。他把一杯闊克特製牛奶冰沙倒進打包杯子裏,遞到海姆達爾眼皮子底下,“這個替我拿過去。” 後者立馬不甘落後:“半斤耶加雪菲。” 老闊克老臉一板,對峙半晌後不情不願地點頭。 海姆達爾笑如春花地接過杯子,利落地推門出去了。 老闊克一邊仔細擦拭磨豆機的底座,一邊卯著對街的情況。 須臾,海姆達爾回來了,神情有些古怪,右手握杯姿勢與出門前相同。他把杯子朝台麵上一放,張口打斷老頭的質問,“我想你會樂意親自跑一趟的。” 老闊克迷惑地靜待下文。 “當我問及姓名時,你猜他怎麽回答?”海姆達爾突地揚起一邊眉毛,生怕對方聽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頓道,“他說他叫哈利·波特。” “……喔,我的梅林!” ### 與魔法界英雄人物隔街相望的浪潮剛剛落下帷幕,當天傍晚,海姆達爾在家裏見到了一位陌生客人。穿著打扮與斯諾類似,有一頭淺棕色的濃密短發,深褐色眼睛,瘦削挺拔不苟言笑。他的眼神極富侵略性,像急於搜尋吞噬目標的鷹隼,令人後背發毛。 破天荒第一回比另兩位室友早歸的斯諾坐在一張沙發裏,麵色微沉。他簡單扼要地為二人做介紹:“這是道爾頓,這是海姆達爾。” “我是斯圖魯鬆先生的同事,”道爾頓的銳眸沒放過海姆達爾的一舉一動,他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就職於魔法部的魔法事故和災害司。”他的聲音低沉,話尾帶著奇怪的卷舌音,這古怪的拖腔好像附著令人鬆懈的魔力。 魔法部簡直行動如神。下午剛發生的事,兩個小時以後就趕來解決了? 海姆達爾開門見山的說:“我不會把見過哈利·波特這件事說出去的。” 道爾頓哼地笑了一聲:“人的嘴巴很不牢靠。” “那麽請告訴我,貴司打算怎麽辦?注銷記憶?一個遺忘咒?還是幹脆弄個牢不可破的誓言?” 斯諾的臉色陡然一變,他迅速站起來,張了張嘴,但什麽都沒說,最後又重新坐下了。 道爾頓仿佛毫無所覺,徑自道,“聽說你經常出入麻瓜倫敦?” “……有些東西在魔法界購買無門。” “作為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的成員,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與麻瓜世界過分接觸,如果你還想在這裏安靜的生活下去。” “先生,我想我一輩子都會很安靜。”海姆達爾不鹹不淡的說:“我生來就缺乏興風作浪的先決條件。” ### 斯諾為海姆達爾掖好被子,便退出房間下到樓下。當看到壁爐前一反先前的冷酷形象,悠閑自得地品嚐蛋奶酒的好友時,沒好氣的說:“道爾頓先生什麽時候成了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的職員了?” “進門前決定的。”他朝他舉高酒杯,“我當時就想,等親眼見到人後再決定我是在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就職,還是在記憶注銷指揮部工作。看來我扮惡人還挺有天賦的,瞧把那孩子嚇的。” 是嗎?斯諾並不苟同。道爾頓不了解裏格,男孩的膽子一旦壯起來大可潑天。 道爾頓一口喝光酒水,放下杯子起身道,“我必須趕回去匯報情況。” “這件事部裏還不知道吧?” “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道爾頓露出一抹假笑,語帶嘲諷的說:“我們的部長對不值得關注的‘邊邊角角’從來不放在心上。” 斯諾沉吟一會兒後說:“鄧布利多教授原本是怎麽打算的?” “和那孩子聊上幾句。”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道爾頓居高臨下地亮出一口白牙,不懷好意的說:“你的心肝寶貝是個非常有趣的孩子,也許不久的將來我會再度登門拜訪……同他聊上幾句。” “你可以滾了,奧薩姆·道爾頓司長!” 臨行前,道爾頓緊了緊手中的門把,說:“我從沒見過哪個十歲孩子能這麽幹淨利落地使用大腦封閉術,做一個麻瓜實在太可惜了。” 斯諾危險地眯了下眼,“你對他使用了攝魂取念?該死的!你竟敢——” 道爾頓毫不退縮,盯住對方的眼睛說:“你打算把他藏到什麽時候?直到翻倒巷的黑魔法物品蓋過他頭頂?” “我知道……”斯諾沮喪地耙了把不再服帖的頭發。“【請讓我的兒子過自由的平凡的生活】是他母親的遺願,一直以來,我在盡可能地延長這段‘平凡’時間……如今看來,它也快走到盡頭了。” 第3章 貌不驚人的奧拉爾 “三個月?”博克先生大聲怪叫,用那雙渾濁的眼珠子緊緊瞪著海姆達爾,後者機械性的點頭。從剛才起他就一直在重複這個動作。 博克耷拉著頭,美味的肉湯驟然變得寡淡無味起來。他悶悶不樂地推開壁麵刻有【你的寶藏在哪裏,你的心就在哪裏】著名諺語的銀碗,“沒有你的翻倒巷將毫無樂趣可言……” 海姆達爾癟癟嘴說:“三個月前從走私商那裏訂購的龍蛋,今天下午就會到貨。這些東西足夠您和博金先生忙活好一陣子,到時頭枕金加隆睡覺的您還有空閑想我?” 博克先生絲毫不覺得被冒犯了,海姆達爾直言不諱的說話方式是他縱容的結果。說實在的,他還挺喜歡這小子這麽跟他說話。爾虞我詐了一輩子,偶爾聽聽不中聽的逆言也不錯。但一想到該死的北歐雜種要把如此可愛的裏格送走三個月,博克先生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為什麽要讓你離開?不是還有妮爾嗎?” “快臨近魁地奇世界杯舉行的時間了,這一次英國的魔法體育運動司幾乎全員出動,據說部裏下了軍令狀嚴令他們務必、一定要直取冠軍獎杯。三個月後能否得勝歸來還是個未知數。而妮爾最近正處於‘發情期’的巔峰時刻,經常夜宿在外,單靠她斯諾不放心。” “愛折騰的福吉——”博克先生不屑地冷哼。 海姆達爾發現,現任的魔法部長好像很不得人心,不管是正直的魔法師還是黑心的古董販子都不待見他。 “我會給您寫信的。”他一副乖寶寶的模樣,目光閃閃地承諾。 信?博克先生楞了好一會兒,隨後笑容可掬的頻頻點頭,“好,好,我一定會回信,真到那會兒你可不能賴賬不寫。”說罷用手指輕輕刮了刮他白嫩的小臉蛋。 海姆達爾鄭重其事地以梅林的人頭做了保證。 博克先生心情轉好,低頭喝著早已冷卻的肉湯。 據八卦販子妮爾透露,博克先生有過一段不盡如人意的婚姻,他的妻子生下體弱多病的兒子後就和一個有錢的挪威巫師跑了。本就不太富裕的的博克舉目無親,為了治療兒子愁白頭發、散盡錢財,可惜男孩三歲那年還是因感染嚴重的淋巴真菌炎死在了聖芒戈。那之後煢煢孑立的博克先生就一頭鑽進錢眼裏再也拔不出來,徹底變成錙銖必較的老葛朗台。 這或許是中年喪子的卡拉克塔庫斯·博克在經曆了人生的疾風驟雨後頓悟出的全新價值觀——隻有錢不會背離他。 難怪他會憎恨北歐人,並把他們比作體含劇毒的狐媚子。 “看來我有必要去一趟對角巷的【咿啦貓頭鷹店】。”海姆達爾咬著木調羹說:“您覺得哪一個品種比較好?”魔法界有種說法,從一隻信使身上可以看出喂養它的主人的特點,甚至性格長相也能顯露一二。 一毛不拔的老葛朗台突然跳起來:“不用花那錢,我從店裏拿一隻給你。” 海姆達爾無比驚訝,博金·博克什麽時候改走“行貨”路線了? 關上大門,謹慎地把門牌翻到‘休息’那麵,然後他們走進店鋪後方。沿著樓梯上到第七格台階時停下,博克貼在右手邊的白牆上念了句咒語,牆壁忽然開出一個圓拱形的門洞。他拿出兩瓶解毒劑,自己喝下一瓶,盯著海姆達爾喝下另一瓶,兩人一前一後鑽了進去。之後門洞自動合攏,消失無蹤。 牆內,七彩燭火猝然亮起,像兩排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逐一點燃並延伸到通道盡頭。掛在牆上的蠟燭都是有毒的,自動點燃的瞬間便開始揮發毒性,於無聲無息間置人死地。 兩位店主為店內貨品的安全做了不少功課。這些釋放出星辰光芒的劇毒五彩蠟燭出自博金先生的大手筆。他為購進這批比普通毒蠟燭高出十倍毒性的【星火】,親自跑了趟在製造毒藥方麵頗有心得的墨西哥黑魔法世家。前後花掉他近兩萬個金加隆。 而那一年年終,博金·博克店的賬麵收益為一百零九萬個加隆,其中並不包括賬麵下的。 至於博克先生的作為,就是盡頭窄門後麵的東西——巨大的客邁拉獸。 當然是西貝貨。 客邁拉獸很難弄到,它的卵被神奇動物管理控製司劃定為a類禁止買賣商品,比同樣是a類禁售品的龍蛋更稀少罕見。博克先生曾經跑遍希臘乃至整個世界尋找這種動物的卵,皆無功而返。某個機緣巧合下,他從流浪巫師那裏弄到一頭幾乎能以假亂真的仿冒品。雖然不比真正的客邁拉凶惡危險、嗜血成性,但是假的容易馴養也更聽話。必要時,它也可以很凶殘,隻要喂養它的巫師命令它這麽做。 門一打開,漆黑的空間內隻見一雙璀璨如寶石的眼睛。哧的一聲,牆上的火把點燃,寶石眼睛立刻拖著碩大的身體奔來,圍在博克和海姆達爾四周搖尾乞憐,溫順的眼神中看不見絲毫猙獰的影子,白絨絨圓滾滾的身體像一隻超大型的家養蒲絨絨。 “一邊去!”博克素來不耐煩它,每次一見它的寵物習性就光火。 南南(假客邁拉獸的名字)嗚咽一聲,夾著尾巴可憐兮兮地縮回角落。 “別管它,待會兒弄點兔肉哄哄就行了。”博克或許不待見“寵物狗”,但長年的飼養感情還是存在的。 博克掏出魔杖輕輕一揮,堵在眼前的巨大木箱飛了出去,接著是一窩死耗子、一頂滿是汙泥的破禮帽、一口大鍋、一根家用飛天掃帚……等終於露出地麵的顏色,房間上方已經飄滿了各種雜物。 “我的小乖乖,你就出來吧……”他喃喃自語地掏出一個正方形紙盒,約有普通鞋盒這麽大。 海姆達爾見狀,傻乎乎地問,“您喜歡把貓頭鷹藏盒子裏?” 博克大笑道,“沒錯,親愛的,這就是我將要送給你的‘貓頭鷹’。”然後他打開了蓋子。 一隻成人手掌大小的黑乎乎的有翼動物,模樣……嗯,實在稱不上漂亮。 和貓頭鷹比可差遠了。 海姆達爾力持鎮定地小心翼翼地措辭,“這是某種、我還不了解的、梟類、新品種?” 博克看了他一眼,花白眉毛一揚,“它當然不是貓頭鷹。” 感謝梅林! “這是什麽東西?” “名字很多,史料記載為女王鶻(gu),一般巫師管它叫夜妖、晝蝙蝠、飛天夜叉等等……” 聽起來都不咋地。“它能飼養嗎?是不是需要去神奇動物管理控製司登記一下?” “登記?”博克冒出一串藐視的哼哼,他對魔法部強調的“讓動物比麻瓜更規矩”的做法向來嗤之以鼻。“不需要。這玩意兒在教科書上被定為已滅絕動物,神奇動物管理控製司從來不給不存在的動物頒發飼養許可證。” 也就是說可以鑽空子?!海姆達爾一聽立馬來了興致,但仍謹慎冷靜的問,“它不是黑魔法生物吧?” “夜騏是黑魔法生物嗎?” “夜騏是天馬的一種。” “沒錯,但是巫師還是懼怕它,甚至編造了很多不合邏輯、荒誕失真的謠言。” “那是因為一般人看不見夜騏。” “因為看不見,就理所當然的用言語中傷一種對自己沒有威脅的毫不相關的生命?” 海姆達爾豁然發現,卡拉克塔庫斯·博克不像人們描述的那樣淺薄無知,他極富智慧,隻是他把它們都用在了別的地方。 低頭看著盒子裏安靜趴伏的女王鶻,用手指碰了碰那小東西,發覺它很溫暖。小家夥溫順地用小腦袋摩挲他的手指,柔軟嬌嫩的觸感令他好感倍增。當下決定要好好把它拉扯大。 博克不聲不響的站在一旁,對女王鶻主動親近並不吃驚。他沒有告訴海姆達爾,這種生物之所以滅絕,是因為十八世紀的一次大規模殺戮造成的。女王鶻沒有一點攻擊性,溫和得幾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即便拿刀子砍掉它的翅膀,它也不會反擊。 中世紀以前歐洲的麻瓜文獻裏就出現了關於女王鶻的傳說,它原本的名字已不可考。女王鶻是上帝的使者,被派去教化毅然離開伊甸園並墮落到地獄的夜之女王莉莉絲。使者不眠不休地勸說莉莉絲,希望能感化她拋除邪惡重回天堂。莉莉絲不為所動。即使地獄的硫磺火湖燒毀珍珠色的美麗羽毛,邪惡的咒語折磨得它麵目全非,它依然堅守自己的職責不動搖,一直到身體再也不堪重負地化為灰燼。 女王鶻是忠誠無二的夥伴,會為主人奉獻一生。不離不棄死而後已的愚忠程度堪比家養小精靈。 “它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