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這上頭吃醋有些沒格調,異人指了指兒子,“景熙對這種東西經常沒什麽概念,他做出來就會忘記,你以後要多注意一些。”以後?哪來的以後?當然是趙政做了王之後。見兒子表情頓時古怪,異人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瓜,“何以這般表情?遲早有這一天的。”趙政低下頭,他握住了父親想要放下的手,隻感覺父親的手不複以往光滑,上頭已經長出了褶子。他的父親這幾年蒼老了許多,尤其是他自東郡歸來後,不過半年未見,父親竟然生出了白發和皺紋。一想到這一點,他又是擔心又是惶恐,隻覺得有什麽就要從指尖漸漸流逝。“父王,為何突然說這個……”趙政眉頭緊鎖,他反射性地就想要扯開這個不太吉利的話題,“秋色正好,我們不如去庭院裏走走?”“政兒。”異人拍拍他,意有所指,“明年,你就二十歲了。”二十歲便是尋常男子加冠之日,而加冠,便是王族可親政之日。趙政瞳孔一縮,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被異人拉到了懷中,他的父親輕輕拍了怕他的肩膀,“莫要這般表情,如今我秦國正在前所未有之大變局中,父親承祖宗意誌,接你祖父之力,將這片大美江山管好治好,然後交給你,這是父親的意願。”他勾了勾嘴角,“你父親我才能平庸,如今能有這一局麵雖離不開呂相邦的輔助,但父親也是用了心的,看到了結果也不錯,父親很是高興。父親現在多做一些,你未來的不得已和退讓就會少一些。”“父親……”趙政捏住了他的手,眼眶酸澀,“父親可以慢慢來,兒也可以……”“時不我待,發展便如逆水行舟,停滯在原地終將被時代所淹沒,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我等絕不能停。”異人回握住了他的手,批評道,“六國便是前車之鑒。秦國之所以能夠勝過六國,不是因為秦國變法,而是在於六國之不能變法。”“我兒,父親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七國歸一的局麵,這一日很可能得在你的手上才能得以實現。但你要記住,那日絕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你所要麵對的絕非最易,而是最難。”異人極其認真地說,可以看得出這番話藏在他心中已是許久,現在說來竟是一氣嗬成:“此前世間唯有天下共主,從未有人將這片土地所有的國家全數統一,我們要做的可能是開天辟地之大事,也是難事。你要走的,也是從未有人踏足的路,在你之前沒有任何的腳印和經驗,而你的每一個印記卻有可能成為他人的踏腳石。”“你父愚鈍,在這事上沒有任何可以傳授給你的經驗,但是……”“秦囿於西陲,曆經五百餘年,從被流放的一族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就是因為我們比別人更敢於去嚐試,也更敢於拚搏,我們底子差,就要學,我們知道得少,就要讓別人來教,我們人少,就全民一心鉚足勁頭上,能有今日,因為整個秦族足夠團結,也因為我們樂於吸納六國之才,但是……”“在未來,你要安六國之心,則必然要給與六國優待,那麽秦族和六國的位置要如何擺正,要如何安撫老秦人……這門學問,你得好好想想。”異人微微一笑,他看著兒子凝重的表情換了一個語氣,“呂相邦可心有溝壑,然他同荀卿一般,都主張外儒內法,這其中如何用,能不能用,你得自己看著辦。”“李家、王家、蒙家領兵均是不錯,小一輩的資質我看著也還可以,除此之外,尉繚平日裏不顯山露水,實則才能頗為出眾,隻是用他,你得多考慮一下呂安的想法,這事你自己同他商量。”“至於你阿兄……”異人輕輕歎了口氣,又勾起了嘴角,“你阿兄……”他故意拖長了音,見兒子麵色緊繃一副緊張之色,頓時麵帶揶揄,“自然可用。”“你阿兄想出的舉薦之法效果很是不錯,以後可以推廣,他此前還提出了文武分治,此為雙刃劍,寡人是用不上了,你自己把握。另外還有些零碎東西……反正你阿兄總是會幫著你,你遇著事了可問問他。”異人勾了勾嘴角,他戳了把兒子的臉蛋,見兒子被他一戳就呆住了忍俊不禁道:“怎的了,你阿兄能戳,父王不能?”“不,不是……”趙小政忍辱負重,“父親當然能……”正在氣氛轉入輕鬆間,他忽然聽到父親輕輕一句,“可以問,但不可多問,更不可事事盡問。”趙政一愣,就聽異人緩緩道:“王者之愛,在節製二字。”“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異人緩緩合上了雙眼,“讓別人知道他對你的影響力,對他不好,越是重要越是喜愛,越是莫要有所表現。”趙政愣住了,他瞪大了雙眼,卻見父親闔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趙政想到像旗杆子一樣豎立在秦王宮獨寵的母親,再想到位於相位,偶爾亦是會留宿宮中的呂相邦,再想到父親那番話和他日常觀察所見,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呂安曾經同他碎碎念說過的那些事……趙政忍了忍,又忍了忍,實在沒忍住,腦子一熱,“那父王……您對呂相邦莫非是……”異人一愣,一時半會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晌,猛然間接上兒子思路的這位一慣溫和儒雅的秦王殿下頓時暴起,將他胡言亂語的兒子揍了一頓。不光他揍了一頓,他還跑到媳婦那兒去告了狀,然後將兒子提溜過來讓他母親也擰了耳朵泄憤。此後幾日,無辜的呂相邦覺得大王看他的眼神總有幾分奇怪,那滿滿欲言又止的情緒都快要滿溢出來了。呂不韋:????不知道自家老爹正在經曆何等慘劇的呂安正摸著自家戀人送來的禮物一臉無奈。其實他真的覺得自家師兄的浪漫情懷有些點歪,譬如這次送到的禮物,是他師兄拿了一塊蜀郡的墨錠刻成了一個小人,一個啃著糖!葫!蘆!的小人。嗯,沒錯,還是呂小安的黑曆史。呂安氣呼呼地想,他師兄刻工很好,這個小人惟妙惟肖的,的確很可愛。可是先不說為什麽在他師兄心裏自己為什麽是這個形象,隻說說師兄為什麽要拿墨錠刻好了,這東西無論是從頭開始用還是從腳開始用都還挺奇怪的,尤其是最後用到頭部那兒,想想就覺得怪可怕。師兄的浪漫,他真的不懂,師兄應該給他刻一個他的樣子啊,這樣才能睹物思人,送個他自己算怎麽回事?必須批評一下!還有!既然要送他刻品,用個木雕就好了呀!這既實用又不實用的感覺太奇怪啦!呂安想來想去還是有些舍不得用,他將小墨雕放在了桌案上當鎮紙,盯著小人看了一會,忽而靈機一動去了庫房。作為秦國的飛地,東郡的地理位置在商業上極為優越,此處臨三國,船運陸運都非常發達。在意識到秦國的貨物非常好賣之後,呂安便請人邀請鹹陽的一些老字號給他們供貨,在東郡開了一家綜合性售貨中心。當然,在這裏買的東西價格肯定要比鹹陽貴一些,但可以保證的是和鹹陽同步上新,又因為呂安這層關係,蜀郡的貨物亦是會撥出來一部分供給東郡。這些日子以來,秦紙、秦筆還有秦布都已經在東郡打響了名氣,唯有秦墨尚且不算熱門。秦墨色澤黝黑,有如黑漆一般凝而不散等等優點,但是這些優點在竹簡和案牘上和普通的墨沒什麽大差別,隻能說看上去黑了點,但價格卻要貴上幾倍。一樣東西想要推廣到民,價格是很重要的因素,呂安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也授意下頭人出了一套克數小價格便宜的入門墨供人采買,但這個市場還是暫未打開。這主要是因為墨必須以紙為載體,而秦紙如今還賣得不便宜,算是一種輕奢產品,再加上用了紙連筆也要換,書寫方式亦是和過去不同等等因素,在東郡這還未有成為一種風尚。既然作為日用品推進緩慢,不如試試作為觀賞藝術品?托男朋友的福,呂安靈機一動,他先是請人在墨塊上刻出陰文。陰文比陽文更省時間,但是黑漆漆的有些不好看,於是他試著在上頭點了金。經過加工後的墨錠黑底金字極其醒目,而有些體量較大的,呂安還請人在上頭寫些如今的著名著作什麽的。一塊寫不完?那就做一整套按套裝出售。一整套的墨塊被放在用紅色蜀布和錦盒包裝的匣子裏頭,上頭用金字連成一整篇文,在燈光照耀下其格調瞬間暴漲。當包裝過的墨錠重新被放在櫃台上的時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呂安還大手一揮,寫下數份信件去自己相識的文化人圈子裏頭約稿,他準備到時候請人將原篇詩作刻在模具裏頭。墨錠在還熱乎的時候就像是陶泥一樣,完全可以印上花紋,那就不用一個個書寫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用秦字書寫。既然走不了平民路線,就走高定叭!不是我奸商,呂安歎了口氣,是這個時代不能理解我鴨!第236章 大國崛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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