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績非常慘烈。親爹都搞不定,呂小安覺得自己恐怕也難,不過試試總比不試好。他的想法非常天真,其中漏洞也有很多,甚至帶有一點危險性,但是呂夫人和趙姬都還是同意了,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在人前侃侃而談,頂著旁人的目光說話,還是即興發揮,壓力自不必提。但是這種機會非常難得,尋常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多半是成為大家公開講學的時候。能夠將心中所想全部用語言表達出來是一門本事,而能夠在別人灼灼目光下不心慌不心亂,集中精神演說甚至於還要應對突發狀況的反應能力更是一門學問。所以在現代,若是有心的家長多半會鼓勵自己的孩子多多參加語言類的表演節目,當然比起先秦時代,現代的孩子可要幸福多了,就算口才不好,羞於發言,他們也能擁有別的機會表現自己。而在先秦這個主要靠麵試的時代,胸有錦繡良才卻口才不好或是臨陣怯場,那幾乎就等於為仕途判了死刑。呂夫人和趙姬二人便在不遠處站著關注兩兒子的情況,但令她們意外的是,被人群包圍的呂安和趙政都十分平靜。趙政小腦袋轉來轉去好奇地觀察著周圍說話的大人,誰說話就看向誰,特別的機靈。呂安抱著弟弟小嘴啪嗒啪嗒回答著周圍人的問話,兩個小孩都沒有露出一絲怯色。等眾人問明白這位小郎君的弟弟不是沒東西吃而是特別挑食,所以這個才七歲(呂小安:九歲!是九歲!)的兄長就帶著弟弟出來找他到底喜歡喝什麽奶了……呃……好吧,畢竟是小兒,想法古怪了些也正常。男人們交換了一個視線,有一個微微彎下身來問道:“那你會講什麽故事啊?”呂安挺起了小胸脯,“安兒會的故事可多,叔叔你盡管點!”年方二十就被叫叔叔的男子一噎,他幹咳一聲,“既如此,我便點一個?”然後他就看到小孩的視線往他身上轉了一圈,又往與他同行的幾個青年身上轉了一圈,微微歪頭。雖一字未發但是小青年好像就看到了他的疑問之意,多解釋了一句,“我等同行之人有一匹馬恰好在哺乳期。”呂安立刻端正坐好,小表情乖巧極了。男子按捺下想要掐一把包子臉的手,道:“我這關鍵詞便是——愚蠢之人,故事裏要有一愚蠢至極的人的故事。”小孩眨眨眼,都不帶思索地立刻便道:“楚有一男子乘船渡河,船到江心時,其身上的寶劍落入水中,於是此人取匕首在船身刻痕。”“而等到船到岸了,這個男子便下水找劍,未得。”“上岸後他非常疑惑~”小孩故意歪著頭看了一圈圍觀人群,站起身抬手做了一個張望的姿勢,繪聲繪色道,“他說,奇怪啦~我之前明明在這裏做了印子,怎麽下麵沒有劍呢?”小孩話音一落,方才沉默仔細傾聽的圍觀人群均是一愣,然後“哄——”的一聲笑開了,而呂安說完之後卻抱著弟弟又重新坐了回去,小臉嚴肅極了,就好像方才他什麽都沒說也沒做一般。呂安的第一位客人笑得最是大聲,他抬手衝著繃著臉的小孩點了點,“你,你這故事可真夠促狹的。”呂安不應,隻是默默抬頭看了他一眼,萬語千言全在了眼神中——奶呢?男子一邊捂著疼痛的腹部一邊撐在同伴身上,“過,過會就給你,先讓我笑一會。”被他撐住的同伴笑點比他高一些,眉目英俊,在一眾捧腹大笑的人群中站的筆挺,他麵上隻是掛著淡笑,見呂安點點頭不做聲,便道:“那我也,也來點個故事可好?”呂安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兩個勾肩搭背的年輕人,一看就是一起的。方才那位客人說的同行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那麽到時候的報酬大概就是同一匹馬的奶水,對於隻是想要給弟弟嚐一下味道的呂安來說,好像沒什麽意義。不過……阿爹說過,第一個客戶要給一些好處,這樣別的客戶才會被吸引過來,開業第一天的人氣是很重要的,於是呂安點了點頭。那青年有些靦腆地笑了下,“我想要聽……聰明人的故事。”這次呂安也沒猶豫,“數小童在外遊玩,一孩童調皮登甕,失足落入滿水陶甕中,旁的孩子見無法救援,便想要去找家裏人來。”“便是此時,有一童以石破缸將水放出,小童得救。”比起方才那個故事,這故事呂安說得有些快,亦是沒有增加言語動作姿態平平,示意他說完了旁人都還未反應過來。而那個第一個點故事之人更是愣神好半晌,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些猶疑地看了眼同伴,沒有得到回複便問呂安:“敢問小郎君……這破缸小童……慧在何處?”呂安抿抿唇,他看了眼向他提出要求的青年人,似乎是在詢問他有沒有聽明白。青年微微一笑對呂安說道:“在下也想聽聽小公子的想法,還請小公子為吾等解惑。”呂安:……你們大人怎麽這個樣子?你這個表情一看就是明白了呀!但是沒辦法,作為一個賣家,呂安必須要拿出自己的職業操守來,他對著男子問出了一個問題,“旁的小童為何無法救那落水孩童?”“自是因為……”男子答到一半,卡殼了。甕是一種肚大開口小的容器,高度並不算很高,但如果按照小童故事裏的描寫,其高度定然是超過尋常孩童還是別的孩子所不能將之伸手拉出的,既如此,“我明白了!”他一擊掌,“小童定然是被水淹沒了。”呂安沉默了會,又提示他,“小郎君被水淹沒,重中之重又是什麽?”“……救人?”“是呼吸。”他的同伴提示道,“把人從裏撈出來尚在其次,小,小兒在水裏無法呼吸便堅持不了多久,所以當務之急是先要想法子讓他能夠呼吸。”“要救孩子,最好的選擇便是將小孩撈出,這樣孩子性命保住,水甕亦無損傷。但是在場都是孩童他們無法做到。”此時,邊上又有一著石青色常服的男子插嘴道。見眾人看向他,男子便拱手作揖,目光卻是直直看向呂安,“那麽,若是無法讓孩子離開水,那就讓水離開孩子,此為反向的思維。而故事裏的小童在想明白這一點後立刻下了決定,於陶甕和小童的性命之間選擇了後者,人命重於財物,這才是他的聰慧之處,不知某所答可對?”呂安並不回答,反倒是那點故事的年輕人又說:“在下以為還有一點……”他頓了頓,雙眸亮如星辰,“小童的友人已經去求救,他本可以什麽都不做安靜等待,或許大人很快就會抵達,或許可以有不必破甕又可拯救小童的方法出現,但,但是他沒有等。”“因事急從變,在最為危機的時候不必尋求完美的解決方法,不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而是自己挺身而出先將事情解決,將最大的傾頹之勢解決,再來將之圓滿。”他深吸了一口氣,衝著呂安和他懷中一聲不吭的趙政俯身作揖,“這小童果真聰慧,某受教了。”“原來如此,我等思慮尚有不足。”第一位青年人恍然大悟,他看向呂安的眼睛閃閃發光。呂安被他看得不知為何有些毛骨悚然,而那著石青色衣袍的男子亦是衝著呂安作揖,“小郎君如此聰慧,不知可有師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