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夏安然是睡到自然醒, 竇皖沒有。夏安然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來的,反正他從迷迷瞪瞪間就覺得有人在給他按腰, 因為太舒服, 明明已經醒了但他又被按睡著了。竇皖長期習武, 手勁大,認穴道又準,夏安然被他按得軟成了一灘小粘糕粘在了床上, 完全不想起來。昨夜某人給他演示了一下他們竇家男兒是怎麽止於禮的——那就是一、夜、春、宵。細心嗬護,溫柔繾綣,但就是不停, 夏安然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去踢他,竇皖還特別委屈。一開始夏安然還信了他的鬼話, 給人解釋人家是話本上說的一夜春宵, 正常男人哪能真的來個一夜?腎還要不要了?都是成年人了,實際一點好不好?差不多可以了!少壯太努力, 老大徒傷悲,做人要可持續發展啊。小國王諄諄教誨,竇皖當時取來溫熱的梨子水伺候著懷中人一口一口喝下去,麵上的表情非常誠懇。在小殿下偶爾瞟過時候他還極其配合地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 認錯態度非常良好,然而等小殿下休息好了立刻就又將人壓在了床上, 說些什麽“春宵若短,日後便全是寒冬”之類的混賬話。夏安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還警告他,“以後你不許再跟你們那幫子兵痞子學這些奇奇怪怪的話!讀了那麽多年的聖賢書到了這時候全都沒用了是不是?”竇皖也沒回答,他伸手極其熟練地給小殿下梳了一個小發冠,然後往裏頭紮了一根木簪。夏安然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咦了一聲被分散了注意力,就著模糊的銅鏡,他能看到簪子被雕成了鵠鳥模樣,這明顯不屬於如今的熱門流行,“是阿皖新做的?”竇皖應了一聲,他手一翻又拿出了一支簪子,麵上帶著點期待得看著夏安然,夏安然接過簪子端詳了下,剛才竇皖給他戴的時候他沒有看見那一支的模樣,但想當然也知道這兩支一定是同款的。他一下子忘了方才在說什麽,隻示意竇皖蹲下來一點,指尖一挑,勾起了竇皖的長發,為人束發,他忽然歪頭笑道“古有張敞畫眉,現有我互相束發。”“張敞……?”竇皖微微偏頭“是誰?”夏安然砸吧砸吧嘴,他想了想,這個典故應該還挺有名的鴨,竇皖不知道的話,難道這人還沒出現?咳,他揮揮手表示這個一點也不重要,然後快手快腳給竇皖戴上發冠,又將簪子一點點插進去,見竇皖還想問,小國王連忙打斷道“說起來你昨天沒有戴纓呀!”纓是女子出嫁時候束發的絲線,這是在訂婚時候就用來束發,表示此女已經有了婚約,而等到新婚當天由丈夫親手解下。但竇皖是男兒自然不會戴纓,夏安然立刻就開始作妖啦!“沒有纓多可惜啊,阿皖,等到晚上我們一人剪一撮頭發然後編在一起吧。俗話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麵對這樣甜蜜的建議竇皖當然不會拒絕,甚至現在就想要拆頭發照做,夏安然堅定得製止他,再不出去就真的要被人嘲笑惹!被無情拒絕的竇小皖隻能繼續為他的小殿下換衣梳洗,到最後夏安然都不好意思了,表示可以自己來,不過沒能倔過竇皖。他隻感覺竇皖給他穿衣服的架勢就像是在做餃子皮似的,因為太喜歡餃子餡,恨不得一層一層又一層地將之包裹起來,但同時,又,帶著點別的意味。這架勢讓他有些……嗯,害羞。然後他坐在鋪了墊子的特製加高凳子上等竇皖穿衣服。竇皖今年虛歲二十,正是青春歲月英姿勃發,他此時穿上的是製造坊新做好的衣裳,整個人都被這優秀的剪裁襯托得愈發筆挺。夏安然的視線上上下下挪動,情不自禁留在了這人的腰上頭。人的審美總有那麽點奇奇怪怪的傾向,比如有人是手控、聲控,夏安然以前倒是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腰控。但竇皖的腰是真心好看,薄薄的一層肌肉覆蓋在骨血之上,隨著動作變換而牽動漂亮到驚人的飽滿線條。衣服一穿上幾乎都看不見,隻有著甲胄時候還有脫光之後才……嘿嘿嘿。“景熙?”竇皖含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青年伸出手,拇指擦過他的嘴角,什麽都沒說,但一切都在不言中。夏安然一拍桌子,義正辭嚴,“我們快出去吧,他們怕是等久了。”事實上當然沒有人久等,那些人根本就沒有來等他!劉徹舉著勺子呼嚕嚕地吃著紅糖豆花,陳嬌倒是個鹹口派,正小心翼翼地在豆花內滴芥油調味。紅糖豆花是中山國特製的,將紅糖水熬得粘稠,然後豆花放井水裏頭冰鎮一下,取出來之後拿溫熱的糖水澆上去,一入口就是紅糖熬煮後帶著點苦味的口感。甜和苦是宿敵,但正所謂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二者並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對味蕾的絕佳挑戰。舌尖感甜,舌根感苦,二者共同協作將信息送到大腦裏麵便是結結實實的幸福滋味,加上冰鎮後豆腥味被最大程度地縮減。豆花的質感比起熱豆花更像是單純的一個載體,主角便是紅糖,它隻是為了襯托出其滋味。軟滑又帶著點韌性的口感幾乎沒有取代品,在中山國一經推出後風靡全國。鹹豆花則不同,所有的配料都隻是輔助角色,豆花在熱騰騰的時候豆腥味最濃,但也有人覺得這時候滋味最美,佐以蝦米、榨菜、醬油和經過翻炒的鬆仁,再撒上一點小蔥增色增香,最後按照陳嬌個人喜好,加了點帶著辛味的芥油,味道豐富層次分明。按照陳嬌個人的想法,比起隻有甜一個味道的甜豆花好吃多了。於是夏安然和竇皖相挾抵達的時候,這對姐弟已經開始威脅眾人站隊了。都多大了?!你們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嗎?剛剛經過了人生大事的夏安然自覺自己成熟極了,他一進來就挨個拍了下弟妹的腦袋瓜,並且對於兩個小孩為難別的小少年的舉動發出了批評。劉徹立刻賣乖表示阿兄徹兒知錯啦!以後不那麽幹惹!晚了一步的陳嬌暗自磨牙,但也是一臉乖巧。夏安然將弟妹的小心思看在眼裏,然後當做沒看到。作為一個好哥哥,在關鍵時候要給自家小輩們留點麵子。等幾人吃完早飯,劉徹忽然從袖子裏頭拿出了一個紅封遞給了竇皖。“這是改口費。”他鎮定自若地在一片怪異眼神中補充了一句,“父皇讓我帶過來的。”竇皖鎮靜接過,規規矩矩地道了聲謝,然後將紅封塞進了袖擺裏頭,這一坦然姿態惹得幾人紛紛看他,夏安然更是赧然。改口費是什麽鬼啦?居然托兒子幹這個!老父親還能不能好?事實證明老父親還是非常可靠的。婚後第三日,劉徹終於憋不住說出了他的真正來意——軌道。準確地說,是有軌運輸這種運輸方式。漢景帝中元四年,非常平靜。這種平靜指的是國際形勢,雙方的國內卻都不平靜。匈奴那邊頻繁得爆發小規模內戰,歸順的匈奴兵和雜胡部落越來越多,自他們口中眾人得知無論是左右部還是匈奴王帳最近關係都非常緊張,彼此之間都互相看不過眼。雖然舉部落而行的戰爭沒有爆發,但各自都指揮著帳下雜胡互相攻伐卻是少不了的。這主要是因為此前大旱和蝗災帶來的負麵影響。草原上的牲畜以羊為主,而羊群是一種啃食植物根莖的動物,放在平日裏當然沒有問題,廣袤的大草原可以自然調節這一點損失,然而之前的旱災和蝗災連翻作用之下,北部草原上當季的牧草幾乎絕收,牧草並未撒籽。留在原地的食草動物們不得不一遍遍得撥開土層挖掘下頭的青綠,自然破壞了其根係,後來長出來的草都是之前沒有發芽的草籽或者是僥幸沒有被傷到根係的牧草所出。然而當羊群將其連葉帶根吃下去後,這塊土地已經沒有能力再養育第三波牧草了。匈奴人又沒有種植牧草的習慣,他們習慣性得變換地方,而等繞了一圈回來後驚訝得發現,原先的草場居然沒有長出新草。這樣的情況發生多了,為了獲得草料,部落之間自然會發生衝突,而這種衝突一次兩次尚且可以調理,次數多了又打出真火,或者在有心人士的挑動之下衝突久久不斷。為了躲避戰火,有越來越多的小部落舉族南下,他們一開始倒是沒想著歸順大漢,隻不過靠近漢長城這一塊的草原之前沒人放牧,草甸情況要好上不少,然而距離近了他們自然忍不住要探頭張望,加上他們通常都要通過軍市售賣牲畜給守城的漢軍,交往多了,一來二去的便心動了。從零散以家庭為主的胡人,到後來小部落,再到中型部落,離開草原的胡人越來越多,此舉自然也彰顯了草原上的動蕩,以及匈奴王庭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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