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孫子的竇太後立刻問了他幾個關於劉勝的問題,尤其將重點放在孫兒的身體狀況上。和尋常老祖母一模一樣,竇太後在得知孫子沒瘦還長高了後,方才興致勃勃地問了有關瓷器的事。和竇嬰的說法一樣,瓷器全然是意外所致,竇太後一聽這窯的出現完全是因為孫子要給兒子做莊子,欣慰無比,她自然覺得這是因為孫子的孝心所致。此時尚且沒有因果說,但是並不妨礙竇太後由果聯因,更覺歡喜。這樣一說,堂內幾個孩子更是興奮了,他們還記得剛剛離開的劉勝哥哥,又聽劉勝哥哥要造能在房間裏頭泡的溫湯池子更是好奇不已,一個個都拉著爹爹或是奶奶的衣角撒嬌想去。劉啟摸摸這個,壓壓那個,最後無奈地坐在竇太後對麵對著小豆丁們說道:“你們劉勝哥哥還沒把東西弄出來呢,想要去看得再等一段時間。何況你們還太小了,不好遠行。”小豆丁們思考半天,其中一個直接問了中山國派來的小吏:“郎君,你可知我劉勝哥哥的溫湯房子什麽時候才能造好呀?”那小吏恭敬抱拳:“回小殿下,臣此前出行前,曾聽同僚說,在冬日已經挖出了落差,可以水車引水,接下來便是要以管道引水入室內,若是此舉可行,應當再花個兩三年便可建成。”“兩三年……”那小少年掰著手指算了下,最後有些沮喪地說道,“兩三年後彘兒就要上學啦!”等上學了就不好過去完了,劉小彘腦袋瓜子急速運轉,他歪過頭看了眼劉啟,蹬蹬蹬跑了過去:“父王,彘兒可以寫信去給勝哥哥說讓他先造一點點房間,讓彘兒在開學之前去看看嗎?”“哦喲!你這想法倒是別致,”劉啟笑著點了點小兒子的額頭,“你不妨試試寫寫看,隻是朕可不能保證你劉勝哥哥會邀請你去哦。”“不會的。”對於小哥哥,劉彘非常有信心,“九哥一定不會忘了彘兒的,勝哥哥說過他最喜歡彘兒了!”劉小彘對自己特別有信心,一邊軟乎乎地這麽說著,一邊看向了那小吏,眼睛眨呀眨:“郎君,你可知我勝哥哥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呀?”“回膠東王。”那小吏雙手抱拳,“殿下給每個小殿下都帶了禮品。”“喲!那我們嬌嬌也一定有啦!”劉嫖笑了一下,頗有些得意地對竇太後說,“阿母,這倒是不錯,若是嬌嬌的比我的好看,我便悄悄和嬌嬌換一下。”陳嬌小姑娘今天要上課,不在這兒,是以劉嫖便來賣了個巧,她這一番話自然迎來了竇太後笑叱之聲。因起了興致,竇太後便讓人直接將夏安然準備的禮物都帶到長信宮來,也別送到每人那兒去了,幹脆就讓大家自己帶回家去,還能更快一些呢。片刻後堂外的人將一件件器具送了進來,因此前已經有兵士先一步將東西送走了,此時能夠回來的便隻有一部分。劉嫖的和陳嬌的都在其中,劉嫖的箱子大一些,嬌嬌的小一些,不過大家都覺得挺正常。竇太後還笑著吩咐劉啟必須要為他侄女做主,她這個老婆子眼睛看不見,可一定不能讓劉嫖將東西換了去。於是劉嫖一邊撒嬌一邊將箱子打了開來,隨後她輕咦一聲:“這是何?”“回長公主,這是一尊酒壺,此彎曲部分可引酒,故不需用勺,直接傾倒便可傾酒。”“喲,這倒是新奇!”劉嫖將這個在後世在尋常不過的瓷酒壺把玩了半響,尤其是彎彎的壺嘴部分,她眼珠子一轉,笑著看向竇太後:“母後,勝兒送的酒壺好生奇怪,我實在好奇得緊,您可快讓我用用,否則我都要睡不著覺啦!”“要用你不能回去用?我看你就是看中了前些日子你弟弟送來的酒。”話雖如此,竇太後卻還是讓內侍端來酒壇,實例上演嘴硬心軟。劉嫖一並地將這一尊白瓷酒壺送出去讓人注酒後端來。她也懶得叫人,親自去拆了陳嬌的匣子,隨後便輕呼一聲。準備送給表妹嬌嬌的禮物比起給姑姑的要輕鬆了不少,夏安然送了一個女孩造型的瓷娃娃,上頭臉蛋是白瓷,下頭則是穿了青色衣裳。雖也是一件青白瓷,但是憨態可愛,倒不如白菜那般醒目。劉嫖左右看看瓷娃娃,隻覺得好玩,但再一低頭卻發現了這瓷娃娃頭上做發髻的地方還有小孔,她一愣,先是以為這是製作時候出了差錯,但再仔細一看便注意到娃娃的耳垂上也有孔洞:“這洞眼是……”“回長公主,殿下說這是給翁主拿來裝扮娃娃用的,翁主可以給娃娃戴發髻和耳飾。”“哎喲喲,這我可不好拿了,若是拿了阿嬌定是要對我鬧死。”劉嫖笑了一下,她摸了摸瓷娃娃的小臉蛋,“阿母,您快看看這娃娃,做得也太精心了。”竇太後用手指摸了摸娃娃的輪廓,也跟著笑道:“勝兒確實費心了。”“阿母,您也快看看勝兒送了您什麽。”劉嫖見侍從正在往瓷壺裏頭倒酒,便慫恿竇太後,“勝兒送了我這姑姑一尊酒壺,給嬌嬌一個娃娃,給陛下一個擺件,這送的都不是一個類型的呀。”竇太後拗不過女兒,便讓人將箱子打了開來,她看不見,還等著劉嫖的形容呢。不想隻聽到劉嫖站起來的動靜沒聽著她說話,竇太後還以為是女兒賣關子呢,倒也不急。劉嫖是真的有些被驚到,竇太後的禮物是兩根燭台。這並不少見,贈送燭台本就是對主人的尊敬之意,長信宮的燭台不在少數,隻不過竇太後以點燈為主,很少用罷了。然而燭台白瓷為底,一根繪有一老者騎乘青牛姿態,悠閑步出一關口的模樣,另一根則是書寫了《道德經》的精華橋段。長公主眼珠子一轉,立時知曉這做的便是“老子出函穀關著《道德經》”的典故。當年老子離開周王室欲要雲遊,鎮守函穀關的長官尹喜擅辨天文,便讀出紫氣東來,聖人西行,故而攔下了老子,老子喜之,著作《道德經》授之。這倒是有心了。她心念電轉,心中立刻有了日後要同中山國的官吏接觸一番的想法,麵上卻是掛著歡喜笑容,當即便給老太太形容了這幅燭台。老太太果然喜歡,還拿在了手裏摸了幾摸。劉嫖便趁著太後高興的檔口笑問匠人這畫是何人所繪?很有縹緲之意。國畫的基本載體便是紙張,在沒有出現紙和墨的完美融合之前,此時繪畫多被刻在石板或是木板之上,隻有少數得以繪在布帛之上。以此為載體,自然決定了其畫技和成品較為硬朗。而如今在燭台上的畫卻是寥寥數筆,以形代之,風格寫意,輕靈優美,且筆調多為圓弧狀,近看之下總覺得其中有幾分玄妙所在。長公主見了很是喜歡,她一時說不出什麽鑒賞之語,隻覺得看著特別舒服,然後她得到了一個令場內眾人都驚異的答案。這畫是她侄兒劉勝親筆所畫,不僅僅是畫,上頭道德經的文體亦是中山王親筆所書。夏安然這具身體不會畫畫,他當時在定做這個燭台之時曾經讓匠人動手,然而畫出來的東西讓他仿佛看到了博物館裏頭抽象到得靠猜的詭異動物圖案。尤其是讓畫牛,匠人就很耿直地把牛頭畫出來,老子騎牛就是一個小人騎在牛頭上,看上去格外誇張。當然這也是如今的藝術表現形式的一種,但是夏安然接受不了。他自己沒有繪畫的底子,但他在現代看過許多山水人物畫,尤其是故宮藏畫眾多,來源大多是明清帝王的私人珍藏和愛國人士的捐贈,件件精美。他雖不擅畫,卻也能描摹出一個大概意境。——落筆前,他是這樣想的。但很神奇的是在落筆後他心中所思便能繪成圖,在紙上打完草稿之後夏安然情不自禁地敲了係統。沒別的,他就是想知道自己之前幾個世界到底幹了什麽,怎麽連國畫技能都給點亮了。理所當然的,係統如進入此世界之初所說的不會回答一切有關之前世界的問題一樣,持續裝死中。竇太後歡歡喜喜地將這對燭台放到了桌案上,並且讓人配上皇帝拿來的蠟燭點上,以示歡喜。小豆丁們對這個可沒興趣,紛紛鬧騰著想要拆自己的禮物。劉嫖拉不住自己的侄子侄女,隻笑著讓侍從們扶著些,都是些瓷器莫要摔壞。接著,他們便見到小孩們一個個歡喜尖叫的模樣。“哎喲喲”竇太後笑著辨別孩子們的笑聲,“勝兒這莫不是將弟弟妹妹們的喜好都給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