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站在一邊,開始吐沫橫飛。  這裏雖說人煙稀少,但南北東西往來的人也不在少數,走南闖北的,稀奇事自然是多。這人是愛惹事的動物,那裏有人就少不了有些事端。  所以說,人都很麻煩!  “小哥,坐下說。”  秦霜以手抵著下巴,給那人倒了一碗茶水,悠悠閑閑,笑眯眯的等著聽故事,他喜歡聽故事,到了那兒都會找個人給自己說說,解悶兒。順便也能打聽不少事。  那小廝瞧著秦霜一行人,也不是好惹的,也不敢真坐,看著後麵雙奴彎起的眼,剛想坐下,又瞟到一邊的死囚,心道還是站著吧!腰一直,胸一挺,越發的直。  說著說著,小半個時辰,秦霜心裏也開始打哈欠,遇到個話嘮,廢話忒多。阿離罩不住了,站出來就不滿道:“你能不能簡單點兒?誰偷了誰,就直接說好了,為什麽要從小偷出生開始說?”  小廝讓他一吼,就愣住了,開始結巴:“都說…說…教導從小開始。”  “你——”  “阿離,你去睡吧!”又對阿原說,“你也去吧!”  後看看往自己身邊湊近了的雙奴,隨後道:“你們倆也去吧!楊真也不用呆著了,雪暗天留下。”  接著繼續,就聽那小廝說:“那一年…”  “哪一年?”秦霜保持笑容,提點著要好好說清楚。  小廝一愣,撓撓頭,笑道:“好像去年冬天。”然後他眉飛色舞的說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去年冬天,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飛雪,漫天路。  浩瀚的沙海,冰雪遍地,雪壓冬雲,濃重稠密,狐裘不暖錦衾薄。那一夜,雪下的極大,落在沙地裏都不及風幹,到處都彌漫著蕭瑟。  就在這座驛站內,來了一群江湖浪人,個個佩刀帶劍,氣煞凶惡,一進來就砍了堂內的木柱,氣急敗壞,衝著一位披頭散發的漢子道:“你這嗜血的魔鬼,生靈屠殺,今日我等要為門下死去的亡魂血仇。”  那漢子形狀似猛虎,手拿寒人的長刀,滿身戾氣野性,正配著店裏的酒撕咬著自己帶來的生肉,弄的滿臉血腥,當真和個野獸一般,店主也不敢讓他離開。  漢子穿著破爛單薄,蹲在板凳上,他的對麵安靜坐著一個8左右歲的男童,乖巧的極,臉孔小巧,清秀靈動,一雙大眼睛蒲扇般的開合,本自低垂腦袋,揪著白饅頭小口抿著,這時卻驀然抬頭,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祈求般看著對麵的男人,眉宇間隱忍著那股沉毅,捏緊拳頭。  從進來就沒說過一句話,眾人隻當他是個啞巴,還攤上那麽個瘋子爹爹,怪可憐的!  漢子望了男孩一眼,淡淡的道:“我的刀今晚不喝血,你們快快離開,饒你們狗命。”又伸手摸摸男孩的額頭,“兒子,快吃。”血糊糊的手在孩子黑亮的發絲上帶過,一根發絲上滑下小血珠,在昏暗的燈光下,詭譎的極。而後他繼續拉扯生肉,除了那點聲響,店裏一時安靜的極。  男孩聞言,竟有些感動之意,在喉嚨間輕“嗯”一聲,有些漸呈淒戚,竟然淌下淚來。  誰知這時,那漢子卻一巴掌掃過來,直打得他飛出身子,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小臉蛋上紅痕立現,腥味的血染紅了他灰白的衣衫。就聽漢子怒道:“哭什麽?沒用的東西,還不給你老子滾?”  男孩立刻吞咽了淚水,一抹臉,沒了剛才的淒楚,猶若警惕敏感的小狼,眼內精光閃過。  他爹的瘋血病又發作了,那雙血紅的眸子布滿嗜血的光芒,激動的連手都在發抖,那柄刀若深知主人的意願,忠誠的嗡嗡發出難以忍耐的聲響,在漢子拿起刀的時候,他趕緊爬起來,對著裏麵的人大聲道:“你們快些逃命去。”一連數月沒開腔,此時,喉嚨深處隱隱作疼。  那場殺戮從來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他的父親發起瘋來,連他都會性命堪憂。  刀身利寒生冷,一刀把人當中劈成兩半。小半個腦袋落在孩子的懷裏,腸子腎髒鮮血滿目,而他的表情也沒有了以前的驚慌,愧疚的抱著那半個腦袋,淡定的極,望著滿地的屍體,一臉哀憐無奈,而他卻沒有一絲辦法阻止。  過去的幾年中,這樣的畫麵時時刻刻伴著他,甚至進入他的夢,但是,他仍然不能做到麻木,他一直在努力阻止,父親越來越瘋,越來越狠,他以為他們應該活在深山老林裏,終其一生,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也就在那一刻,他希望自己能變強變大。那樣,若不能阻止他爹的殺戮,那就隻有一個選擇:殺了他爹。  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那個不知名的門派最終毀在那柄刀下。瘋魔的漢子最後仰天長嘯,血紅的眸子裏,說不出的苦澀無助,宛若被魔鬼控製,看著一邊神色淒涼痛苦的兒子,那小肩膀上也被自己輕劃了一道血痕,皮肉翻出,渾身是血,最終不忍,恢複一絲理智,飛奔出去。  逃的逃,死的死,最後不知誰一把火燒了整個驛站。  男孩艱難的把屍體都拖到不遠處的亂葬崗,在這肅殺冬夜,滿臉俱都是汗水,汗水混著血水,很難聞。最後茫然的蹲坐在屍體旁發呆,再把屍體埋葬起來。  不知想到什麽,不免輕抹起淚來。這許多年,他都快忘記本該幸福的一切。  小身影輕叩著響頭,淺聲歎氣道:“你們門派四處作惡,被我父親見,惹了禍端,但竟也不至於落此下場,想是我父親瘋魔了,沒了人性,無端牽連你們性命,終是我們錯!可惜,聶風無能,無法救你們性命。人之禍福隻有天定,想是我們欠你們的,老天終是會讓我們償還。”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他隨後起身,開始想著,接下來要去哪裏找尋那個瘋子一般的父親。昔日,那個“北飲狂刀聶人王”英雄神武的刀客身影越漸模糊。  走了不久,驀地發覺一道血跡向南端延伸,此道血跡點點滴滴,似是聶人王帶著雪飲滴血所致,他不由得心神一陣振奮,隨即便逕自向北前進。  小廝自然說的不清不楚,他自然不知道那瘋子是誰,更不知道那刀的來曆,隻瘋漢子乖小孩的稱呼。秦霜以手支額,聽得出神。  小廝說完,笑眯眯的等在一邊。  秦霜一直沒說話。  等回過神來,那人已經站了好久了,他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開腔,對身後的人一揮手,“賞小哥些好東西!”聲音有些沙啞,輕揉著眉心,有些倦意。  是夜,他親自去了那片亂葬崗,隻帶著雪暗天一人。  亂葬崗隻有一座墳出奇的大,樣子也新,拿著一根木頭做了碑,上麵空空,乍看什麽都沒有,秦霜眼尖,拿著燈籠細看,就見左下角有一個血書的小字,“風”。  秦霜對著那個字看了又看,腦海裏回蕩著初見的那個靈秀的孩子,苦惱的對著自己皺眉,眨巴大眼睛的可愛模樣。  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怎麽樣了!自己一早讓人查出他的境況,隻是一直不得他們具體去處,也不得時間來尋。  屍體早已腐爛,雪暗天把死屍挨個擺好,秦霜拿著手絹蒙著鼻子,皺眉伸手去細摸傷口,傷口完整平滑,他掂量著傷口的長短深度,蹲在地上,半天未語。  “少爺,是不是?”雪暗天對於這些自然沒有秦霜懂得。  “嗯。”秦霜眉頭擰著,很是苦楚的神色,並不想說話。  漆黑的夜裏,他起身,望著南方的位置。  第二天,他們便繼續向南出發。  “少主,咱們這次去找什麽?”雙奴神清氣爽,滿麵春風。  “沙棠果。”  “好吃麽?”  “沒吃過。”  “…”  “…”  “少爺,咱們這次到底出來幹嘛呀?”阿離後悔跟著少爺出來,少爺就不應該帶著那個煩人的家夥。  秦霜也就直說:“來找一個人。”  “聶風?”  阿離不笨,一早就猜出來了。  秦霜一笑,不回答也不反駁。  出了口子,秦霜和雪暗天走在前麵,那人遞過來一個竹筒。  抽出裏麵的紙卷,裏麵都是近日天下會發生的事務,數日內,三個分壇壇主命喪;步驚雲受命去玄天,取 “玄天”好劍,送往無雙城以作結盟之禮;下麵征收銀兩全數安全抵達;再者,無雙城回禮,命其子獨孤鳴送無雙城美男“木隸”給幫主雄霸,並祝幫主攻盡天下,無所不克。是夜,“木隸”拒不從,撞牆,好在無恙。  這段看的秦霜冒火,有些殘忍的想怎麽不撞死算了,這明眼人一看,就是諷刺他師父和他。  師父不喜女色,他又生的姣好,且,無論雄霸如何慘無人道,冷酷無情,對於他,卻心生憐惜,疼愛過度。於是現在,江湖上到處都傳著他們師徒是那種關係。  你說,氣不氣吧?他和師父清清白白的叫說的那樣。好在,師父聽了也不介意,不然,自己當真慘了。  氣呼呼把紙條撕成碎末,心道,我幸虧走了人,不然,現在在幫內,一定很難看。  一行人終於在幾日後,看到了草原,成群的牛羊。    第23章    半天行程,終於在一個小街鎮上停頓,稍做歇息。  鎮子不大,找了家略幹淨的客棧,要了幾間房,各自洗了熱水澡,就悶頭去睡下了。  秦霜打開門時,就見楊真木頭似的守在門外,神經抖擻,連個盹也不敢打。  “怎麽不去休息?”秦霜悶悶的問,回身輕輕帶上門。  “少爺一個人在屋子裏,屬下不放心。”  秦霜心道有什麽不放心的,難不成自己這樣一個大男人,還有采花賊來劫了去麽?就真來了,也定然是別人吃虧。  心裏忍不住犯了嘀咕,彎腰彈彈衣擺,整整衣襟,後笑道:“多日勞累,想你也不是鐵打的,現下我去叫了他們一起,去外麵走動一番,吃吃酒,你自去屋裏歇息,待我去吩咐店家晚飯時叫了你去。”  他也素知楊真有命而為,也不願為難他,就是不高興總被人盯梢著,而楊真卻也委實太過賣命,聽話的連他也不禁汗顏。  意料之中的,那人若真是鐵打的,隻垂首道:“但,幫主吩咐屬下務必一刻不離少爺,還望少爺體恤。”  這個楊真那裏都好,就是太固執。  秦霜也知說他不通,隻得硬氣命令,斂起笑意,“叫你去睡覺,自然就是體恤你。你也不用拿師父說話,他既然放了我出來,卻斷不會叫你來這麽跟著我,何苦做這些事來討我嫌?我現在命你去好好睡上一覺,你聽著就是,若然不聽,我自不管你,你且收拾東西原路回去便是。”  說完,就轉身去了。對付楊真,就待這樣。  天色也不早了,夕陽撒的滿地光輝,這裏風大,酒肆門前的布幡叫吹的忽忽亂響。  喝了幾杯清酒,才讓阿原他們去備置幾匹好馬,把那群駱子給換了。在街道上吃了晚飯,四下裏瞧著這裏的風土人情,這才回去。  這裏人穿的酷似藏服,厚實的很,他們穿的單薄輕紗,也因著這裏多有人走動往來,所以沒顯得那麽奇怪。  秦霜少時在書閣內,看過些藏譯經書,略懂得些簡單藏語,也能用的上,好在居民多會說些漢語。聽說再往南走不久,就是冰川雪嶺,氣候酷寒。  為了行走方便,他們也隻備置了些當地人的衣物,就是穿起來太笨重,有些不大習慣。  站在鎮子裏最高的建築物上,向下看去。據說這是勘測台,要是遠處風沙來襲的時候,看守的人就會及時敲響上麵的銅鑼,警告民眾做好防範工作。  就在他們正遙望遠處時,隻見前方馬蹄陣陣,踏著的青草地突突的一塊塊陷下去。  轉瞬間,馬匹已經到了近處,眾人皆下了馬。  來者一行四人,三男一女。  為首一男年逾四十,身材魁梧,眉吊劍,不怒而威,一派大家風範,看得出來頭不小。  他後麵的漢子矮胖的極,相貌欠佳,但眉目與其頗為酷肖,應該是兄弟。  二人腰間都佩戴長劍,劍柄及劍鞘俱是真金所鑄,可知係出名門!  他們旁邊的另外一個男子約莫二十來歲,手執單刀,一身獵戶的打扮,偽裝的氣概仍然掩飾不住滿臉的秀氣,麵如冠玉,讓人瞧著倒有幾分羸弱之色。  秀氣男子身邊牧女裝扮的女子也美得驚人,臉朱唇,柳腰娉婷,嬌軀在風雪中柔若無骨,觀其外表實與那俊男天造地設,可謂羨煞旁人,然而眸子隱見憂色,心事重重。  就聽為首的那位魁梧漢子冠冕堂皇的開腔:“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就在此處歇息,泠玉兄弟,杞柔姑娘以為如何?”  那麵如冠玉的青年拱手笑道:“風大俠怎麽說便怎麽做!泠玉自然是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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