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進城之後在驛站,他就注意到了,西岐不僅來了人,來的人中還有踩兩風火輪的哪吒,而據他所聞,陳塘關總兵李靖也來了。  譚昭當時覺得會不會碰麵,而現在……嗬,他這個事故體質。  這兩父子當街就打了起來,要不是避著百姓,那場麵肯定是要上升到另一個高度的,不過即便如此,也驚得百姓四處逃竄。  “你住口!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孽子,今日為父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孽障!”  如果不是帶著鬥笠,譚昭很想扶額而走,但這場麵要再鬧下去,恐怕哪吒要吃苦。想到此,他停下了要離開的腳步。  “你給我的,我都已經還給你了!你管我跟著誰!”  “孽障,休得胡言亂語!”  小朋友已經急得眼珠子都發紅了,即便被孔宣刺得跳腳,也從未有過這副模樣,譚昭看李靖,眉頭忍不住擰了起來,當爹當成這樣,也就當朝紂王能比一比了吧?  這般對話裏夾雜著濃重的火藥味,哪吒氣性一起,哪裏還忍得下去,它本來法力就比李靖強大,此時此刻一腳直接將李靖踹在牆上。  “你住口!”  譚昭眼看著火尖槍要送出去了,立刻喊了一聲:“哪吒!”  哪吒立刻倉皇轉頭,那邊李靖一見,卻拔劍而來,譚昭剛好在這空隙上前,拔劍擋住了李靖的攻勢:“這位先生好生大的威風,朝歌城中,當街打人,還請與我去見官吧。”  “李某人管教兒子,還請閣下不要插手。”  “你說他是你兒子,證據呢?”譚昭非常從容地開口,當然他的劍也並未鬆開。  李靖語氣一滯,隻望向哪吒:“當真不跟為父回去?”  “不去不去不去!”  李靖也明白朝歌城人多口雜,此時又是怒又是火,見三子還是如此頑劣不堪,長袖一揮,當即大步離開。  哪吒收了火尖槍,兩隻眼睛紅紅的看著李靖離開,硬是沒讓眼淚落下來。  “餓了吧,帶你吃東西。”  哪吒氣嘟嘟的:“我不餓!”  “那要不要吃?”  “吃!不吃白不吃!”  這年頭也沒什麽好吃的,簡單填飽了肚子,哪吒的心情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為什麽都不問我?”  譚昭忍不住逗人:“你左臉寫著別問我,右臉寫著敢問就打你,這樣老夫又如何忍心開口相詢啊?”  哪吒覺得這人簡直有病,老是這麽莫名其妙對人好,幾個意思啊,他忍不住轉頭,不讓人看到他眼裏的情緒,甕聲甕氣道:“我哪有!你不要多想!”  “好,不多想。”  “……”敷衍,太敷衍了。  譚昭摸了摸身上,剛好還剩下最後一顆糖,遞了過去:“喏,最後一顆了。”  “不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這個亞子,完全沒有說服力啊,而且你不要,你伸手幹啥呀。  糖果然是療傷聖藥,特別對小朋友來說有奇效,沒過一會兒,哪吒的情緒就好了許多,也有力氣問譚昭怎麽出現在朝歌。  “來訪友的。”  “好可惜,丞相本來要來的,不然他就能見到你了。”  那朝歌城就要變成同門師兄弟的相殺現場了,譚昭忍不住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總歸會有機會的,哦對了,既然遇上了,幫個忙吧。”  “什麽忙?我可是很忙的,說來聽聽。”超傲嬌了。  “不是什麽大事,我不便出麵,請你送個信。”  送信給何人?自然是當朝聞太師了,要擱旁的譚昭還能自己去,但衡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還是算了。本來想等孔宣的,但如今既然有個業務熟練的郵遞員,那還等什麽。  這封信,其實是原來的比幹托他轉送的,譚昭並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  “送信?小事!等著便是。”  哪吒踩上風火輪離開,衝天揪一彈一彈的,雖然總說自己不是小孩,但……咳,挺可愛一孩子。  係統:你有本事,當著人麵說啊。  [沒本事。]  係統:……第267章 無心算有心(九)  “我以為你得明天才能出宮呢,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星月高懸, 冬日酷寒, 譚昭正燒著爐子溫黃湯呢, 隔壁爐子上還燒著羊湯,當然並非出自他手。  孔宣挑了挑眉, 十分不客氣地坐下:“咱們這位大王瞅西岐不順眼唄,我在那位娘娘施展不開,這不就出宮來了。”  “你確定是大王看西岐不順眼?”  “又有何區別?”孔宣喝了一杯溫酒, 臉上的神情也舒展了開來, “本座今日聽了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  “哪吒那臭小子的, 其實我蠻好奇的,他現在還沒弑父, 到底還在等什麽?”  喂喂喂, 你不要動不動就說這麽可怕的事情好不好?!  “本座說得有什麽不對嗎?不就是屠了一條龍嗎?他李靖到底是陳塘關他爹, 還是哪吒他爹啊, 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這種父親要來何用!”孔宣隨意地吐槽道。  什麽叫不就是屠龍?譚昭忍不住開口:“醒醒, 龍鳳大劫已經過去很久了。”知道你們龍鳳兩族有世仇, 他記得的。  “本來就是, 神仙鬥法, 本就是生死各論, 哪吒都贏了,做父親的難道不應該表揚他嗎?”孔宣不由鄙夷道,“那龍王也忒的小家子氣, 不過就護犢子這條,那李靖比不了。”  ……真是信了你的邪。  譚昭默默喝了一杯酒壓壓驚,唔,他現在沒有心,不存在什麽心跳過速的問題。於是他坦然地放下酒杯,道:“現在知道你們神仙招人恨了吧?”  “就跟你不是似的?”孔宣拒不承認。  “不是啊,我的心還是凡人。”譚昭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俗人,喜歡一切帶著人間煙火的東西,餐風飲露什麽的,和他完全不搭。  “得了吧,今天李靖和哪吒的事情傳到了宮中,恐怕那臭小子要吃些苦頭了。”孔宣說完,一楞,“為什麽你一點也不驚訝?”  譚昭也一楞,道:“哎,我沒跟你說嗎?今日在街上,還是我出手阻止了他們父子相殘來著。”  孔宣木著臉:“你覺得你有嗎?”  “這不是重點,怎麽,你倆關係不是很差嘛,怎麽突然關心起哪吒來了?”譚昭立刻轉移話題道。  “我關心他?”孔宣給自己舀了一碗羊湯,熱氣氤氳著,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談不上,你一點都不關心,才奇怪好不好。”  “誰說我不關心?”譚昭也喝了一口羊湯,羊湯熬得奶白,他又奢侈地加了仙果,沒有一點兒膻味,分外熨帖人心。  “嘖,沒看出來啊。”  “急是急不來的,哪吒本事不差,朝歌困不住他,問題不大。”譚昭老神在在道。  “咦?”  譚昭看了人一樣:“簡單來說,哪吒就是個孩子,孩子犯了錯,那能叫錯嗎?那叫調皮。”  “……佩服。”孔宣頓時無話可說。  而正如譚昭所說,關於熊孩子哪吒的管教問題,不值得拿到台麵上來講,即便妲己想借此發揮,但奈何紂王對此並不敢興趣,加上哪吒自大街上鬧了一場後去向不明,他轉頭就忘了。  畢竟管教熊孩子,哪有跟美人玩有意思啊,打從美人剜心之後,心口還留下了一個心狀的紅痕,當真是讓他憐愛不已。  “你早把哪吒藏起來了?”孔宣心情可以說是非常微妙了。  譚昭搖了搖頭:“這裏就這麽大塊地方,你見哪裏能藏個大活人了?”  “本座怎麽就這麽不信呐。”  “老夫隻是請他吃了頓飯,哪吒無以為報,替老夫送了封信罷了。”譚昭終於在孔雀的注視下開口,“送去給聞太師。”  “聞仲?他不是去……”  譚昭微笑頷首。  “……”孔宣想了又想,終於蹦出來一句,“你到底打哪兒來的,走一步算三步,不累嗎?”  譚昭眨了眨眼睛,有嗎?他想了想,道:“這……不是基本操作嗎?”  氣得孔雀轉過去不說話了,再說下去他可能要被氣死了。  不過大半日過去,譚昭用一壺酒,成功又撬開了鳥嘴,孔宣這鳥看著桀驁,其實性子非常純粹,隻要不踩線,還蠻好說話的。  “你也就這點兒手藝了。”  譚昭嘖了一聲:“有本事不喝!”  “你送本座了,就是本座的了。”孔宣一口飲盡杯中酒,烈酒過喉,自然爽快,“說起來,那聞太師不是去追黃飛虎,你離開朝歌前,是不是也給黃飛虎送了信?”  譚昭頷首承認。  “……怎麽覺得你送信的人,都攤上了事。”  譚昭表示無辜,這可真跟他沒一毛錢關係,這些信可是原主寫了給朋友們的訣別信,他隻是代為轉達而已。  孔宣撚著手裏透明的酒盞,稀奇道:“說起來也奇怪,那黃飛虎要說也是忠心耿耿,莫名其妙就帶著夫人妹妹星夜奔襲離開,城裏都傳他在宮中醉酒輕薄了貴妃,惹怒了大王,嘖,稀奇,真稀奇!”  “……果然隻要活得久,什麽樣的新鮮事都能聽到。”瞧瞧這別出心裁的由頭,譚昭都忍不住為妲己的敬業而鼓掌。  不過這種喝酒耍閑看猴戲的日子,到底是過不長久。  譚昭進了朝歌城,申公豹就接到了消息,隻是礙於孔宣的身份,這才沒有輕易上門。  這一天孔宣前腳去宮中謝恩辭別,後腳申公豹就找上門來了,時間差打得穩穩的,不給譚昭一丁點兒時間準備的。  “比幹丞相,您可是讓人好找啊。”申公豹原型為豹,人形也是生得高大,眼裏藏鋒,是個人都能看到他眼裏的野心勃勃。  譚昭就坐在廊下,頗有一種諸葛亮唱空城計的從容:“是嗎?那必定是你沒用心找。”  申公豹走體會過此人嘴皮子的厲害,他這段時間早去查過了,比幹早已入了封神榜,此人絕對是個假的,隻是不知是什麽東西,竟能在天道的眼皮底下,占據人身,且……有生機。  這跟宮裏占據人身掩飾的狐妖不一樣,他能感覺到此人與身體的契合。  不可思議,但這天底下神妙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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