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卻搖了搖頭,也並不忌諱,隻道:“有些人有些事,本就算不到,能算到的也就這些,這世間總有一些人是特別的。” 大理寺卿心裏更酸了。 “此人乃是當朝殷相公嗣子,殷元。” 袁天罡隨手一掐算,果然關於殷元的事情什麽都算不到,他心裏來了興趣,隻準備挑個日子去見見這位年輕的道友。 在這之前,他還需做好本職事:“此妖便先放置在欽天監,待賈公入宮後,聖上裁決,再行定奪,如何?” “如此甚好。”簡直是求之不得啊。 將妖孽寄存,大理寺卿就風風火火地進宮去了,路上還寫了份折子,交代事情的前因後果。 聖上一看折子,難免有些訝異:“竟當真是妖孽作祟?” “回稟陛下,此事乃袁台正親口所言,句句屬實。” 聖上對袁天罡頗為信任,聞言自然不疑,他隻是有些疑惑另一個人:“愛卿,你這折子上寫的殷元,可是殷開山那兒子?” ……你看看,不是他一個人驚訝吧,大理寺卿隻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便將尋人一事緩緩道來,這才接了一句:“確是殷相公家的明晦。” 聖上:……有趣,很是有趣啊。第237章 一個正經人(十八) 眾所周知,殺妖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至少普通人是很難做到的。 即便這隻妖已經被束縛, 但斬妖一事, 還需能人來做。 聖上和大理寺卿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人。 此人, 就是魏征。 魏征,又名魏懟懟,這朝野上下, 要沒被這位爺懟過, 那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在長安當官的。 涇河龍王的事情, 凡間知道的人甚少,朝中卻有不少人知曉, 聖上如今為何會那麽重視佛教, 也是因此。 “來人, 宣魏卿進宮。” 沒過多久, 魏征就來了,畢竟是監斬過涇河龍王的人, 見過大場麵, 一聽就表示“他可以”。 聖上:突然有點慌是怎麽回事?! 但聖命已下, 就沒有收回的可能, 想來明晦那孩子是不會介意的吧。 譚昭:mmp!mmp聽到沒有! 就後悔, 非常後悔,早知道皇帝找了魏征,就算是打死蛛妖他都不會猶豫一下的。 “兒啊, 去吧,阿耶看好你。”作為當朝丞相,殷開山被懟的幾率自然比一般官員好,本著“獨樂樂不如一起樂”的宗旨,老父親笑著將兒子送出了門。 “……”這塑料父子情!他要去五指山下種桃樹,陪猴哥侃大山! 係統:那你閨女呢? [……] 係統:承認吧,你要是不願意,肯定有一萬種解決的法子,殷開山年紀大了總會致仕,你想給你閨女做依靠。 [……以前咋沒發現你看得這麽透呢?] 係統:那是,我們係統都是與時俱進的!話說你都天上有人了,為什麽不找人問問殷瑤的姻緣? [沒必要,有時候先知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係統:……那萬一真是河伯馮蘭呢? [沒有萬一!!!] 譚昭拒絕一個傻白甜老不死做他女婿,反正、反正不行,這樣想想,其實跟魏征打交道都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然而,並沒有呢。 長安城誰不知道,魏公是個非常難討好的人,能得他一句欣賞,那絕對能讓人開心一整年。 原主殷元當然是見過魏征的,並且見過不止一次,隻是魏征喜歡聰明人,所以打的交道很少。 畢竟人是日理萬機的重臣,而殷元隻是個普通衙內而已。 魏征約他在欽天監門口見麵,譚昭到的時候,說了來意,便有人引著他進去。 待到了地方,他就看到四角涼亭裏坐著兩位老者,一人仙風道骨,一人嚴肅沉默,並不難認。 “明晦,見過魏公,見過袁先生。” 今日,譚昭一身月白圓領衣袍,胸口繡著翠竹,袖口都纏著金邊,頭發束起,手裏執著一柄折扇,並未展開,看著就是長安街頭閑著沒事做的王孫公子。 魏征抬頭,對上青年輕快又明亮的眸子,心裏都忍不住讚了一句,這雙眼睛,像是長安城五月的春光一樣明媚。 “沒想到你出去了幾年,心境竟是開闊了不少。” 相比魏征,袁天罡看到的反而少,他上算天命,下算鬼神,卻終究不是什麽都能看透的。 當然了,他比魏征和善許多:“小友好。” 魏征奇地看了一眼袁天罡,這才聽到青年開口說話:“小子不敢當,隻是出去偶然間學了些東西罷了。” “不必謙虛。” 和兩老狐狸真大佬聊天,可真不是人幹的,這當官的烏紗帽下麵,難怪十官九禿呢。 天微微擦黑,譚昭才從欽天監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起出門前便宜老爹那一臉老褶子,他果斷決定去陪猴哥恰桃子。 “你怎麽總是晚上來看俺老孫?”猴哥吐槽道。 譚昭就坐在半山腰一棵歪脖子樹上:“沒辦法,討生活不易啊,白天要搬磚的。” “……你說的啥?俺老孫聽不懂。” 譚昭拿著壺小酒,喝了一小口,才道:“大聖生來神異,可曾在人間待過?” 猴哥想了想,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不曾真正識得過,俺老孫現如今不就在這破人間嗎!” 譚昭聽出了一起怨念和不甘,他心頭一顫,抬頭望了望山頂看不見的佛偈,忽然用很輕的聲音開口:“大聖,你想過,出來後做什麽嗎?” 殷溫嬌等了十八年,尚且身心俱疲,沒有生誌,更何況是五百年呢。 譚昭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酒。 “據說是要陪個大唐來的和尚去西天取經,俺老孫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等送完這和尚,俺老孫自然是回花果山了!到時候你來,俺老孫帶你去見孩兒們……” 山間無風,譚昭拎著酒壺,忽然幽幽開口:“其實,那和尚是我外甥。” “……” “……” 這才是真正的相對無言,連風兒都沒有,四目相對,寂靜無言。 猴哥眨了眨眼睛,忽然吼了一聲:“快去把你外甥綁過來!” “……”是我猴哥的強盜作風沒錯了。 “……算了算了,俺老孫明白了,不就是等嘛,五百年俺老孫都等得,不差這一時半刻!” 譚昭原以為需要很多言語去解釋,但顯然猴哥有自己的處世之道,天生靈性,果然非凡。 他忽然會心一笑,原以為是他陪伴猴哥,卻沒成想是反過來的,譚昭再度拎起酒壺,倒了一口,甘甜綿密,自然是好酒:“大聖厲害。” 猴哥一聽,吃桃的聲音都快樂了許多:“好說好說。”他沒說的是,既然這和尚都出生了,那就不過幾年的光景,一眨眼就過了。 “你瞧著很是疲憊,最近搬磚很辛苦嗎?”猴哥看了人一眼,隨意地開口 凡人對於猴子來說,還是太難理解了,對他而言,能自由自在地吃桃,就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至於其他煩惱事,那都不是事兒。 ……大聖你真是很會活學活用了,譚昭失笑:“那倒也沒有,隻是閑得太久,準備做點事情忙一忙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開心就好。”猴哥吃桃向來是不吐核的,反正鐵胃銅汁鐵丸也能消化,更何況區區桃核呢,譚昭每次看到都覺得胃疼。 跟老狐狸打交道這種事情,有一回就有第二回 ,大佬想抓壯丁時,那是總會有法子的。 洪福寺出了個驚悚的案子。 這案子。自然是不歸魏征管的,也不歸袁天罡管,但卻是歸大理寺管的,因為出事的人是官員的家屬。 大理寺卿來找譚昭時,譚某人正跟人小兒子在平安坊聽曲兒,唱的倒不是什麽靡靡之音,但也絕對不是什麽陽春白雪的東西。 “我去!我阿耶怎麽來了!哥,哥快讓我躲躲!”賈明思嚇得往桌子底下鑽,顯然在家裏,地位不咋地。 “其實……” 譚昭還沒說完,大理寺卿就找過來了。 賈公擰著眉,看著小兒子撅著的屁股,頭隱隱一疼,心裏卻更酸了:“還不快出來!” 賈明思:“……阿耶!我最近真的很乖的!” 丟人現眼啊,大理寺卿決定眼不見為淨,轉頭衝殷元道:“洪福寺出了命案,小友可要同老夫走一趟?” 譚昭自然應承了下來,先不說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就是洪福寺這三個字,就值得他走一趟了。 賈明思一看,不對啊,說好的一起當紈絝呢?殷大哥你這個叛徒! 因為過於義憤填膺,賈明思決定跟上去看看,反正他阿耶是大理寺卿,沒人敢攔他。 從長安城到洪福寺,乘著大概要半個時辰,因為距離不是很遠,所以大多數的達官顯貴都喜歡來這裏上香祈福。 出事的,是禮部侍郎家的嫡女。 因為出事的人是女眷,且是突然被挖了眼睛,來報案的人說當時非常怪異,也是因此,大理寺卿才會拐道來叫殷元。 而事實證明,這事兒也確實有些怪異。 譚昭看到了一身白色僧衣的外甥,與前幾日小孩,青年僧人看上去沉穩平和了許多,就像是所有情緒都沉澱了下來。 通俗來說,大概就是大徹大悟後的圓潤貫通了。 “阿彌陀佛,殷施主安。” 譚昭自是不覺得難過的,他笑著同人打招呼:“看來你過得很好,就是不見舅舅,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少年僧人從容不迫:“舅舅好。” “……”所以說嘛,他不喜歡佛教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