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亡秦者胡也,看似挺真,實則不然,真正能覆滅秦朝江山的,隻有眼前這個人。  社會體係還不完整,又被人這般大刀闊斧改革過,強秦的根係於始皇一人身上,六國遺民不遺餘力地一年到頭搞刺殺,顯然也看透了這一點。  國家機器少了最主要的部件,就再也無法順暢運行了。  “……我怕我說了,又被雷劈。”譚昭難得欲言又止。  係統:哈哈哈哈,過於真實了。  始皇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笑了好一會兒才將將止住道:“你還會怕這個?”  “自然,天打雷劈,沒有人會不怕的。”即便他每次都被天雷追著劈,能少一次是一次啊,“畢竟這真話說多了得罪老天爺,影響下輩子投胎的。”  係統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狂笑:哈哈哈哈,投胎?你認真的嗎?  [超認真的呢。]  天上的天雷,顯然已經躍躍欲試了,這會兒在琅琊行宮,這雷要是下來,明天就能有無數的人造謠暴秦藥丸。  始皇自然不會逼問,又或許他早已得到了答案,隻是再次確認了一遍而已。  “真要出海?”  “去吧。若你能回來,寡人便允你辭官。”  譚昭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巨型g的聲音,總覺得這破官可能是辭不掉了。當然,他可以選擇今晚連夜離開琅琊,反正天高海闊,以他的本事哪裏去不得。  但臨陣脫逃,就沒什麽意思了。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東海,他是去定了。  當初喊著不要不要的是他,如今死活要去的也是他,譚昭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完好無損的嘛,依舊帥氣逼人。  嗯,不是什麽大問題。  第二日,渡口,海船早已就位。  寶船出乎意料的大,大概是譚昭那番童男童女論起了作用,這回隨同他們出海的,除了徐海選拔的“人才”,就是始皇派來的士兵。  一船的人,攏共也有上千號人。  站在臨別的渡口,譚昭的心情平靜異常,儀式走過,辭別君王,寶船漸漸駛離港口,譚昭站在甲板上,手裏握著兩枚石子。  有那麽一瞬間,他看到了始皇非常幽深的眸子。  始皇的眼睛生得本就深邃而奇特,尉遲曾經形容其為“鷹隼”,譚昭緩緩移開,隨後將手中的石子先後投入泛著暖陽的海水之中。  “噗通”“噗通”,聲音並不大,卻似乎預示著什麽。  **  海船已經足足行駛了七日了,七日的時間,睜眼是海水,閉眼是海水聲,出門是士兵,回頭還有笑眯眯的徐福站在身後,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無聊,無趣,譚昭找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船頭,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個果盤,要換個場景,活脫脫一個紈絝二世祖。  但船上的人,卻無一敢小瞧他,先不論其人受始皇的信任程度,便是坐於船頭,海水不沾身,已經足夠令人警戒。  “何必這般焦躁呢。”  “還有多久能到?”  “尋訪仙人,心誠則靈,如何能有時日計較的?”  譚昭也不避諱,直接嗤笑一聲:“到如今,還要瞞著我嗎?你要再不說,我可就回去了,雖說這裏程有些遠,但你知道我也不是回不去的。”  徐福突然有些討厭鍾煥的能力,他想要借助鍾煥的力量,但有時候人的力量太強,也有些不大好。  不過這隻是小事,就像人說的那樣,其實已經快到了:“尚不足三日了。”  譚昭突然扭頭,不過人仍歪坐著:“我突然有些好奇,以你的性子,必定是已經知道了那裏有什麽,並且有了十八九穩的勝算,才會出海。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居然能引得你如此精心謀劃啊?”  徐福,始皇,殷嬌,又或許還可以加上個盧方,居然都被它所吸引。  船上的日子實在太無聊,風狸都睡了五日了,連個捧哏的都沒有,譚昭少有的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  徐福卻搖了搖頭,語氣非常的真誠:“等你見到,就會明白了。”  又是三日無聊的等待,譚昭都下海撈了一圈海貨了,終於到了徐福預言的日子,他站在船頭,看著金烏再度墜入了海麵。  日升日落,這一幕不管看多久,都讓人心生震撼。  這一日,晚上海天一色,月盤遠遠地掛在海麵上,倒映出略顯涼薄的波濤。  及至子時,海麵上卻突然升起了一束金光,從海底到海麵,一陣劇烈的晃動席卷而來,徐福卻好似早有預料一般,冷靜地命人動作著,自己則站在船頭,用法術控製著寶船的平衡。  譚昭被晃得有些頭暈,索性給自己貼了張飛行符,反正自產自銷,不費事兒。  因為飛得高,海麵上的場景一覽無餘,譚昭懷疑是不是海底發生了火山噴發,下一刻海水卻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從中間斷裂開來,隨後一個小小的山尖……逐漸露出海麵。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座並不小的仙島已然躍出海麵。  臥槽?!  譚昭的飛行符時效已過,他落在船頭,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徐福:“海外仙山,居然是真的?”  他怎麽就這麽不信呐。  下一刻,優美而動聽的歌聲從海底傳來,帶著無邊的韻律,像是歡迎著什麽一般,濡慕的,崇敬的,歌頌的,猶豫歡迎天神一般。  仙島也終於徹底停住了,似乎是與歌聲應和,島上升起了一層帶著光華的結界。  那是鮫人的歌聲,不止一個,譚昭相信,殷嬌也在此列。  海麵逐漸恢複平靜,嘩嘩的海浪聲衝擊著仙島的海岸,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譚昭聽到了船上船員和士兵們的驚呼聲,那是對神跡的瞻仰和崇敬。  有人已經下跪,有人祈求仙人。  一身冷然的徐福站在c位上,尤為的明顯。  譚昭抬頭望向遠遠的、幾乎要低垂到海裏的月亮,心裏微微一突。  總覺得,大事不妙啊。第180章 世界太瘋狂(三十四)  海上生明月,這本該是一幅令人寧和的場景, 譚昭看著, 卻起了一股無邊的寒氣。  仙島在夜色中光華流轉, 將附近的海麵都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徐福已命人將寶船開進, 此時停在百米開外的地方。  譚昭擰著眉,聽著海底的歌聲越來越近,直到躍出海麵, 他終於看到了無比瑰麗的一幕。數百個鮫人同時躍出海麵, 被光華照耀的魚尾就像帶著海神的恩賜一般, 幾乎能將人的眼睛晃花。  如同煙花一般,刹那芳華, 但譚昭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一幕。  入水無聲, 在海上, 鮫人族是絕對的霸主。  譚昭再度回頭望向c位的徐福, 這位術士的眼中終於露出了狂熱,放入隻要一點火光, 就能將整片海域盡數點燃。  未幾, 動聽的歌聲在海上逐漸消散, 仙島的光華也隨之內斂, 譚昭這才發現這座島居然是懸空於海麵之上的, 它就靜靜地浮著,無根無萍。  反重力?難道真有仙人?  譚昭難得撓了撓腦袋,著實是有點令人頭禿。  “唧唧唧唧!”風狸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小爪子抓著譚昭的衣襟拚命往仙島的反方向而去,像是這座懸浮島上有什麽可怕的吃人怪物一樣。  譚昭一向是獸語十級,其實他自己也預感到這座島可能並不怎麽“仙”,但此時此刻他是走不脫的,伸手摸了摸風狸,試著安撫道:“小祖宗,沒事,咱風裏雨裏都過來了,來都來了,是吧?”  “唧唧!”你不要命啦!  譚昭悄聲耳語:“放心,菖蒲都替你準備好啦,就在你平日裏藏果子的兜裏。”  “唧。”  風狸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安定了下來,隻是它的兩隻前爪仍舊深深抓著譚昭的衣服,小臉上滿是警戒。  就是此時,破水聲傳來,寶船被鮫人包圍了。  譚昭極目望去,已有鮫人登上了仙島。鮫人一落地,魚尾就幻化成了雙腿,一個個都赤著雙腳,虔誠地行進在沙灘上。  “那不是鍾太醫認識的小鮫人嘛。”  徐福竟也不急,到了此時,還能與譚昭說上一兩句玩笑話,就像海船周圍的鮫人並不存在一樣。  “一般認識。”譚昭努了努嘴,示意水下的鮫人,“看架勢,寶船是行進不了了。”  徐福卻是半點不慌:“誰說的,你要明白,不到萬不得已,鮫人族是不會殺人的。”  這是天道對人族的庇佑,也是對神異種族的束縛,譚昭自然知道,並且他還知道他作為一個凡人,卻有種特殊種族的束縛。  哎,做人真難。  “你也知道,若是逼急了,他們也是會殺人的。”譚昭望向徐福身後排列整齊的兵甲,狀若輕鬆道,“你也知道這船上,除了你我二人……”  “還請鍾太醫,慎言。”徐福剛說完,譚昭就聽到了一句傳音,隻有他一人能聽見,“你我二人,已算是多了。”  此言聽罷,譚昭忽而福至心靈:“盧方來過,對不對?”  徐福微微一笑,不言語。  譚昭就當他默認了,盧方早先年出海尋找一種仙草,乃是長生不死藥的主藥,卻沒想到出海三月,仙草沒找到,隻帶回來一冊讖書。  那時,是始皇三十二年,也就是三年前。  他心頭一跳,忽有一列蒙著白紗的男女抱著古琴弦樂從船艙中魚貫而出,他們皆是一身白衣,聽命於徐福。  徐福似乎早有準備,他一聲令下,一股奇異的樂聲響了起來。  這實在算不上好聽,像是亂彈一樣,但你要說亂彈,仿佛也有一個節奏在,下一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海中圍堵的鮫人居然盡數退去,寶船居然還是緩緩移動,譚昭趴在船邊往下看,鮫人們居然在齊心協力推動寶船往懸空島而去!  臥槽?!  詭異,說不出的詭異,沒有邊際的海麵,過於涼薄的月亮,還有眼前一切的一切,妖冶得像是吞噬人的怪物一樣。  譚昭從來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但這一刻,他心頭起了一股濃烈的退卻之感。  “唧?”  風狸蹭了蹭他的臉頰,毛茸茸的,讓譚昭瞬間起來的雞皮疙瘩瘋長得更加快了。  今夜,注定無眠。  不過百米的距離,寶船很快靠岸,因是懸空的島嶼,也不存在船隻過大會擱淺這種事情,船頭臨近岸邊,仙島大概懸浮於水麵數十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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