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能問大佬一個問題嗎?” 見對方堅定的眼神,譚昭又懶散了下來,仿佛剛才那個氣場強大的人並不他一樣:“什麽問題?” “王美人,她是不是大佬你送走的?”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在公子酒心裏憋了好久好久了,但他慫嘛,就一直不敢開口問。 卻沒想到大佬真的出乎意料地坦誠,非常坦然地承認了:“是,她答應了我就送她離開了。” 至於係統生子藥什麽的,譚昭自然不會言之於口。 “真好。”語氣自然是難掩的羨慕。 譚昭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隨遇而安吧,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哪日你就能回去了,好好幹小夥砸,我看好你喲。” “……”說實話,他自己心裏都沒底哎。 “喏,這是孟薑女的祈願和孟生的,特事特辦,收好了。” 公子酒隻覺得手裏的東西千斤重,但他卻並不想放下。在現代的時候,總有人說他們美好的生活是因為有人負重前行,現在,他願意去做這個人。 “嗯,我會努力的。” 譚昭嘖了一聲,閉眼眯神。 公子扶蘇很忙,他是整支隊伍的核心,回到上郡之後,還要跟蒙恬一起麵對趙高的撕逼,反觀譚昭和公子酒,實在閑的有點過分了。 不過公子扶蘇即便再忙,也必定會抽出時間來找譚昭談心。 “鍾先生。” “大公子不如直說。” 公子扶蘇是因為跟老爹吵架吵不過才被發配邊疆的,他此次已經正式跟趙高開撕,眼看著考察團要回鹹陽,九弟不太靠譜,他隻能找個相對靠譜的人替他美言兩句。 這個人,自然非鍾煥莫屬。 他雖看不透鍾煥的為人,卻明白對方既然敢將長城怨氣和天下大勢告訴他,便是對他的看好。 都是玩政治的,公子扶蘇自然不會連這點都看不透:“還請鍾先生幫吾。” 譚昭假裝思慮片刻,隨後答應:“可以,但下官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公子扶蘇有些謹慎地開口,半分鍾後,他難得有些驚愕:“什麽?你要讓小酒留下?” “嗯,九公子胸口怨氣之事,大公子早已知曉,如今我已尋到良方告知九公子,若他身帶怨氣回到鹹陽,對他對陛下都非常不利。” 這麽說,公子扶蘇皺緊了眉頭:“你能保證父皇不會動肝火?” 譚昭隻說了一個字:“能。” 談判到此結束,公子扶蘇不敢拿弟弟的性命賭,也不敢拿父皇的安危賭,甚至這還事關大秦的天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垂眸的文士,有那麽一刻他很想拒絕,但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大公子,煥雖不才,卻無害人之心,下官敢以性命起誓。” “吾信你,不必起誓。”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讓扶蘇選擇相信對方。 這邊廂談妥,晚間扶蘇就抓著弟弟好好訓斥了一頓,不僅挑明了怨氣的存在,也表示可以提供幫助。 公子酒隻覺得幸福極了,一下被兩位大佬提攜,他簡直是人生贏家了。 “即使如此,為兄會派信任的人貼身跟隨你。” “謝謝兄長。” 第二日,趙高跟扶蘇又明裏暗裏撕過一次,雙方都沒討到好處,眼看著年關將近,趙高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踏上了返程。 倒是對於九公子走不走,趙高沒有多大的反對,畢竟公子酒人太蠢,實在不堪為對手。他是個聰明人,明白上郡這些人裏麵,最難對付的應該是從未出過手的鍾煥。 又或者,此人早已出過手,隻是他沒有任何的察覺。 想到這裏,趙高想起了自己暈了那幾日,真的是因為路遇襲兵嗎?趙高不相信。 等到車隊靠近鹹陽城,趙高終於按耐不住,主動找上了鍾煥。 “趙郎中好。” 車隊暫時停下來歇息,外頭天寒地凍,譚昭正坐在馬車上喝著熱水嚼餅子,趙高就出現在了車廂裏。 “鍾太醫不必多禮,隻是快到鹹陽城了,九公子滯留上郡,總該有個說法。”不知為何,趙高隻覺得這車廂裏溫度舒服得過頭了,反而讓人心生警惕。 譚昭慣例裝著傻:“這……公子們的事,下官一介太醫令,又如何敢置喙啊。” “當真?” 眼神逼近,譚昭半點不慌:“自是當真。” “你就不怕陛下怪罪於你?” 譚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露出一個有恃無恐的笑容:“不會的,陛下還用得上下官,開春要出海尋仙,至少不會立時立刻要了下官的命。” 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趙高的臉色有些難看,似是有怪罪之意:“你便是這般體恤陛下之心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麽純潔小白兔啊,譚昭一笑,反問了一句:“既是如此,趙郎中在上郡時,又為何頻繁找大公子的麻煩?” “嗬!鍾太醫好生伶俐的口齒啊。” 譚昭立刻擺手:“不敢不敢,比不上郎中令啊。哦對了,趙郎中似乎身有痼疾,在下別無長物,唯有醫術頗為自得,需不需要……” 他話還未說完,趙高就氣得撩開簾子下車去了,火急火燎的,大概率是不會再來找他談話了。 係統:宿主,瞧瞧你把人氣的,仇恨值鐵定拉滿了。 [你不懂,他啊,根本不是氣的。]第171章 世界太瘋狂(二十五) 係統:那是為啥? [誒嘿,你猜?]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欠揍的宿主啊, 係統用死寂的沉默表達自己的抗議。 譚昭挑了挑眉, 搓著手裏的陶杯抿了一口熱水, 趙高此來就是為了試探他,既是試探到了他的立場, 自然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 係統:那你什麽立場? [誒嘿,你再猜?] 係統這下徹底沒聲了,譚昭翹著二郎腿, 沒過多久就入了鹹陽城。 鹹陽的冬日雖然冷, 卻並沒有長城腳下的冷, 那場大雪並沒有影響到這裏,甚至因為公子酒的火炕, 今年貴族階層的冬日過得尤為暢快。 譚昭一路看著街景進了鹹陽宮, 沐浴更衣, 直到晚間才見到了始皇帝。 闊別小兩個月, 始皇帝的低氣壓隻低不高,一身黑色的袞服更是將他的氣場壓得愈發威嚴強大, 譚昭行了禮, 卻遲遲沒有等到平禮的聲音。 於是, 他就再說了一遍:“拜見陛下。” 足足說了三遍, 始皇帝才睜開眼眸, 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話:“你倒是篤定了寡人不敢動你。” “謝陛下隆恩。” 隻聽得“啪”地一聲巨響,頭頂陡然放大的聲音響起:“寡人想聽真話。” 說實話,在沒有去長城之前, 譚昭對始皇帝的印象,大概是身患痼疾、喜怒無常、功大於過的千古一帝,後世有人不喜歡這位手段過於狠辣的帝皇,卻無法抹去他的功績和影響力。 然而這些,都是對於後世人而言的,對於當代人,特別是六國遺民,這世界可以稱得上水深火熱。 但你要說始皇帝是昏君,那實在是談不上,對方甚至不是一個好大喜功的皇帝,如果要譚昭來說,野心和控製欲這兩個詞用來形容這位帝皇更加合適。 “公子酒受了傷,無法返回鹹陽。” 始皇帝並不是好忽悠的帝皇,但他同樣也不是個不聽解釋的人:“說說看。” 譚昭就說了對方想聽到的話,公子酒在始皇帝心中什麽地位?那或許還比不上現在的鍾煥,人這般大張旗鼓地指責,不過就是想聽聽能人異士眼中的長城是如何模樣的。 這也是他為何會出現在考察團裏的原因,至於他說的是不是真話,人始皇也不傻,顯然自有一番考量。 “這是九公子托下官帶給陛下的年禮。” 譚昭雙手虛虛一托,便有一個紅木盒子憑空而現,當然這其實是他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來的,東西是他離開前幾天,讓公子酒加班加點做出來的一係列棗泥小蛋糕、山核桃酥之類,存放在係統空間裏,此時尚還帶著餘溫。 “山野之地,多精怪鬼魅,九公子一時不慎,著了道,下官雖替他拔除了禍根,卻仍需修養,且伴隨著夜間的躁鬱,趙郎中亦能為下官作證。”這睜眼說瞎話,那自然是張口就來,譚昭甚至算準了趙高會派人盯著他們,反手還把人給賣了。 始皇帝信嗎?自然不信,但全然不信,倒也未必。 至於怨氣隻說,譚昭是傻了才會告訴人,他敢篤定,前一刻他剛說出口,人就敢找能人異士去壓製祛除怨氣,甚至還會製定更加嚴苛的條例來約束百姓。 讓人生是秦朝人,死亦是秦朝鬼,便是死了,也要為秦朝的建設添磚加瓦。 “說說看孟薑女一事。” 譚昭拱手:“下官不知。” “嗬!”始皇爸爸當場就氣笑了,“你會不知?趙高不知道你的能力,以為你此去一事未做,可你卻騙不倒寡人。” “……”這種莫名其妙的知根知底真的是太討人厭了,他看著像這麽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嗎? 係統:像,非常像:)。 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譚昭也適時地鬆口:“此事,其實下官還在查探,屬不屬實還未有定論。” “說下去。” “相信陛下也得到消息了,孟薑女身上胸口處有一奇怪的圖案,其實那並非是圖案,而是一個小型的獻祭陣法,她用自己性命獻祭後,長城坍塌數十裏,而她的命從長城坍塌,就再也不屬於她了。”七分真三分假,才是最高明的謊話,“所以孟薑女在收押期間,水米未進卻仍然活著。” “那為何大雪過後,她卻死了?” 譚昭伸手撓了撓下巴,表情略微有些羞赧,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回答問題:“因為那場大雪,是另一場獻祭。下官探查到之後,便星夜趕去摧毀祭壇,這背後之人心懷叵測,原本這大雪會下上七天七夜,第七天的時候,大雪會落在鹹陽城。” 始皇帝聽罷,眉峰緊蹙,這種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但就這種事情,鍾煥沒必要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騙他,思索片刻,看著殿下垂眸的太醫令,道:“你認為,是同一個人所為?” “是。” “但你沒查到出手的人是誰。” 譚昭繼續點頭:“是。” “你知道的,寡人從不養廢物。” “……”對不起,他覺得自己還挺有用的,譚昭隨即語出驚人,“那趙郎中確實挺沒用的,趕赴坍塌長城段時,隨隨便便就中了敵人的計,若非下官出手相救,他的命早便留在長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