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你……”  “兄長,你等我一下!”公子酒說完,刺溜一下就跑了。  扶蘇一臉不解,不過還是免了鍾煥的禮,坐了下來:“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瞧瞧這黑眼圈,譚昭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好像不大痛的,遂道:“還行,不錯,就是有點兒冷。”  “……”你還挺講究。  譚昭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什麽都沒做非常無辜的模樣。  扶蘇難得欽佩一個人,卻沒成想是這樣的性子,忍不住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先生為何要將此告知吾?”  那還不是因為如果告訴你爹,你爹肯定分分鍾要卸掉他的狗頭。  “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下官隻是覺得告訴公子,可能會有一線轉機。”沒辦法說真話,那就隻能裝神秘了。  兩年啊,扶蘇隻覺得呼吸都緊迫起來了。  “哦對了,今日晚些時候,趙郎中他們就該醒過來了。”  扶蘇擰了擰眉,道:“可有不妥?”  譚昭又開始語出驚人:“若我是公子,必定殺了郎中令。”  “你——”  “而我若是郎中令,若有機會,也必定會對公子出手。”  公子酒端著麵碗,隻覺得掉頭不是,上前也不是,這種神仙話題他不信啊。  係統:說得跟真的似的,你殺一個試試啊。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先生切莫再說這樣的話。”扶蘇沉下臉,聲音仿若能滴出墨來。  譚昭抬頭,直視扶蘇的眼睛,裏麵雖有迷惘,卻意外地堅定,既矛盾又不矛盾,他微微托著腮,應了一聲:“公子想如何便是如何,就當下官胡言亂語吧。”  扶蘇定定地看著人,沒再開口。  兩人相對無言,公子酒終於出現,手裏端著的湯麵已經有些微涼了,譚昭望了一樣,奢侈得替人用靈力熱了一下,以此掩飾對方聽牆角的事情。  “兄長,來試試弟弟新做的麵食。”  “麵食?”  然後,五分鍾後,公子酒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結界之中。  等兄長扶蘇一臉舒展地離開,他終於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一臉的驚醒:“大佬,原來你沒有唬我!”  譚昭調侃人:“不怕我?”他敢篤定對方聽到他剛才那番喊打喊殺的話了。  “不怕,我現在超相信大佬你的!”公子酒仍然沉浸在他一碗麵刷爆了公子扶蘇好感度的震驚之中。  係統:小夥子,你會為今天這句話後悔的:)。第164章 世界太瘋狂(十八)  傳到朝中的消息,是說孟薑女哭亡夫, 城牆坍塌八百裏。  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 長城又不是能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 也不是推一下就倒的多米諾骨牌,地區的距離造就了信息的不對等, 事實上,真正完全崩塌的城牆,十裏地撐死了。  不過因為長城的蜿蜒曲折, 又是效率不高的古代, 這十裏地的造價和人力簡直無法估算, 甚至底下皆是埋骨之地。  “大佬,你能不能……”  “嗯?”譚昭應了一聲, 思緒還是放在長城之事上, 既然決心保下家養廚子, 現在就要開始努力了, 人嘛,誰還不會為點口腹之欲奮鬥啊。  “你能不能教我寫字啊?”  譚昭猛然抬頭, 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人剛才說什麽來著。  “我想要寫本菜譜, 但……這也不能怪我啊, 秦篆每個字都長得那麽像, 這文字設計得簡直反人類,一不用我就忘記了。”  說起這個,譚昭深表同意:“附議, 小篆確實太繁瑣了,說起來,那你同工坊的匠人怎麽交流的?”  公子酒搖了搖頭:“不用文字啊,大家都不識字嘛,大佬你有什麽認字竅門嗎?”  譚昭隨即搖頭:“沒有,我隻是過目不忘而已。”  公子酒:平凡的我今天也很想揍大佬呢,嗚嗚嗚,命運不公啊!好嫉妒哦。  “今晚有麵吃嗎?”見人點頭,譚昭一副小夥你非常上道的樣子,開口道,“你想學哪些,先用簡體寫下來,我幫你寫對照文本。”  “大佬,你果然是個大好人!”  公子酒一蹦三尺高地離開,明明天天在生死邊緣反複橫跳,頹了沒兩日,居然就恢複活力了,也不知前幾日抱著他哭說要畢業的到底是誰。  譚昭摸了摸下巴,繼續思索關於如何驅散民夫怨氣這個嚴峻問題。  說起來,他還以為官製匠人會被允許識字呢,聽公子酒的話,估摸著識字的匠人少。打從商鞅變法開始,秦采取的就是愚民政策。  譚昭做過帝皇,自然明白這條政策的含義,好控製也好統治嘛,但說實話這種政策,就跟封建社會對女子的束縛一樣,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全他媽是屁話。  不過就是統治者為了方便統治,而編出來的瞎話而已。  公子酒或許不太清楚,但譚昭卻是知道的,始皇爸爸是個非常偉大的皇帝,他開創了大一統的帝國,統一了度量衡,統一了文字,諸如此類,開創了不少第一。  但這些“第一”,無一例外都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很多人是因為想要長生所以追求權勢來達到目的,而始皇爸爸確實天下獨一人,人想要長生不老,是為了能更長久地擁有這個帝國。  不過請容許他說句實話,要秦朝不作出改變還是現在這個社會製度,長生不老也沒有意義,極度的法製社會到達極限,就會觸底反彈。  秦朝這架凶猛的馬車正在駛向末路,譚昭估計始皇爸爸也有感覺,但對方顯然不是一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人,強大的人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他能感覺到對方正在用自己的方法掌控著這個有點兒失控的國家。  比如焚書坑儒,又比如王美人的殺雞儆猴,再比如……這次的長城坍塌事件。  用強有力的手段震懾四方,這確實非常有用,始皇帝的強大就像他暴君的名聲一樣深入人心,曆史上也是,始皇不死,各地的“苟富貴”都不敢坑聲的。  這心理素質,也是絕無僅有的強大了,即便各地反秦認識都快討厭死始皇帝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帝皇權術。  但話又說回來,始皇爸爸的身體是真的不大好,如果修身養性,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但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不可能,再加上帝皇之氣的迅速流失,隻會一天比一天差。  係統:所以,你選擇見死不救?  [你覺得我是見死不救?]  係統:那倒沒有,嬴政不是一般的皇帝,你要敢出手救他,天道的雷絕對照準你的腦門劈下來,絕對不管你春夏秋冬的。  [我明白,我有法子救他,卻救不了他,能救他的隻有自己。]  係統:甭想了,人可是始皇帝,能回頭簡直比彗星撞地球的幾率還小,死心吧。  [……]  係統:哈哈哈,公子扶蘇不挺好的。  譚昭揚了揚眉,不置可否,始皇帝太敏銳也太強大,他那是不敢搞小動作,不然他倒是真想在鹹陽宮搞事情。  係統:我勸你善良。  善良不善良倒是其次,晚些時候,趙高終於自昏迷中醒來,他的意識仍然停留在途中鬼打牆然後遭遇亡靈逃跑上,這猛地一醒來看到簡樸的帳頂,額頭都嚇出了一層冷汗。  “此處是何地?”  帳外,有人影進來,趙高警惕地抬頭,發現竟是公子扶蘇,他心中泛起一層悔意,卻又不得不佩服公子扶蘇的為人心性,他在朝中如此針對人,倘若他是公子扶蘇,絕不會讓他活著醒來。  趙高居然有種大劫過後的慶幸感,沒有人會討厭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一刹那的時間,心念流轉,趙高已經艱難地行了禮,扶蘇自然不在意這些,他不是個會趁人之危的人,也不會仗著恩德趾高氣昂。  “是小酒帶郎中令來的,途中遇險,也是鍾先生出手相救。”  一句話,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至於過程到底如何,扶蘇也不是真二楞傻子,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將長城怨氣和結界的事情說出來。  “鍾太醫?”  趙高有些訝異,卻又覺是情理之中,隻是他此次來幽州,原是想抓人小辮興師問罪,但現在這個境況,他就算再沒有眼色,也不敢橫加幹預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趙高隻覺得眼前的公子扶蘇強勢鋒利了不少,難道當真是軍中鍛煉人?他對此存疑。  還有,鍾煥此人。  此人原在博士院時,平平無奇,擱人堆裏找都不一定找得見,能找出來的資料,都是說此人身體羸弱,並無大才。按理說藏得這麽深的人,不該在最後一刻才突然爆發出來。  若真是藏拙,早在抓人的時候,鍾煥就該脫身才是。  可並沒有,甚至到了最後一刻,絕處求生,然而一鳴驚人,趙高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始皇帝,但三四分總歸是有的。  這人惜才,特別是偏才,在知道鍾煥救回了王翦後,趙高就明白鍾煥此人是決計死不了了。  起先,他以為鍾煥如此反常的行為,或許是為了抬高身價。但平心而論,趙高在宮廷,從沒見過這麽散漫不拘的人,包括這次出行,此人也是萬事不關心。  是當真無欲無求,還是另有所圖?  論揣摩人心,趙高自問有幾分火候,但鍾煥,他居然真有些看不透。  但他打底層摸爬滾打上來,最是明白強大並不意味著可怕,看不透才最可怕。  趙高有預感,鍾煥絕對會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阿嚏——”  “大佬,你怎麽了?”  譚昭揉了揉鼻子,吸了一肺管子的冷氣,麻溜地裹緊身上的衣服:“蓋的被子太薄,可能是凍著了。”  “……”大佬,你可是個修士啊。  “修士怎麽了,還不都是人嘛。”  大佬真是活得清醒又明白,要擱他是個修士,早就飄到雲層裏去了。  “公子,前頭就是了。”  領路的人站定,所指的土牢方向,便是關押孟薑女的牢房了。  趙高還“病”著,作為勘察團的人,公子酒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暫時放下自己廚師大業,央著大佬同他一起來看看傳說中的孟薑女。  孟薑女哭長城的故事,那在後世可是耳熟能詳,說起來公子酒在現代的時候,還跟在孤兒院認的妹妹一起看過孟薑女哭長城的改編電視劇,那狗血真是能將他始皇爸爸從棺材裏氣得跳出來,什麽強取豪奪,這字眼光組合在一起就讓人驚心動魄。  “你在想什麽毛骨悚然的事情,這個表情?”譚昭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公子酒一大跳。  “沒有,絕對沒有!”大佬你要不要這麽敏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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