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兩兄弟生得好,士族非常善於看臉色,兩人一到就有人來攀談,譚昭這個做哥哥的,非常坦然地當著壁花。  係統:要點臉吧。  要臉的祝英玄幹脆等在最前頭,沒等一會兒,書院的山門就開了。  有夫子出來與學生家長聊天,也有家長接了孩子就走,倒是祝英台一直都沒出來,祝英齊臉上顯然有些擔心,妹妹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好在,等到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兩人終於看到了女扮男裝的妹妹。  而妹妹身邊,居然還站了一個男同學,關係看著還非常親近?!  成熟穩重的好少年祝英齊一下拉響了警報:“英台,這位是?”  “七哥,你怎麽來了?”祝英台忍不住有些驚喜。  譚昭頷首:“來接你呀。”  祝英台一個人獨自外出求學,這會兒見到親人自然非常開心,問候了好久,這才想起來:“七哥八哥,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同窗好友梁山伯。”  譚昭當即愣在了原地,你再說一遍,梁什麽伯?!他就說他怎麽這麽耳熟呢!第107章 玄不改非(四)  梁祝啊,譚昭看便宜妹妹的眼神都直了。  “七哥, 怎的了?”祝英台摸了摸自己的臉, 著實有些疑惑。  你七哥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這要擱他穿越初期他肯定一準兒就想起來了,古代表述方式害人, 合著義婦祝英氏是他妹妹?  譚昭想通後,看梁山伯的眼神就跟祝英齊看齊了。  “沒有,隻是許久沒見, 英台又長高了。”  祝英台不是平常女子, 在書院久了, 也沒什麽女兒家情態,聽罷臉上喜意漸起:“當真?”  譚昭頷首:“自然, 七哥何曾騙過你!”  對家裏唯一的妹妹, 祝家八個哥哥沒有不寵的, 即便是吊兒郎當的小紈絝對妹妹也挺好, 時不時帶點新鮮玩意兒,當然要說關係最好, 那當然還屬祝英齊。  見七哥三兩撥千斤將梁山伯邊緣化, 祝英齊心中默默給七哥點了個讚。  “山伯, 記得要與我寫信啊。”  梁山伯笑著點頭, 他性子端方穩重, 自不會說虛言,祝英台得到回答,日頭也高了, 便揮手告別。  上了車,祝英齊就開始旁敲側擊這梁姓學子是何人,祝英台對哥哥自無隱瞞,包括一些求學時的趣事和書院的考核,一一說了出來。  祝英齊一聽梁山伯是寒門子弟,心中倒是沒那麽擔心了,祝家對寒門子弟當然不歧視,但這年頭士族寒門之間鴻溝愈大,英台自幼嬌養長大,他自不希望妹妹日後辛苦。  剛想到這裏,他自己也是一笑,這沒影的事情,他竟想得那麽長遠。  車子很快駛進了郡城,路過集市,祝英台想給父母買點兒禮物,兄妹三人就下車了。祝英台穿著紅羅山書院的校服,郡城的人都認得,很容易就買齊了禮物。  三人剛要返回,不遠處就起了喧嘩,間或還傳來“別打了”“求求你”之類的女子哭求聲。  祝英齊和祝英台都是熱心腸,聽到立刻衝了過去。  抱著禮物的譚昭:……  他隻得回身將禮物交給車夫,快步追了上去。  還沒走近呢,耳朵甚好的譚昭就聽到前頭的大娘跟人吐槽:“天可憐見啊,這殺豬的又在打婆娘了!”  “可不是嘛!今天她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譚昭走得近了,這大娘還悄聲說著:“要我說,這些讀書人真是不知愁,沒的管人家家務事,這回去這殺豬的準又得打他婆娘!”  合著家暴還有理了?  譚昭臉色有點冷,待他擠進去,才發現管這樁閑事的除了他的一雙便宜弟妹,還有個同樣身穿紅羅山書院校服的讀書人。  這不用問,一看就是出身士族的小少爺,桀驁都寫在臉上,就他剛望過去,還一腳踹在了地上男人的腿上。  地上的男人立刻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倒在一邊鼻青臉腫的婦人立刻撲過去護著男人,像看仇敵一樣地看著這小少爺:“求您,求您別打了!”  祝英台顯然認識這士族小少爺,且恐怕觀感不是很好,立刻上前道:“馬文才,你在書院裏橫行霸道也就算了,怎麽出來了還打人啊!”  這小少爺一雙眼睛眼尾都帶著點兒紅意,聽罷連頭都未抬,聲音冷得出奇:“我打他又如何!”  “你——”  原來這小少爺叫馬文才,姓馬?聽說杭城太守就姓馬,就不知是不是同一個馬了。  祝英齊剛打聽完消息,剛要回身拉妹妹,旁邊就傳來了七哥的聲音:“打得好!”  祝英台簡直驚了:“七哥?!”  “似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如何打不得?”  地上殺豬叫的屠夫立刻竄起來:“你胡說什麽!”  譚昭秉承著自己混不吝的人設,非常坦然地開口:“打女人算什麽男人!是男人,就該打男人!”  ……這什麽鬼邏輯?小一年沒見,七哥的歪理真的越來越多了。  不,不對?打女人?  祝英台立刻後退兩步,直恨不得剛才自己沒出這頭,這女子怎麽回事,丈夫打她,她居然還回護,腦子被打壞了?還有馬文才……  “自己沒出息,還當街打女人,是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沒出息嗎?”  屠夫被說得滿臉通紅,問題是他還不知道怎麽反駁。  旁邊的街坊們也開始不停地數落,說是了是了,這殺豬的就是個軟蛋,窩裏橫,就會打女人,誰家的女兒都不敢嫁到他家去如何如何。  譚昭俯下身,直視對方的雙眼:“不過我看你眉間尚帶一絲善念,想必也是想改,街坊們不如做個見證,咱們會稽郡民風淳樸,必定出的都是好人,是不是?”  “是!”  “那必須的!”  “這位公子說得甚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有階梯下,屠夫本就懼怕馬文才,立刻認錯,對著老婆哭求原諒,他夫人自然哭著點頭,看著當真是一團和樂。  馬文才瞥了一眼祝英玄,眼睛裏都是不屑,看了一眼地上喜極而泣的女人,滿眼就是厭惡,就像他根本沒有替人出頭一樣,轉頭就離開了。  譚昭假作沒看見,手中悄悄掐動法訣,很快落入屠夫身上,他這才拉著弟妹離開。  “七哥,那人著實可恨,就這般放了他嗎?”祝英台滿臉不忿,身為女子,她更能感受到這個時代對女子的苛刻,即便士族女子要好上許多,但仍不令人多開心。  “那你待如何?”譚昭指節瞧著車窗,道,“報官,還是打一頓?”  顯然清官難管家務事,即便報了官也是小事化了,等屠夫回家還得打老婆,這些都不管用,剛剛譚昭那麽一說,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道德綁架”了。  “七哥,你好厲害!”祝英台想了片刻,就想明白七哥剛才那一番話的用意了,那屠夫若想保全名聲,以後必定是不敢打老婆了,即便他打,街坊也會勸告。  譚昭揚了揚眉:“那是,你七哥我自然知曉。”  旁邊的八哥醋得要命,英台都不誇他。  回到賀家別院,因為管了一樁閑事,已經將近日落黃昏了。  譚昭還未踏入宅邸,就抬頭看了一眼隔壁,隻見妖氣衝天,這逢魔之刻,又來?這王凝之怕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七哥,怎麽了?”  譚昭搖了搖頭:“隻是覺得,今天的日落格外地紅豔。”  進了宅邸,祝英齊帶著妹妹去早就安排好的客房,譚昭則去找賀勇。他沒有聞到虞韶的氣息,估摸著人是到隔壁去了。  隻是裏裏外外找了一遍,居然連賀勇都不在。  這哥們兒平日裏慫得要命,有這種事必定躲得比誰都快,怎麽可能還上趕著去呢?  譚昭忍不住皺了皺眉,先去跟一雙弟妹說了一下,這才跳牆去了隔壁。  王家詩書之家,院舍布置錯落有致,清幽不失典雅,譚昭循著氣息過去,果然聽到了動靜聲。  甚至走得近了,鼻尖能感受到非常明顯的水汽,水汽彌漫在空氣中,不一會兒他的衣衫就有些濕潤。  譚昭再抬頭看天,已經是黑雲低垂的的雨落之勢了。  他入陣了。  幸好他在進來前,在賀宅與王宅之間設了屏蔽陣法。  這越往裏走,這天色就越黑沉,雨勢似乎隻要一個刹那,就要傾盆而下,譚昭抱緊懷中的三隻小可愛,表示無所畏懼。  有和氏璧在,幾乎天然屏蔽各種迷惑,譚昭長驅直入,很快就看到了支撐著結界抵擋一團紫霧的虞韶。  上次是黑霧,這次是紫霧,下次……紅橙黃綠青藍紫各來一遍?  譚昭就像沒看到紫霧裏傳來的凜冽毒氣一樣,抬起手揮了揮:“諸位,到飯點了,還不吃飯嗎?”  賀勇聽到熟悉的聲音,幾乎是刹那間驚悚地回頭:這特麽是吃飯的事情嗎?!這分明是他們被人當飯吃的事情啊!  “祝疏之,快逃!”  幾乎是賀勇喊的下一刹那,紫霧就分出一波朝著譚昭襲來,這顯然是打了小的來了個厲害的,虞韶稍遜人一籌,這會兒顯然回身無力。  賀勇嚇得捂住眼睛,王家兩兄弟也想救人,卻也毫無辦法。  這顯然就是十死無生的境地了,紫霧發出桀桀的聲音,那是鬼怪歡快進食的前奏。  譚昭瞥過頭,身形動得飛快,他隨意撿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劍,入手還挺沉,紫霧已經襲向他的背心,就在最後一個刹那,所有人的心吊在嗓子眼的時候,他靈巧回身,劍器靈光一閃而過,居然——  “我的天啊!”  身體裏就一丁點靈力,譚昭不得不吃上了小可愛和氏璧的軟飯,天地最正之氣幾乎是對所有鬼怪的克星,連不遠處的虞韶都有些心驚肉跳,更何況還是直擊的紫霧了。  一個呼吸的刹那,紫霧就鬼吼鬼叫地飛快後撤,但打擾了譚某人好不容易等來的晚飯時光,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把東西放走。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不要麵子的啊。  “子敬,你快掐一下我,我感覺現在好不真實啊。”王獻之果然照做,賀勇尖叫著跳起來,“這不是我認識的祝疏之!”  這就好比,你以為小夥伴跟你一起當著快樂的青銅,轉頭卻發現小夥伴居然是個王者,再回看自己,青銅得如此真實。  哭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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