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惠大師:這一看就是我們佛門的人啊! “小友不必如此多禮,坐!” 怎麽說呢,跟譚昭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還以為像法海這樣冷靜自持的和尚,會有一個非常嚴苛自律的師父,沒想到……恰恰相反。 一番“機鋒”打下來,法海站在旁邊笑看兩位“推拿大師”過招,大概說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講到了正事上。 “老衲也不與小友說空話,此事涉及甚廣,但小友若是真要做,金山寺必定相陪!” 話既然說到這個地步,譚昭也拿出了他的誠意:“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鬼亦有鬼道,但人間魑魅魍魎,總歸有心術不正者,但既是到了人間,就要守人間的律法,無論是人是妖,隻要出手戕害他人,就要付出代價。” “哦?” 譚昭捧著金山寺特有的苦茶,語氣是出奇的堅定:“杭州城,隻要我在,那麽隻要不害性命,杭州城的妖我都罩了!反之,亦然!” 說真的,永惠大師本已有些衰老的心陡然跳了一下,年輕真好啊。 他看了一眼自己年輕的徒兒,又望向對麵坐著手捧香茗的夏天無,同樣的年輕,同樣的銳意,這天下,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 他隻聽得道了一聲:“好!” 這就是答應金山寺做人“宣傳單位”和“靠山”的意思了。 譚昭高興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好苦,比他開的藥還難喝! 係統:說得你好像喝過自己開的藥一樣。 [就你會說話!] 要做大事,總不能一蹴而就,既然圖謀大功德,那就隻能以點打麵,以麵來撲向整個中原大地,地府能約束鬼事,那麽人間也能。 人間為什麽是凡人當道?那是因為人間擁有秩序,勿論功過,它都自有一套律法和世俗規矩在約束著,這樣才能長治久安。但妖與鬼不同,與生俱來強大的力量讓他們不喜歡受約束,同樣也向往完全的自由,追求與天同壽,肆無忌憚。 說他輕狂也好,輕慢也罷,他就想試試,能不能搞點像樣的名堂出來。 係統:宿主,我跟你講,你這是在作死,等你走的時候,肯定要挨雷劈的! [你快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有些人哦,就是不聽統勸,不過係統也沒再勸,畢竟被雷劈……也不會少塊肉,誰挨誰知道唄~ 從永惠大師的禪房出來,天邊的落日正在緩緩墜入地平線。 此時,方是陰陽交割之時。 “夏天無。” 譚昭嗯了一聲,這好像還是這位嚴肅的和尚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小僧會幫你。”而且,他也想看看,這些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是否真的如同人心一樣,有好有壞。 譚昭滿口應下:“那感情好啊!我就知道大師你為人光風霽月,樂於助人的!” “……”害羞jpg。 法海第一次被人這麽直麵地誇,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他選擇岔開話題:“你把黃施主也帶來,是為了什麽?” 譚昭非常自然地開口:“自然是受佛法熏陶,感悟人生了。”第64章 小青與小白(二十四) 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黃有道自認有理走遍天下, 一言不合就要降妖除魔, 聽說修佛修心, 譚昭一想也對,立刻就把人捎上了。 “……你的想法, 總是這麽出人意料。”法海也有點兒無言以對。 譚昭隻當這話是誇獎,道:“聽聞禪音,滌蕩心靈, 沉靜己身, 老夫想黃道長如此急躁, 定是非常需要的。” 法海這下真的無言以對了。 金山寺僧規戒律嚴苛,修心修身, 常人看來確實清苦, 但法海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 於他看來, 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何談其他!他雖不太認同夏道友的說辭, 但也默認了他的做法。 總歸不是壞事。 然後, 黃有道就被迫“營業”了。 他一個道士, 竟然駐紮在了寺廟裏, 倘若是普通寺廟, 他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但……這裏是金山寺,隨便拎出一個和尚修為都比他高, 他就算想逃也無處可逃。 如此過了三日,黃有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 “阿彌陀佛,黃施主為何如此愁苦?修行之人,修心修身,克己克身,乃是一生的修行,一日都不可懈怠的,還請黃施主隨貧僧來。” 黃有道有苦說不出,磨磨唧唧地跟了上去。 剛從鎮江街上回來的譚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後麵推輪椅的法海再次沉默寡言。 等到僧人帶著黃有道消失在轉角,法海才開口:“夏道友,你打算一直將他放在金山寺?” 譚昭立刻搖頭道:“怎麽可能!哪有這等美事!” “……”修行確實是美事,法海覺得這話沒毛病。 “再過兩日,等一切商量落定,老夫自然是要將他帶回去的。”譚昭說完,話鋒一轉,“再說了,他身上還有人命官司,焉能讓他逍遙法外!” 法海:人……人命官司?! 又是過了兩日,譚昭與金山寺的合作事宜終於全部敲定,當然也包括他鎮江一日遊的行程,作為一個講究人,他還給認識的妖啊鬼啊都帶了點土特產,想想也是慚愧,他竟然……沒個凡人朋友。 係統:許仙許漢文啊,不算嗎? 譚昭思考了三秒鍾,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 黃有道被通知可以出寺的時候,竟然有種地府歸來的錯覺感,他明明……呆在金光閃閃的佛寺啊。 “走了,還流連忘返呢?要不,你銷了道牒,來這裏剃度出家算了?” 黃有道立刻非常麻溜地爬上了馬車,五日的佛寺生活,至少讓他學會了靜思靜己,簡單來說,安靜如雞。 法海聞言,卻很是不認同:“夏道友,以後這樣的話請你不要說,黃施主這般,如何能出家為僧!” ……如果他沒有聽錯,這話的意思是——我們佛寺也不是收垃圾的,什麽貓貓狗狗都收? 這正直人正直起來,還真有幾分可愛呢,譚昭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敢怒不敢言的黃有道,從善如流地開口:“是,大師說得沒錯,受教了。” 法海微微皺緊的眉間放開,點了點頭,馬車緩緩向前行駛。 等再次回到杭州城,譚昭坐在永濟堂門口,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還是他離開前的永濟堂嗎? 為什麽這麽多病人?!這不科學! 係統: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這絡繹不絕的人流,臉上還喜滋滋的模樣,這還是他“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永濟堂嘛?招了隻厲鬼當臨時跑堂,沒聽過還自帶錦鯉財運屬性啊? “哎,夏大夫回來了!大家夥兒,夏大夫回來了!” 譚昭坐著輪椅呢,一下子被人團團圍住,連個遁逃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喂,法海大師,你別走啊,就這麽丟下他真的好嗎? “夏大夫,您快看看我,我命中可還能有子?” “夏大夫,先看我,聽說您妙手回春,我都生了七個丫頭了,下一胎……” “你給我起開,夏大夫……” 夏大夫本人聽得兩隻眼睛轉圈圈,就算是活了十幾輩子,也招架不來這個陣仗啊,這是怎麽個情況?來個人解救一下他啊! 法海之所以不管夏道友,是覺得他不能打擾夏道友的給人看病,加之他要防止黃有道跑了,故而才轉去後門進了永濟堂。 這才剛進去,就碰上了推著娘子曬太陽的樹妖容堯。 容堯倒是不怕法海,見他,臉上一喜:“可是夏大夫回來了?” 法海對於妖怪,身體下意識地緊繃,他隻是點了點頭,卻並未說話。 好在容堯並不介意,他得到肯定地回答,先是將媳婦小心翼翼地推回房間,這才迅速跑到前頭,將被中年婦女團團圍住的夏大夫解救出來。 譚昭:……剛剛差點以為自己要提前離開這個世界了呢:)。 係統: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大家大家,夏大夫剛剛從外麵回來,舟車勞頓,還請諸位見諒,明日趕早再來,可好?” 譚昭頭痛地看容堯一臉笑容地將“客人”送走,等到關了門,他揉了揉太陽穴,眼睛指了指:“這你招來的吧?” 容堯一笑:“夏大夫怎麽知道的?” “……”瞧你一下就把人勸走了,他剛剛連個屁話都沒說就被人截住了話頭,他還能猜不出來嘛。 “都是街坊們的抬愛,我隻是告訴她們是因為夏大夫您妙手回春,我與小福才有了阿情。” “……”你自己有絲分裂的關他什麽事!送子神醫什麽的,他寧願關店歇業,轉行捉妖! “這全是我的真心話,句句發自肺腑。” 譚昭看了一眼容堯,表示自己累了:“姓範的厲鬼呢?” “今日是範家老爺的祭日,他去祭奠了。” ……一隻鬼祭奠另一隻鬼,他怎麽聽著這麽玄幻呢?他這才離開幾天啊,這世道怎麽變得這麽陌生呢。 “哦對了,小青回來過一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譚昭接過信,入手沉甸甸的,邊拆邊道:“他不在杭州?” 容堯搖了搖頭,小青那日急匆匆地來,似是有要緊事,聽說夏大夫不在,臉色難看得要命,匆匆寫了這封信,請他第一時間交給夏大夫就又匆匆離開了。 信封拆開,倒出來一枚深青接近墨色的魚鱗,上頭有小青的妖氣,想來是小青魚的魚鱗,可看著……並不想是褪下來的鱗片,譚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把信展開,然後他可疑地沉默了。 “怎麽了?事情很嚴重嗎?” 譚昭將信遞過去,一臉嚴肅:“快看看,你們妖族的文字寫的什麽?” 容堯結果,一看,然後也沉默了。 “……這不是我們妖族的文字。” 譚昭一拍手:“老夫明白了,這是鬼族的文字。” 係統:宿主,你想說這是鬼畫符,可是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