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死好啦。”  張生簡直要哭了,他也沒想到去個詩會竟然比捉鬼還要嚇人,一夜鬼打牆,好不容易靠著阿佛走出來了,誰知道——  這辣雞趙世子,簡直就是黴星轉世啊,要不是為了攢功德,他早就把阿佛丟出去大殺四方了!  “先生!我的好先生!”  譚昭這才不情不願地開了門,這一開門:“謔——你們去狐狸窟辦詩會了?挺有雅興啊,這味道可真夠熏人的!哎哎哎——離我遠點!”  張生哭唧唧,趙世子已經被一夜的驚心動魄嚇得癱在了原地,要不是眼睛還在眨,譚昭都要以為這人的魂魄已經被嚇飛了。  “先生,真的,您還說京城有高人呢!這簡直——”  張生想到剛才那場景,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怕鬼怕妖,沒有先生在身邊,他根本承受不來啊!  譚昭剛點了點頭,方要調侃回去,鼻尖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鬱味道飄散過來,他臉上瞬間凝重,哪裏還有半分的不正經。  他依然披著外衣,伸手將牆上的鐵劍取下來,靈力附著在鐵劍上,隨手一揮,院牆外,妖氣猛地一下升騰起來。  “這大半夜的擾人清靜,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啊。”第35章 道士與鬼妖(三十五)  正是話音剛落,院牆外一陣妖冶的光芒急閃而過, 又在刹那間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譚昭提著劍, 足尖輕點,落在了院牆之上。  “嘖, 跑了。”  鼻尖仍是難忍的騷味,這狐狸手裏怕是沾染了不少人命,京城出了這般窮凶極惡的妖怪, 竟沒人發覺嗎?不過跑倒是跑得快, 這四麵八方的狐騷味, 很難讓人辨清楚方向。  “先生?”  趙世子發誓,就從此時此刻開始, 司陽道長, 就是他最崇拜的人了, 沒有之一。  太颯了, 他要是也能如此便好了,趙世子垂下頭, 眼中難掩落寞之情。  譚昭從牆頭跳下來, 十分沒有高手風範地打了個噴嚏, 隨手將鐵劍掛回牆上, 抱著杯張生遞上來的熱茶, 衝著兩人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張生率先舉起了手:“他!都是他,小生清清白白的,從不招惹狐禍。”  於是, 譚昭望向傻白甜趙世子,趙世子立刻也有話說:“本世子行事端方,品性高潔,何能招惹此等禍事!絕不是本世子的錯!”  “……”剛剛還嚇得屁滾尿流呢,現在誇起自己來也是半分不見臉紅,厲害厲害。  “那今日的事情,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小鍋分一半,兄弟齊齊背唄,還能咋地。要說今日張生應邀出去參加詩會,那是實在推拖不得,要知道書生交際,那是非常重要的。  不要以為書生們就隻會十年寒窗苦讀,那死讀書的,還真沒有幾個能混到來京城參加會試的,這考科舉以後是要做官的,能中舉的,說明以後大小都是個官,早點結交自然沒甚壞處的。  要張生是普通的舉子,不去就不去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但誰讓他是南方金華城的解元呢,缺了誰也不能缺他啊,於是他被迫告別自家先生,揣著佛珠就去赴宴了。  到了地方,張生也是佩服了。  他以前當紈絝的時候,也算是會玩了,但論說最會玩的,還是要屬京城。  這如今水暖花開的,這普普通通的詩會怎麽配得上舉子們的風雅,要辦,那就得辦得敞亮,辦得大氣。再說舉子們盛會,也有不少二代衙內們參加。  一群天之驕子,就去了京郊一處久負盛名的梅花莊。  這梅花莊,雖被喚為梅花,卻是個百花園,黃的粉的,獨獨就缺了梅花,但你要說它沒有梅花,那也不是,你瞧它的名字,不就有嘛。  文人雅客嘛,就喜歡這種調調,久而久之,這裏就成為了文化人才能來的地方。  一群人來了梅花莊,曲水流觴擺起來,吟詩作畫搞起來,最後,還請了京城一位詩畫大家來品評。  這都是能揚名的,大家愛秀的都秀起來,張生就比較孤獨了,因為……他畫畫真的非常一般,一般到什麽程度呢,反正他家先生看到他畫畫,就會提著劍追殺他。  恰好呢,趙世子也是與會人員,他呢,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就坐到了張生的旁邊,好歹湊個桌,沒那麽顯眼了。  “既然你什麽都不通,那你去幹什麽!”張生簡直絕望了。  趙世子表示自己有理有據:“朋友相邀,若是不往,豈非小氣。”  你哪個朋友啊,這麽缺德,不如早點友盡吧。  譚昭蹙著眉:“不說我走了。”  張生立刻上前抱大腿:“說說說!其實小生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是說比畫嘛,就有人說要不就定‘畫狐’吧,於是就定了這個主題。”  “你也畫了?”  張生點了點頭:“畫了,我畫了馬兄。”  ……馬介甫要知道,說不定跳起來就給你一套組合拳。  “那你呢?”  趙世子抱頭:“本世子當然畫了!”  “對,你畫了一隻貓。”  “那是狐狸!”  “小生真替狐狸感到委屈,哦對,貓也是。”  趙世子要自閉了。  “繼續。”  “我們畫完狐狸,論了第一,就把畫收起來了。”張生撓了撓頭,顯示有些苦惱,“原本我傍晚就要回來的,卻沒想到……我們走不出梅花莊了。”  趙世子瘋狂點頭:“對對對對,我們一直都在林子裏繞路,也看不到其他的人,還被個東西追,我和張生走了好久,一直走到先生院牆之下,才發現已到了子時。”  “哦?你們去的真不是狐狸窟嗎?”  張生……張生有些不太確定了,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啊。  譚昭聽了,困意消去了一些,懶懶地倚在椅子上:“說說那幅得了第一的狐狸畫吧,是怎樣一幅?”  趙世子雖然不會畫畫,不過點評起來,倒是不差,隻聽得他開口道:“是幅紅狐歸山圖,年輕的獵人在山上放了一隻捕獸夾,捉到了一隻紅狐,這隻紅狐通體火紅,眼光湛湛,渾似通人性,於是這位獵人就放了它,遠山、紅狐,栩栩如生,渾似真的一般,就連獵人的手,都仿佛是真的一般。”  張生點頭:“沒錯,是很真,如果不是小生親眼所見,或許會覺得那山那景是用法術攝進畫中的。”  譚昭聽了個囫圇,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你們相信,狐狸能從畫中跑出來嗎?”  張生&趙世子:瑟瑟發抖,不敢說話jpg  第二日,陽光普照,趙世子好死賴活也不想回府,張生呢,也不想出門,但他二人昨晚從梅花莊獨自回來,怎麽都該去瞧上一瞧。  可要讓他們去,兩人都挺慫的。  “都三年了,小張你還沒習慣啊?”  “這是人能夠習慣的嗎!小生不服!”  譚昭托著下巴想了想,看著外麵才剛剛泛起的春光,頷首道:“左右無事,我便陪你們去一趟罷。”  兩人立刻開心,準備了馬車便往梅花莊趕。  等到了梅花莊,太陽剛剛升到半空中,譚昭看了看日頭的方向,又看了看梅花莊裏頭,唇邊顯然帶著一些玩味。  “走吧。”  譚昭隨手給自己套了個隔絕陣法,便跟著趙世子走了進去。莊子裏頭見到趙世子,竟都是驚訝與喜悅:“趙世子,您出去怎麽也不支會一聲,小的們都以為您在山上走丟了。”  趙世子有點兒懵:“走丟?你們昨晚……”  “昨晚怎的了?”  趙世子的表情愈發奇怪了,他難道見了個假妖?!  剛巧,趙世子的友人從外頭匆匆而來,見到趙世子非常開心,臉上亦是難掩焦急之色,趙世子聞言,也非常開心,就要將司陽道長介紹給好友認識。  “這位是——”  “小生司陽,見過梅公子。”  這位梅公子,就是這座梅花莊的主人,也是吏部侍郎家的兒子,不過不是嫡出的。  趙世子有些不太明白道長為何這麽說,但他想了想現在也不好戳穿,故而就這麽介紹下去了:“司公子可厲害了。”  梅公子麵帶微笑道:“在下梅華。”  張生和梅公子昨日就見過,點過頭,這一場“早上的鬧劇”,就算是收尾了,趙世子怕好友因他遇上了狐禍而擔憂,便假作遇上了朋友司陽,誤了時辰,半分不提昨晚的遭遇。  大家也不作懷疑,吃過早飯,陸陸續續回了城。  “那我們也告辭了。”  趙世子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麽,接過張生遞過去的護身符,就跟梅華一同離開了。  張生轉頭:“先生,那梅華有問題?”  “哎喲,還不算太笨嘛,昨兒個你就沒發現?”譚昭鼓掌,以示稱讚。  張生望著外麵的漸漸沉下去的天色,控訴道:“是先生你說京城能人無數,必定沒什麽禍患的!”  意思就是,信了他的邪,要他負責?  不行的哦,他也就隨便說說罷了。  譚昭一推二五六:“我的話,你竟也信?”  “……”是他太天真!  “那梅華確實有些問題,不過他身上並沒有妖氣,他是個凡人來著。”  “凡人?那先生你還說他有問題?”  譚昭手裏拿著一張符咒,此時此刻,符咒的邊角都已經發黑風化了:“凡人跟有問題衝突嗎?他雖是個凡人,身上的戾氣可不比鬼妖來得少,你瞧這符咒,恐怕他陽壽也早就盡了。”  張生:……真令人頭禿,為什麽他總遇上這種事情。  “那狐狸呢?先生不是說有狐妖?”  譚昭搖了搖頭:“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先知,不過此事,隻係於一人之身,循著他,估計就能摸清楚了。”  張生立刻福至心靈:“趙世子?!”  譚昭點頭:“是他,初見他的時候,他身上就縈繞著淡淡的妖氣,不過十分淺淡,估計是因為去了什麽地方,沾染上的,他替咱們租了院子,我就替他揮散了那點兒妖氣。”  原來如此,他說那天的先生怎麽那麽多管閑事呢。  “那現在呢?不會又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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