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套上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推著人就走,順手還跟佛珠大佬道了個早,這才將人推出了院子:“走走走,咱們先去小狐狸家蹭頓吃的!” “我不去!” 佛珠大佬:吃的吃的!走走走! 被一人一佛珠頂著走,張生可恥地……屈服了。 馬介甫的狐狸窩當然不好找,但他替楊家爺孫尋的宅子卻十分好找,兩人一佛珠拐了兩條街,就到了楊家的家門口。 正要敲門呢,就看到門從裏麵被打開,出來的可不就是小狐狸馬介甫。 “你們……怎麽來了?謔——”馬介甫嚇得直往後退了三步,這實在不能怪他,這張生身上的怨氣,怎麽的這般濃重,他快連臉都認不出來了,“讓你們不聽我的話,那蘭若寺是那麽好去的嗎!現在來找本大仙,晚了!” 馬介甫也挺難過,他覺得張生人其實不錯來著,早死可惜了。 張生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是狐狸也不怕了,鬼也不覷了,張口就來:“哼!誰說我們是來求你幫忙的,我們是來蹭飯的,小爺有錢!” “……”馬介甫忍不住往道長身邊走了一步,天可憐見,有一天他竟然比較希望親近道門中人,也是稀罕事,“他……這裏也出問題了?”他點了點腦門小聲道。 譚昭有點兒忍俊不禁,拚命憋笑中。 張生炸毛了:“喂——我聽得見!大佬,給我弄他!” 然而……大佬已經聞到了小狐狸身上食物的芬芳,就差繞著人家轉圈了。不過它昨晚上被科普過它身上怨氣的可怕程度,隻是可疑地直接跳了跳。 張生:氣死! “好了,別氣了,咱找個地方吃窮他,怎麽樣?” 兩人看上去這麽輕鬆,馬介甫自然不會感覺不到,所以……真的不是惹了禍找他送遺言的?那這怨氣怎麽回事? 小狐狸有點兒懵逼,他剛剛接到族叔的傳訊,說是出了大事要回去商議,當下也顧不上了:“早飯啥時候都能吃,小生要先回族中一趟,回見啊!” 說罷,就要走,譚昭也不挽留,臉上噙著看好戲的笑容:“欸,好嘞,我們在錦繡樓等你來結賬,別忘了!” 話音剛落呢,馬介甫就消失在了原地。 張生看不懂這把騷操作,不過吃白食嘛,他最會了:“走走走,我也想念錦繡樓的燒雞了!” “大早上吃燒雞,不膩得慌啊?” 張生立刻就反駁了:“哎,你不知道,我家阿佛剛從地底下出來,可憐見的,小生怎麽可能苛待它!” 佛珠大佬聞言頓了一下,發出了一個可疑的傲嬌音:“哼~” 譚昭:……阿佛這個名字,這人取名水平也太不經心了吧?! 係統:你還好意思說他,看看你吧,和氏璧叫阿和,長生訣因為有七幅圖就叫小七,也就邪帝舍利稍微好點,不過叫阿曜什麽的,你覺得對得起他高逼格的大名嗎? 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兩人一佛珠在錦繡樓開了個包廂,直吃得肚圓,馬介甫這才風風火火而來,臉上全是驚愕與……驚愕,甚至還帶了那麽點兒小委屈?! “你們竟然不告訴我,我的朋友竟然幹了這麽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馬介甫……” 張生一聽,嘿嘿一笑,紈絝大少的範兒立刻就起來了:“嘖,誰跟你是朋友啊!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誰同你說話了!道長,司道長,快與小生講講你和另一位燕姓道長是如何為金華城除這一大害的!”馬介甫略明豔的臉上,全是求知欲啊。 張生一聽,就不樂意了:“什麽?你可別後悔!” 譚昭也接著張生的話捧哏:“你說不得還真會後悔,我們小張現在可是有人撐腰的,不過你上次還對蘭若寺諱莫如深呢,現在就改大快人心了,會不會變得太快了點?” 馬介甫也是被族中長輩給煩的啊:“小生也不想啊,可我輩分小,金華城又是族地,別說了,自從那蘭若寺的槐樹精一來,金華城在妖界的名聲就臭了,誰也不想來,連隻鬼都想往外搬遷,生怕被捉了去當地縛靈,她也不看她那夜叉樣,白送人都不要的!” “……” 譚昭並不想多說,隻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上次從小狐狸那裏半騙過來的遮掩法訣遞過去:“喏,物歸原主。” 馬介甫有點兒無措,當然也有點兒生氣,他給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被退回的。雖然他挺肉疼的,但這是打他的臉。 “哎,先別急著生氣,楊家一事不過是舉手之勞,我拿你族中法訣,實是過了。”譚昭原就沒打算昧人東西,直接說明了打算,“但小馬你心善,蘭若寺一事就像你的那樣,凶險萬分,你修行不義,若是逞強……” “小生才不會逞強!你收回去,小生說值得就是值得!” 譚昭有點兒無奈地開口:“別炸毛嘛,拿出來,自然是想請你幫忙的,你看看我和小張現在,像是能下地府的模樣嗎?” 馬介甫這才從驚訝與生氣中反應過來:“你……”修為怎麽銳減成這模樣了? “別說出來,喏,你拿好,我想請你下地府一趟。” “下地府?” 張生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找這隻狐狸精是為此事,但……道長瞞了什麽,不要說出來?! “嗯,因為一些事情,燕道長與寧生滯留地府,我怕他們出了事,想你跑一趟去瞧瞧。” 馬介甫當即大驚:“什麽?凡人滯留地府?他不要命了?等著,小生立刻就去!” 說罷,就消散在了原地。 嘖,妖怪趕路就是方便啊。 譚昭一轉頭,就對上張生爍亮的目光:“道長,你是不是有什麽事還瞞著我?” “沒有。” “當真?” “咱倆誰跟誰啊,生死之交對不對,不信你問大佬?” 大佬吃飽了,大概又有了說話的欲望,因為昨天張生一不小心吐槽了大佬聲音太嫩,直到方才都不肯開口呢:“不是!他騙你!” 譚昭:“……” “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譚昭站起來,整了整衣衫,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呀,我選擇從嚴。” 張生:“……阿佛,懟他!” 大佬依然隻是慢悠悠地蕩了蕩,它又不傻,這人功德厚不說,身上還有與它相克的東西,他才不會上去呢~ “哈哈哈哈哈!記得付錢!” 張生氣急敗壞地追上去:“喂——不是說讓姓馬的付錢嘛,怎麽又是我!我不服!” 兩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以後,另一頭馬介甫已到了地府。 地府,怎麽有點亂啊,難道是因為蘭若寺的事情? 馬介甫心下墜墜,剛好看到熟人,立刻跑了過去:“李大人,李大人留步。” 說是李大人,其實就是城隍爺麵前當差的,按照地府的品階,也就是一七品芝麻官,但人畢竟地府係統裏的,即便是他這樣的狐妖,也是要尊稱一聲的。 這李大人一看是馬家的小狐狸,便停了下來:“你有何事?若無緊要事,還是速速回去吧,今日地府有些亂,小官分身乏術啊。” 馬介甫送上孝敬若幹,見李大人麵色稍霽,便道:“沒什麽緊要事便不能下來了?今日怎的這般忙亂?” 李大人看在孝敬麵上,倒也說了:“你可別惹事,昨日大人從陽間帶回來一姓寧的凡人,這凡人卻要為一厲鬼求情,大人覺得他說不通,便說要關上一日好教他明白道理。” “那他現在何處?” “別說了,你可知道陵陽城的陸判官?” 馬介甫倒是聽說過,隻聽說這位陸判官生得凶煞,自來鐵麵無情,也沒什麽朋友,與同僚的關係也平常得緊。 “看你表情就知你聽說過了。”這小當差的也挺無奈,“這陸判官啊,因緣際會與一凡人成了朋友,他那凡人朋友天生資質愚鈍,不是塊讀書的料子,也不知他怎想的,竟想替這凡人換一副聰明肚腸!” “什麽?竟有這等事情?”馬介甫也驚訝了。 “可不,他也知道在自家轄地不好辦事,竟跑來我們金華城轄地,見那牢中關了個凡人,以為他犯了大錯,竟將他那副聰明肚腸給換走了!” 馬介甫簡直要跳起來:“什麽?那寧生的?” “可不是嘛!這如何使得啊,蘭若寺那事兒想必你也聽說了,那姓燕的道長如何凶啊,竟是那寧生的朋友!”這小官差說得那叫一個義憤填膺啊,“這可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嘛,那姓燕的道長一眼便識破了,連帶那隻姓聶的女鬼,也鬧騰起來了,愁啊!”第24章 道士與鬼妖(二十四) 事實上,事情遠比這李姓小官說的更加鬧騰。 燕赤霞的一柄劍, 尚且還算是比較好說話的, 寧采臣一片赤誠, 卻遭了這般大的罪,於情於理, 地府都該補償於他。 作為道門中人,燕赤霞起先並沒有訴諸武力,最先開始鬧騰的, 是聶小倩。 聶小倩韶年而死, 又在槐樹精手下做了那麽多事, 論說本事,絕對是有的, 如今她脫離了槐樹精, 無人操控, 這一發作起來, 整個金華城地府都鬼哭狼嚎的。 寧生於她,就像是人生中最後一盞燈火一樣, 這甚至無關情愛, 她隻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即便她騙了他, 他也依然想讓她走上一條更好的路。她再是不甘, 也懂得知恩圖報,寧公子這樣的人,怎有人敢這般對他! 她聶小倩第一個便不答應! 於是, 便有了地府一番大亂,燕赤霞參加進去,實屬無奈。不過也因為他的參與,這場大亂迅速就結束了,畢竟蘭若寺一事,他的凶名無人不知啊。 不看僧麵看佛麵,便是這個道理。 “那他們現在何處?”馬介甫聽得簡直頭發都要豎起來了,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事情,他活了幾百年都沒聽說過啊。 “卻原來你是打聽這個來的。”這小官低歎一聲,倒也沒隱瞞,“也罷,說與你聽也無妨,城隍爺特赦,已讓那姓燕的道士帶著文書去陵陽城地府興師問罪去了,哦對,那隻厲鬼也去了。” 馬介甫聽到此處,立刻行了禮:“多謝李大人。” “無妨,本官忙去了,你且上去吧。” 馬介甫回身就走,等到了陽間,也不過是中午時分,他明白此事緊要,便立刻飛遁去尋司道長二人。 “誒,你來啦,燕兄他們可好?” 馬介甫卻眼神直愣愣地望著那邊的張生:“這、這又鬧的又是哪出啊?” “扶老奶奶過馬路啊,做好事嘛,勿以善小而不為,不是嗎?”譚昭也接得順口。 “……”不,這張生何時竟有了這等領悟?果然還是腦子出毛病了吧。 譚昭眼見話題又要跑偏,立刻道:“看你的模樣,似乎他們二人並無生命危險?” 馬介甫立刻想起了正事,正容道:“確實並無生命危險,就是那寧生……有些不好,恐怕已是遭了些罪。” 譚昭早猜到可能是出了什麽事,但聽馬介甫講來,他覺得……還是自己的想象力不夠豐富,這古人會玩,這地府的人更會玩啊。 這交友換智商,還有這等好事?! 張生天生嘴甜,把人老奶奶哄高興了,還順帶回來三個梨,臉上難得帶著純然的笑容,見到兩人就道:“還別說,做好事怪讓人開心的。喏,請你吃梨!” 譚昭接過了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