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十分謹慎地走出一段距離,忽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叫;趕將過去,見是怪醫沈瀾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幾枚斷了的弩箭散落在她身邊。傅劍寒伸手想要拉她,“姑娘,可受傷了?”怪醫推開他的手掌站起身,“沒有。不過方才” 她麵色不愉地四下觀望,好像在尋找什麽。這時毒龍教主卻緩緩開了口,語氣有股不同往日的肅然。“姑娘的樣貌,莫非是那個白絲的……”怪醫抬頭上下打量她,不客氣地打斷道:“是又如何。”藍教主雙眼微眯,明顯也動了氣:“真個是你!沒想到竟能在此處遇見你父母盜走我教的五毒寶典,何時歸還?!”“五毒寶典是什麽東西。我可不知道。”沈瀾道。“我隻知道爹爹傳下來一本筆記。古人記載的許多對於毒物的見識,根本就是錯的,若非爹爹的注解,普通人隻能一錯再錯”“少強詞奪理!” 藍教主一抖手腕,鞭梢發出哨子一般的尖嘯。“管它是對是錯,這是我教先人的東西,速速還來!!”沈瀾低頭躲過這一鞭,同時雙手彈出兩道烏光一條蜈蚣一條蠍子,角度十分刁鑽。藍教主冷笑一聲,左手將兩隻毒物一把捏住,鞭子跟長了眼睛似的半空轉向,刺向對手的後心。沈瀾腰身一擰,反而鋌而走險地衝向藍婷的方向,以手肘猛擊她雙臂間的空門。藍婷擰腰閃開,擒著蜈蚣和毒蠍的那隻拳頭幾乎戳到了沈瀾的雙眼正中,卻被對手在腕上劈了一掌。傅劍寒和楊雲不知所措地瞧著兩名少女說動手便動手,且招招凶險,實在難以插手。“這好像是他們毒龍教內部的事……不過,沈姑娘是位濟世救人的好大夫,藍教主也不是什麽惡人,更是東方兄的好友……這該如何是好?”楊雲見傅劍寒把劍抽出一半又送了回去,接著把劍放到地上,不禁問道,“空手奪刃?你可有把握?”傅劍寒尚未回答,密林中猛然騰地飛出一個矯健的藍影,衝著藍婷的鞭子劈手便是一奪;沈瀾的招式還未使老,也被他用軟鞭幾下纏住了小臂。藍影在空中旋了一圈方才落地,那姿態又迅捷又舒展,頗有畫裏“飛仙”的神韻。然而落地後再看,見此人的打扮竟和毒龍教主有幾分相類,都是苗疆女子常穿的蠟染布衣可不就是這幾日跟在藍教主身邊的那名毒龍教護衛!隻不過這次洗幹淨臉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了一張明明白白的男子麵孔;配合身上叮當作響的銀飾,著實非常滑稽。交戰的兩名少女都愣了愣。當然傅劍寒和楊雲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看呆了。反應過來之後,怪醫頭一個勃然大怒,上腳就踹。“東方未明!你小子鬼鬼祟祟的搞什麽名堂!說!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們!!”被叫破身份的少年嗷地痛呼一聲,坐倒在地,“小的冤枉!怎麽在武當山腳下還能碰見怪醫前輩,這個完全是湊了巧了!”“你憑什麽打他?!”藍婷被奪去鞭子,本來也略有不快,但被沈瀾這麽一發作,怒火便完全掉了個頭。“東方公子可是救了你一條小命!!”沈瀾眯眼皺眉道:“這小子算是本姑娘的半個徒兒,我愛打便打!”藍婷馬上轉向坐在地上的人,“東方公子,她說的可是真話?”“……她不是我師父。”東方未明哀怨地呻吟,“她是我祖宗……”沈瀾揪著他的頭發還要揍,被藍婷掐著胳膊攔住。楊雲實在看不過眼,於是插了一句:“東方兄,那日在大漠奏琴退敵、救了我等性命的人,便是你罷。”“啊,是我。救命不敢當,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聽了這話,兩名少女總算收了手,冷哼一身,各自走到一旁生悶氣。東方未明拍拍身上的灰又蹦起來,對沈瀾和藍婷各做了一個揖,“兩位好姐姐,方才插手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五毒寶典的事,在下恰巧也知曉一二;沈姑娘,你瞧見我在帳篷裏留的話了罷?”“見到了。”沈瀾冷淡地一點頭。“見到便好。玄冥子那老賊手上有幾頁殘缺不全的五毒寶典,他便想憑借那個實現他的野心唯我獨命丸,這種毒名兒雖傻,藥性卻是霸道,一旦被他練成,江湖中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知要斷送多少性命”“那又關本姑娘什麽事。”怪醫繼續叉著手。“煉製唯我獨命丸的材料之一,便是姑娘的七彩蠱王。雖然不是姑娘的過失,但蠱王是姑娘用來懸壺濟世的心血,卻被歹人用作了貽害天下之物,姑娘不覺得痛心嗎?!!”“那也要怪你!”怪醫被勾起心底的懊惱,反而更火大了,“你就不能早點出手,在蠱王被他們搶走之前出現嗎?!”“這個……我也是沒辦法,畢竟悲酥清蘭的藥效發作,需要好一陣功夫……”怪醫還是惱怒不已,卻不說話了。她其實也清楚,當時那種情形,東方未明能裝神弄鬼嚇退玄冥子一行人,已是十分不易。東方未明趕緊趁機對藍婷道:“藍教主,我也知道五毒寶典是教中聖物;上一代的恩怨與苦衷,在下不敢置喙,但眼下事情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作為後輩,最緊要的自然是保住上一輩的遺物,萬萬不可令這本寶典落到心思不正的賊人手裏。”藍婷的脾氣倒是來得快去得快,此時點頭道:“東方公子說的,奴家理會得。” 怪醫少女斜了她一眼,繼續衝著東方未明冷笑。“十萬火急?”傅劍寒先前一語不發,此刻忽然開口問:“不知成都一別後,東方兄又有了何種奇遇?”“嗯,瞧這身衣服也知道老子如今棄暗投明,改投毒龍教了。”楊雲笑道:“東方兄好雅興。就算是這副打扮,亦不減豪傑氣概。”“楊大哥過獎。不過男兒本色罷了。”東方未明居然毫無愧色地擺了擺手。藍婷噗嗤一笑,細細解釋道:“奴家一時不察,曾為天龍教所擒;後來趁他們看管不利,略施小計從天都峰上逃下來,偏生在下山路上遇見了玄冥子一行。正當奴家以為難脫魔掌之時,天龍教徒之中突然有人反戈相助,帶著奴家逃離了西域,一路往中原躲藏。奴家這才知道東方公子一直委身天龍教中,設法調查他們的陰謀……”東方未明垂頭苦笑道:“還要多謝二師兄始終不曾出手,否則我哪有那個本事。”“那東方兄和藍教主輾轉來此,莫非當真是為了武當派的傳位大典?”東方未明轉了轉眼珠,抬起臉來,“毒龍教如今為叛徒和天龍教所把持,藍教主暫時無處棲身,因此我本打算和教主同去逍遙穀,取出那本毒典,煉製唯我獨命丸的解藥。我們一路為避人耳目,經常改換路線;至於路過襄陽,完全是巧合而已。”“原來如此。”楊雲道,“既然同在莊上,那麽東方兄對這兩日的血案,想必也有些眉目了?”“眉目稱不上,不過那行凶之人的破綻,倒是看出了一些。”東方未明道。或許是因為自從少年英雄大會之後,他在江湖中也算聲名大噪,每當東方未明神情正經、目光炯炯地解釋什麽事情時,便仿佛有種令人信服的魄力;見他邊說話邊轉身向山莊的方向走去,其餘幾人也不知不覺地跟上了腳步。“此間的機關陷阱,很是複雜;我和藍教主初到此處時,林子裏還是什麽都沒有的。也就是說,這是昨晚一夜之間被人布置上的東西。當然,‘出莊者死’的血字,也是昨夜才添的。” 說話間他走到了樹林邊緣,手指輕敲兩棵被剝去樹皮的大樹。“這兩道血字,一書於昨日,一書於前日,筆跡力道卻分毫不同。‘天道輪回’那八個字,字體俊逸,縱橫豪放,幾乎可以說是大家之作;而‘出莊者死’四字,卻歪斜別扭,似乎是不通文墨之人按照別人寫好的樣子勉強描下來的。”楊雲皺眉道:“東方兄的意思是,這兩筆血字,絕非一人所作?”“假設是一人故意以筆跡偽裝成兩人,似乎也沒什麽意義……”東方未明道,“再者,沈姑娘應當也已看出來,第一夜過世的那位莊道長,是死於毒藥發作;而今早所見那三名武當弟子,則確確實實是被刀劍所殺,並無中毒痕跡。”怪醫道:“不錯。”藍教主道:“東方公子,那個武當老頭兒手裏握著的黃絹,定是什麽人栽贓嫁禍的吧?你可知是何人要害你?”東方未明笑道:“那塊絹布究竟是不是我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武當派認定是我的東西,不管案子的真凶是何人,他們都要來殺我。”藍婷頓時發出了擔心的吸氣聲。東方未明目光一轉,剛巧和傅劍寒的眼睛遇上。他很快又移開了視線,心裏頭無端地被那對澄澈逼人的眸子看得有些發虛。他心道:莫非劍寒兄知道我做了什麽?不可能,這件事我做得天衣無縫,絕不會被人瞧出來但也未必,劍寒兄精得跟鬼一樣,他隻是慣於裝傻或許他早就料到我的所作所為,隻是礙於過去的情義不願在別人麵前揭穿,心裏頭厭憎得很。想到此處,東方未明隻覺胸口陣陣刺痛,舌根也隱約發苦。但他轉念又想,爹娘死得那麽慘,為了報仇,就算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事也做得。何況我並未陷害一個無辜之人他還在不知不覺地神遊,忽聽怪醫冷言冷語道:“那你接下來還有何打算?就這麽被他們當做殺人凶手,在江湖中東躲西藏?”東方未明撚起插在樹上的一枚釘子,“隻怕事情沒那麽容易了結。即便我想走,也走不了。”藍婷道:“我們幾人合力破了林子裏的機關,也走不出去?”楊雲道:“眼下山莊裏人心惶惶,我等若是不打聲招呼便走,豈非自認嫌疑。東方兄,這起血案的真凶到底是誰,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一些猜測?比如武當派的古實,他和同門的遇害可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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