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萼華”愣了一下,又轉頭看向急切湊過來的曹掌門,眼神忽然變了。她慢慢撕下臉上的一張麵皮,露出了口含冷笑的真貌,嗓音也變成了男子的。“東方未明,你果然不簡單。”看到那張麵具下的臉,華山派師徒和東方未明都原地愣住了。“你是……你是!!”封至德啞著嗓子道。“不錯,我就是被華山派害死的挑夫丁瓊之子,丁長生!”“長樂師弟明明是你的兄弟吧!為何還要害死他?!!”“我沒有這種認賊作父的弟弟。”丁長生一字一頓地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既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保護老賊,那我就遂了他的願,送他舒舒服服地下去。”封至德大喊道:“你少敗壞華山派的聲譽!你父親明明是失足落下蒼龍嶺”“那根本不是意外!!”丁長生恨恨道, “六年前的一天,我父親挑了幾十斤重的擔子上山,在華山道上行走,無意中碰到了同路的童大邦。此人硬說我父親弄髒了他的衣服,兩人爭吵起來;當時經過的幾個江湖人勸解了幾句,有人隨口嘲笑華山派的氣量太小,和不懂武功的粗人過不去。沒想到就是這件小事,讓姓童的老賊耿耿於懷。我父親的同伴親眼所見,童大邦趁我父親通過蒼龍嶺,向他射了一支箭!那老賊奸詐至極,因為那支箭並不是為了射中我父親,而隻是在他身邊帶起一陣利風!!蒼龍嶺上行走,容不得半點疏失我父親心慌躲避,這就被逼下了懸崖!”此話一出,華山派師徒默然無語,顯然確實有人知道內情,或者了解童師叔的為人。“父親出事以後,沒有一個人替我丁家出頭鳴冤。我將此事告到華陰縣縣衙,那些官差卻道,我父親身上並沒有利器傷痕,顯然是失足墜崖,不能怪別人。那些目睹了此事的路人,誰都不肯出麵充當人證。華陰縣縣令還振振有辭地道,華山派是名門正派,因為他們行俠仗義、鏟強扶弱的威名,方能保得一方平安說我詆毀華山派的聲譽,就是希望縣裏出亂子,和盜賊沒什麽兩樣!!!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兄弟寧死也要保護的門派!不愧是偽君子的徒子徒孫!!”丁長生說到這裏,華山派師徒都好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幾名小弟子已氣得滿麵通紅,長劍出鞘華山派最忌憚“偽君子”三字,更何況是在眾人之前被挑破了多年前的醜事。曹掌門麵帶羞慚之色,卻仍出手阻住自己的弟子,道:“六年前的事……竟有這般內情。華山派有愧於你和長樂,如今師弟已死,你若仍想複仇,該來尋曹某才是。但這和萼華沒有半點關係”丁長生麵露得色,盡管此時荊棘已經躍出人群,太乙刀架上了他的脖子。“真正的曹姑娘在何處?!!”“……殺了我吧。” 他仿佛開心至極地狂笑起來,“你們永遠不會知道她在什麽地方了!”tbc第十五章 十五、午後的日照格外刺目。玉女峰上,院落內外的鬆柏、山岩、道路處處堆砌著素雪,遠遠瞧去如冰肌玉骨一般。可惜院中的華山派師徒個個緊張至極,渾沒有賞景的心情。即便凶嫌已經暴露,下落不明的掌門千金卻成了懸在眾人心上的一柄刀。圍觀的各路少俠中浮起一陣竊竊低語,有人義憤填膺想從旁相助,有人同情抱憾卻隻作壁上觀,亦有人幸災樂禍,卻竭力表現得不動聲色。荊棘握刀的手很穩,然而從刃端生出的無形刀氣卻在丁長生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線,不斷滾落的赤色水珠仿佛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曹掌門急喊:“荊師侄且住!” 隨後轉向眼神挑釁的丁長生道:“這位丁……少俠,如老夫方才所說,上一代的恩怨不必帶入無辜稚童。小女萼華對丁家前事一無所知,隻要你說出萼華的下落,老夫願自斷一臂,代華山派告慰丁父在天之靈。”華山派弟子齊聲驚道:“師父不可!”無因方丈和卓掌門亦道:“此事曹掌門亦是無辜。當年行凶之人既死,父仇已報,倒是這位丁施主一再傷人害命,不惜殘害手足。曹掌門怎可遂了這種惡徒之願?”偏丁長生冷笑道:“你自斷一臂,可能換先父死而複生?!” 華山弟子紛紛喝罵,卻拿他無可奈何。忽聽一人道:“不錯,人死不能複生。你這種人,就算死一百回,也換不回重情重義的丁長樂。” 丁長生臉色一沉,隻見人群中走出一名弓腰駝背的老者,卻是童大邦的老仆。他的嗓音暗啞難聽,仿佛積塵多年的竹笛忽然吹出一段不成曲調的聲響。“六年前,你鳴冤不成便一走了之,汝母重病,汝弟年幼,有誰供養?汝父後事,何人操辦?長樂一肩挑起全家重擔,拜師華山,卻是為了習得華山劍術,終有一日名正言順地向童大邦發起挑戰,堂堂正正地報仇。”丁長生怒道:“你是什麽東西!有何資格對我丁家的事指手畫腳!”“……我的身份並不重要。長樂是個難得的孩子;老朽不過偶然得知他的誌向,不忍他的苦心從此埋沒而已。”老人歎氣道:“唉,恩怨分明,卻慘遭橫死,冤孽,冤孽。”丁長生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球上布滿血絲,臉頰的肌肉一抽一抽地顫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趁著這兩人對峙的功夫,東方未明一閃身竄到華山派弟子群中,對四周小聲道:“各位師兄,這幾日你們可有何時發覺曹姑娘不太對勁?”幾名華山弟子苦笑道:“若是平時……大家定能瞧出端倪來。但偏偏是這幾日華山派上下忙著招待賓客,主持大會,再加上接二連三的命案,莫說我等,連師父都忙得不可開交因此反而忽略了近在咫尺之人。”“對,此人如此大膽,占的就是少年英雄大會的便利。可見他與曹姑娘互換身份,時間並不會太久。說不定就是大會剛開始那一二日的事。”東方未明道,隨即放大了聲調,“對了,文試那日清晨,齊姑娘為什麽會暈倒在南峰?恐怕就是因為她走錯了路,看到了不該看見的人。”“原來如此!這麽說師妹……就在南峰上?”東方未明走出幾步,又對不遠處道:“傅兄,文試那日,你為什麽會在考場睡著了?”傅劍寒笑著抓抓亂發,“這個麽傅某當日隻是突然十分困倦,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恐怕並沒有那麽簡單。”東方未明道,“前一日在長空棧道,你是不是在隨身帶著的葫蘆裏裝滿了賀祖洞中取來的山泉水?”傅劍寒瞪大雙目,“難道說難道那水裏這可真是巧了!”“不錯,我本該發現的可惜你的酒葫蘆裏本來裝的就是酒,所以我們嚐到一點酒味兒,都沒覺得奇怪。何況誰能想到在這種上不著天、下不挨地的石洞裏,竟會被人預先備下了這樣的機關?”東方未明道,“此人為了替換身份,恐怕早就設計好了將曹姑娘擄走後藏匿的地方就是長空棧道盡頭的賀祖洞。人可以數日不食,卻不可三日不飲。曹姑娘從昏迷中醒來,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水喝而賀祖洞裏汲水的岩石底部早就被人預先下了分量很重的‘鬥酒十千’,所以飲用後便會再次昏迷。這樣周而複始,即使曹姑娘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始終無法求救或脫困。”東方未明一邊說話一邊偷看丁長生的表情此人聚變的臉色讓他確定自己猜對了。他微微一笑,還想嘲諷幾句,卻見荊棘收刀啐了一口,轉身縱出老遠,眨眼間便出了院子。“還愣著幹什麽,快走啊!”“哎哎哎二師兄你等等我”眼見逍遙穀弟子一前一後往南疾奔,院子裏的其他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各自施展輕功緊追上去。華山派師徒更是跑得比誰都快。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落雁峰進發,丁長生還呆在院子中央,可大家對他似乎一下子都失去了興趣。隻有武當派卓掌門路過時,忽然出手製住他的穴道,“把此人也帶上吧,萬一曹姑娘不在南峰,還要繼續從他口中逼問下落。”方雲華對師弟使了個眼色,古實便老老實實地衝過去把丁長生抗在肩上,追在眾人的最後。眼看出了南天門,荊棘和東方未明先後爬下山崖,走上棧道。曹掌門和好幾名華山弟子都想要跟著,東方未明對他們擺手道:“不必都下來,我們先確認一眼,馬上回去”這時隻聽荊棘在盡頭的洞內一聲斷喝:“在這裏了!”東方未明趕緊加快了橫走的速度,衝進洞內,見到被荊棘扶著、昏迷不醒的曹萼華。他馬上掏出銀針在她印堂、人中各紮一針,令她漸漸醒轉過來。少女睜開眼睛瞧著他們,似乎好不容易才認出是何人,忽然扯住荊棘的袖子大哭起來。荊棘手足無措,看上去就像被人迎麵幾拳錘到臉上,整個人都懵了。東方未明一麵竊笑一麵安慰道:“曹姑娘別怕,我們來救你了,曹掌門和封師兄都在外麵呢。曹姑娘,你還走得動麽?”“我……能走……但是,棧道……”曹萼華望了一眼洞外,哭得更傷心了。東方未明才想起丁師兄說過,長空棧道和鷂子翻身都是師妹從來不敢走的,不禁為難起來,眉毛扭成奇怪的形狀。荊棘冷冷地掃他一眼,道:“我背她出去。”“二師兄,你也看到方才的棧道了,一個人背著另一個是絕對沒辦法走的,隻會更危險。”他靈機一動,道:“我們三個把腰帶結成一根長繩,都綁在腰上,二師兄走在最前,曹姑娘第二個,我走末尾,三人一起通過棧道”荊棘道:“曹姑娘,不知道這樣可否”曹萼華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東方未明也道:“姑娘莫怕,雖然一個背一個很困難,但我和二師兄兩個人絕對能把你帶上去的。曹掌門還等著你呢!”於是依計行事。看到他們三個連成一串、緊抓鐵鏈從棧道上慢吞吞地挪出來,崖上眾人的心思仿佛也被那根細細的腰帶牽著一般,隨著少女的腳步忐忑不已。期間曹萼華打了個趔趄,差點向外翻倒;東方未明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幸好他和荊棘同時伸手一撈、靠兩人的臂力將她帶了回來。當三人曆經千辛萬苦、爬到朝元洞中時,聚集在南峰上的眾人都爆發出歡喜的喝彩聲哪怕先前對華山派不以為然的人仿佛都被這股氣氛感染,大呼慶幸。曹掌門拉著失而複得的女兒,幾乎老淚縱橫。曹萼華腳一軟,撲倒在爹爹懷中把荊棘和東方未明也帶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東方未明討好地戳了戳師兄,為隱瞞天意城的事情道歉幾句荊棘白了他一眼,到底沒有出手揍他。“這名天意城的惡賊沒有用處了。”方雲華對師父指了指師弟扛來的丁長生,“幹脆扔下山去,告慰華山派過世的前輩吧?”“雲華,這人應交予華山派處置,不可越俎代庖。”“是,師父。”方雲華忙擠到重逢的華山派父女麵前,行禮道:“殺害童前輩和丁師兄的賊人,我等已將他擒獲,請問曹掌門要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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