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並不想招惹上更多麻煩。他原本打算把東西送到,再陪師妹見識一下赫赫有名的廚藝大賽,便立即啟程回逍遙穀。經過這一次的事端,他已暗中下定決心回去後一定要苦練武功,不把小無相心法練滿十層就絕不出來。但這日當他和傅劍寒在錦官城內吃喝閑逛時,親眼目賭了幾名官差抬走一具新死的屍體,不禁又回想起白捕頭的話來。“可惡明明不關我們的事……” 他一麵吸溜吸溜地吃著擔擔麵一麵抱怨道,“該管事的不是出家念經,就是縮在衙門裏不出頭,這樣怎麽可能查得出真凶?”傅劍寒左手舉著筷子挑了半天,麵線卻一再從筷尖上滑溜下去,還在碗裏彈動了兩下,“話雖如此,未明兄還是沒辦法放著不管吧?是不是有了什麽頭緒?”東方未明放下自己的碗筷,順手抄起另一幅筷子,夾著幾根麵條送到傅劍寒口邊。他一筷一筷地喂,傅劍寒也就眼都不眨地一口一口地吃,渾然不顧其他食客和路人異樣的眼神。麵攤的小販拿布巾子擦了擦眼睛,稱讚道:“……二位小兄弟感情真好。”“那是,我們雖不是親生,可比親兄弟還親。”東方未明得意洋洋地道,“老弟你說是不是。做哥哥的什麽時候不疼你。”傅劍寒的笑聲很低,仿佛是從丹田裏逼出來的一般。“……疼你。” 他前麵說了幾個什麽字,東方未明簡直不想知道。線索來得比他們料想得快得多。東方未明在城中轉了轉,意外發現先前拜訪過的唐門門主之女唐中惠,在另一具當日斃命的乞丐屍身附近發呆,表情十分古怪。二人跟蹤少女回了唐門,利用樹木的掩護躍上屋頂,俯下身子傾聽堂下的動靜。很快,他們聽見了少女和其兄長的一番爭吵,乞丐陸續中毒的真相便一清二楚了。“……以活人試毒,竟有如此歹毒之人。”傅劍寒蹙眉道,“唐門做出這種事,怎敢以名門正派自居?”東方未明卻想起沐天的那句 “名門正派有什麽好……有幾個不是藏汙納垢的所在?”一時搖頭不語;但見傅劍寒提劍便要往院中跳,慌忙拉住他。“劍寒兄,這地方是唐門的地盤,他們又擅長機關暗器,輕易闖不得。”東方未明道,“不如我們用個巧妙的計策,引蛇出洞,讓他自己出來與我們決出勝負。”“什麽計策?”“瞧好了。” 東方未明從屋頂上跳下來,繞到唐門的正門,叉腰吸氣,大吼道:“唐冠男!帶種出來和你爺爺一戰!!!”這一下幾乎把聽見的幾個人都喊懵了。唐冠男愣了一下,方才氣急敗壞地從屋內走出,對大大方方站在大院正中的東方未明上下打量,似乎在想他是不是瘋了。“我還在想是哪來的小賊,原來是逍遙穀的東方兄方才不是才來過,為何去而複返?”“少裝腔作勢,”東方未明大手一揮:“你幹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要麽,你跟我去衙門投案,要麽,我便在此討教幾招唐門絕學。”唐門少主冷笑道:“嘿……小子好大口氣。你入逍遙穀才幾天,也敢來我唐門放肆?”東方未明道:“英雄不問來處,有誌不在年高。江湖中人多把暗器、下毒的功夫看做末流,在下偏不信這個邪:都是武功技藝,隻要用得光明正大,憑什麽分出高下?唐兄,就讓我們以暗器和毒藥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罷!”唐冠男眉心擠了一下,顯然也是對這種說法感到有些別扭。“你是說……一對一決戰?嗬嗬,收拾你,本也用不著旁人。”他話未落音,已脫手擲出一捧暴雨梨花針!一時間半空中寒光點點,果如風吹雨絲一般,密不可防。而東方未明早有準備,貼地滑出,同時兩枚飛蝗石分射對手雙膝。唐冠男堪堪避過,立即以“飛星擲”還擊。一時小院內飛鏢、飛針、飛刀、飛石往複來回,多如繁星,不知有多少暗器互相撞擊,聲如焰火爆裂、劈啪不絕。傅劍寒在旁掠陣,因為東方未明先放出話來一對一挑戰,不到迫不得已時不便插手。好在東方未明在暗器方麵確實頗有心得,加之他不懼毒物,這便令唐門少主吃了個暗虧。交手十餘招後,兩人皆受了些輕傷,東方未明麵頰上被毒針劃破,身手卻絲毫不受影響;而唐冠男手臂上中了一道生死符,傷口處很快腫大麻痹起來,他心知中毒,慌亂不已,對屋內高叫道:“爹!爹!!快來殺死這個小賊”東方未明還想繼續打,卻見方才隻是觀戰的唐門門人都向他衝來,再加上裏屋傳來唐門門主的聲音,心下便有些沒底。幸好此時唐中惠在側麵的小門處衝他們用力招手。他尚在猶豫,傅劍寒已一手拉了他就跑。二人跟著唐姑娘穿過一處密道,從隱秘的後山出口走出來,方才鬆了一口氣。東方未明安慰了因為父兄的作為悲從中來的唐中惠幾句,不料那姑娘卻因此下定了決心,說出要重振家風的誌向,又贈給未明一本傳說中的飛刀秘笈。“真是個堅強的女子。” 傅劍寒目送著唐中惠的背影遠去,感慨道。“未明兄,唐門之事,打算如何解決?” “我隻能將線索留給成都府衙,至於他們怎麽追究唐冠男的罪行,便不是我們能管的了。” 東方未明搖頭道,“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師妹和年老伯吧。萬一唐門的人找上芙蓉坊就麻煩了。”唐門倒沒有找上芙蓉坊卻有更討厭的人物接踵而來。江湖四惡中的吃打傷了年師傅,而天龍教的某些個護法嘍仿佛和天府酒樓有所勾結,為了爭奪廚藝大賽的魁首不擇手段。幸而有王蓉主動接下了主廚的擔子,打算在大賽上大展一番身手。絕刀門的少門主為了青梅竹馬的年家妹子忙得焦頭爛額,又要揍人,又要想法搜集比賽用的食材。東方未明除了幫著打架,又到處炫耀了一把他的好人緣:獸王莊的紀女俠,丐幫的蕭遙兄,都先後幫了他們大忙;隻有在百草門的地界才碰了個大釘子。“……東方兄,我記得你和鞏門主原本關係不錯?他為何如此惡聲怪氣,擺明了找咱們不痛快。”夏侯非不解道。東方未明無奈地撓了撓頭,“那個……說來話長。原本鞏兄……唉,或許的確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他。”傅劍寒笑道:“朋友間一時置氣,也是有的。不如你向那位鞏門主好好告個罪,再請他痛飲一場;若他氣消了便罷,若是還不消氣……不會的,未明兄待人向來慷慨,怎會有人舍得因為一點小事便失去一個好朋友呢。”一個聲音忽然從牆頭上探出來。“對啊,我們最最憐香惜玉、見義勇為的東方大俠,什麽人舍得不把他當朋友呢?”東方未明頭皮一麻,心道麻煩來了,“小……史姑娘,你怎麽在這兒?”“嘻嘻,人家一直跟著你們啊?” 紫發紫衣的少女靈巧地躍上牆頭,“月蘭草是吧?這麽點小事,交給人家就行啦反正當初得罪這位鞏門主,也有我的一份”“多謝!史女俠真是夠意思!!好的我們一會兒城北破廟見我們幾個先去米店買米”東方未明扯著傅劍寒便要走,夏侯非偏生不放過他,好奇地對史燕道:“……姑娘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盜墓燕?原來東方兄是為了這位姑娘才得罪了鞏門主嗯,東方兄,我果然應該跟你多學學。”不不不夏侯兄你要跟我學什麽啊!!!你能不能跟我學學什麽叫沉默是金?!東方未明心中就差嘶吼了,卻聽史燕雪上加霜地道:“哪裏哪裏東方哥哥才不是為了人家一個人呢。上次路過洛陽,我剛好瞧見鞏門主又和毒龍教的那位藍教主起了衝突,東方哥哥馬上衝過去幫藍教主講話,這才讓鞏門主大大地生氣了。”她眼珠一轉,咯咯笑道:“東方哥哥當時怎麽說的來著?‘不管是誰,欺負我們家婷婷就是不行’!”完了。東方未明一臉慘白,不敢轉頭去瞧傅劍寒,卻見夏侯非則一副看到高人的表情,驚訝又崇拜。他咳了兩聲,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說話向來沒規矩,什麽‘我家婷婷’……或許也是有的。不過開個玩笑,玩笑。”說著伸臂拍了拍好友的肩,“你說是吧……我家寒寒?”傅劍寒笑眯眯地道:“東方兄的確是愛開玩笑了一點。我若是那位鞏門主,一定不會生你的氣。”他們忙了好幾個時辰,終於把小師妹點名需要的幾種材料湊齊。到了夜間就寢的時候,東方未明才從他家寒寒那裏了解到“一定不會生你的氣。”有著多麽豐富的層次,深遠的內涵。身為一個靠戰術和智慧取勝的頭腦派少俠,今後還是不要在實幹派的傅兄麵前炫耀嘴上功夫了。東方未明一麵嘶聲喘氣一麵想。*****同日。洛陽江府。這是一間布置得十分雅致的書房,堂上懸一塊匾額,上書‘菩提軒’三字;花架上養著蘭草,打開窗戶便能隱約嗅到白馬寺的香火氣息。一名短發少年正趴在書桌上抄寫一部法華經。他的容貌尚且稚嫩,恐怕不超過十三四歲,然而手下的一筆飛白卻已很有功底,字體有股不合年紀的老成和遒勁。夜深露重,涼風穿過軒窗,忽然掃過立在窗外的一個人影;那人通身漆黑,連臉上都蒙著黑布,隻露出兩隻眼睛;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卻不曾發出丁點聲息。“少爺……梟死了。”少年流暢的運筆頓了一頓。“什麽時候。”“五日前。在船上。”“……是毒的那筆單子?”少年放下筆,搖頭道,“區區一個遊俠,居然這麽難對付。”“不僅是他,還有那東方” 黑衣人剛說到這,忽見少年橫目一掃,立即住口不言。少年麵容稍斂,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 黑衣人又彎腰一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少年擱下筆,雙手舉起寫好的紙張凝視半晌,自言自語道:“心緒不穩,這副字寫壞了。”說著雙手使力,將寫了字的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他又重新取來一張宣紙,提筆在正中寫了一個“梟”字,口中喃喃道:“生死有命,天意難違。蕭大哥,一路走好。” 說著在炭盆中將紙張焚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end【第四卷 長空】 第一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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