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說這種謊,對小弟有什麽好處?你們不信我,傅兄的傷總歸騙不了人。” 傅劍寒亦道:“傅某還沒有拿刀子捅自己的愛好。” 袁人俊卻道:“又怎知你不會使個苦肉計” “即便作假,也該刺些不重要的部位;傷在右臂,傅某又以右手使劍,這不是自討苦吃麽?萬一再被凶手盯上,在下可是毫無反抗之力。”幾人正在爭辯,艙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小師妹!” 東方未明大驚失色,三步並兩步竄出門外;隻見王蓉雙手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裹,被那名中年婦人挾在懷裏。婦人右手握一柄既像筆又像刺的奇門兵刃,抵住少女的脖子。東方未明一見此景便瞬間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想必是那婦人與師妹走到無人處,故意請王蓉幫她拿一下包裹,自己好脫衣服;王蓉之前就困得迷迷糊糊的,沒有多加提防,雙手接過行李,於是立即被製住穴道。他趕緊搖搖手,喊道:“這位大嫂你這是做什麽?有話好說啊!!”“呸,小子還在裝傻.”那婦人啐了一口,冷笑道,“搜身?你們不就是想黑吃黑麽,老娘早就看穿你的把戲啦!”“黑吃黑?你是說……” 東方未明愕然,此時白捕頭望著那婦人手中的兵器恍然大悟道:“毒蜂刺!你是過三娘!” 他又看了看那名跟著走出來的男子,“杜老四和過三娘,他二人是黑道上有名的雌雄大盜,前些日子在豫南、鄂北境內做下好幾幢大案,居然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坐船入川……”那漢子雖被叫破了名號,卻不敢妄動;原來王蓉的叫聲剛一傳來,傅劍寒馬上意識到不妙,當機立斷地左手抽出劍來,指著男子的後心。東方未明回頭一看,頓覺傅兄簡直深得我心,恨不得在他臉上親一口。白捕頭順手搶過杜老四手中抱著的包袱,打開一看,見裏麵包的果然都是珠玉元寶。“這全是你們盜來的贓物?”過三娘笑道:“你們這些人好不要臉,日日裝神弄鬼,說什麽絕戶梟、蒙麵人,還不是合起夥來算計老娘的這一點棺材本兒” 其實無論是白術還是東方未明之前都沒認出這對強盜,想查的也不是他們的案子;然而但凡逃亡之人,總覺得別人的目光都是在瞧他、別人的行動都是想害他;尤其是如果身上還帶了不少錢財,心中更是一刻都不踏實。過三娘自己心裏有鬼,便認為白捕頭和未明提出搜查毒物,是想捉賊捉贓,趁機把他們盜得的財物卷走。東方未明知道解釋也是白搭,隻能直接講條件。“快放了我師妹!!你連你丈夫的性命也不顧了麽?!”過三娘輕撩鬢發,嘻嘻笑了兩聲;她本是個不太起眼的中年婦人,如此賣弄風情,反倒顯出幾分姿色,“夫妻本是林中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那老不死的當家的便送給你們又如何?” 杜老四氣喘籲籲地指著她叫了兩聲:“你!你!” 然後便是一大串的罵娘。東方未明眼珠一轉,馬上放軟了聲調:“……過大嫂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師妹,盡管吩咐。在下力所能及,一定為大嫂辦到。”傅劍寒卻用靴尖踢了踢方才被放到地上的一包珠玉,“人你不要便罷了,難道這一半東西也不要?你若傷了王姑娘,傅某保證把你們辛辛苦苦賺來的好貨都扔江裏去,你信是不信?”“不信!怎麽著,你是不是也想與老娘打個賭,看能不能在十招之內擒下我?”過三娘冷笑道,“老娘才不會像那個海龍幫的蠢材那樣,和你定什麽三局之約。你們讓船老大老老實實送一條小船下來,備上幹糧木漿,待老娘上了船,劃出去十丈遠,自會放了這丫頭。”王蓉扁著嘴道:“不,不行啊,我不會水的……” 過三娘衝著人堆使個眼色,“到時候給你塊木頭浮著,那兩個俊哥兒自會跳下去救你。”東方未明和傅劍寒對視一眼,臉都挺黑,一時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白捕頭麵上也很為難,倒是船老大發話道:“救人要緊,老張老吳,給這位大嫂放條舢板下去。” 水手們應了聲,將小船備好,用繩子放下江麵。那婦人拉著王蓉一路跑上甲板,東方未明等人急匆匆地緊追其後;杜老四被點了穴道,被傅劍寒順手也拖了上來;他四肢不能行動,口中對過三娘破口大罵,汙言穢語滔滔不絕。眼看她就要跳下小船,忽又轉過身,對杜老四風情萬種地笑了一笑,隨即向眾人喝道:“站住!老娘不要人,可沒說不要錢。你們把我當家的原來手上拿的包袱也給我捧過來。”杜老四氣得直翻白眼。東方未明從白捕頭手中接過行李,晃了兩下,“大嫂莫急,這個包袱本來就是你的。”過三娘“嘿嘿”了兩聲,“你這小子詭計多端,給我站得遠遠的。換別人送過來!”“好好好,我不過來。我這位傅兄最為憨厚老實,我讓他給你拿?”“他也不準過來!!!” 過三娘目光轉了一圈,忽然落到了人群中的沐天身上。“那位相公,對就是你,你來送!”“……我?” 沐天哭喪著臉,神情萬分不願,但東方未明已經不由分說地將贓物包裹塞給他,懇切道:“沐兄,我師妹在她手中,求你幫忙。”沐天無法,隻得一步步地捧著包袱走過去。那一包財物十分沉重,他拿得相當吃力,好容易走到過三娘麵前,那婦人卻道:“打開了讓我驗驗。” 沐天隻好躬下身子,將包袱解開。過三娘掃了一眼珠寶的分量,又揀出一隻金元寶,放到口中咬了一下,方才滿意。“放在地上,你可以滾了。”沐天一溜小跑奔了回去。東方未明心道這婦人要提著兩包財貨逃走,便騰不出手來挾持人了,此時正是救人的好機會。他指間夾了一枚飛蝗石,打算相機出手,不料過三娘忽然雙眼圓瞪,一手筆直地指向杜老四:“你……你!” 才說了兩個字,雙眼、口鼻中都漸漸淌出一道赤色的水痕。王蓉趁著她手上鬆勁,像蚱蜢一般蹦跳起來,逃進人堆中。隻見過三娘身子一軟,無聲無息地倒下了。此時明月高懸,江水滔滔東去,極是壯闊;而過三娘的身軀側躺在船頭,清冷的月光灑在周遭,又顯得分外陰森。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的人都吃驚得瞠目結舌。唯有杜老四縱聲大笑起來:“要錢不要人?哈哈哈,賊婆娘,這下可人財兩空了吧!!!”他笑得越來越厲害,有如瘋了一般。東方未明感覺不對時,他已“咕咚”一聲仰倒,同樣七竅流血,氣絕身亡。轉瞬之間,兩名大盜接連倒斃,船上眾人都沉浸在震驚惶恐之中,許久才平靜下來。白捕頭命人將屍體抬到貨倉中,和之前的幾名死者擺到一處;沐天等人又幫著把過三娘身邊散落的珠寶重新收集起來。回到艙室後,白捕頭沉思片刻,驀地露出一副醍醐灌頂的神情,讓人打了一盆清水;他召集眾人,從贓物中撿出那隻有齒印的元寶,放在水盆中浸了片刻。“諸位請看。”盆中一縷一縷的水液變成了淡淡的青綠色,顯然是從金器表麵化下來的。白術搖頭道:“杜老四恐怕早就提防著過三娘偷走自己的一半財寶,故意在東西表麵上都塗了毒。這些盜賊殘忍狡詐,連同夥之間都互相算計,著實可怕。” 東方未明卻道:“他知道過三娘的習慣,借此暗下毒手,這倒沒什麽;但他自己又是怎麽死呢?” “這……大約是服毒自盡罷。他雖提防著老婆,卻對那女人極為迷戀……不想他老婆遇事竟把他拋得一幹二淨,因此了無生趣”東方未明喃喃道:“倒看不出這人是如此重情的。”此時柳人英忽道:“不錯。強盜哪有什麽情義。但倘若此人不是服毒自盡,那他是怎麽死的?” 說著轉向傅劍寒,“我記得這一路上,都是傅少俠抓著杜老四不放啊。”東方未明怒道:“柳師兄不必陰陽怪氣,有話直說。我兄弟製服他,本是為了讓他老婆放了我師妹。誰料到他們根本不念夫妻之情。何況殺了此人,又能有什麽好處?”柳人英一指兩大包贓物,“強盜一死,這些東西便成了無主之物;或許那過三娘一開始說的便是對的,你們的目的,不過是黑吃黑而已。”“有白捕頭看著,難道我們能當著他的麵將贓物據為己有?!”“嘿,又焉知你們下一個下手的目標不是白捕頭本人呢?”傅劍寒攤了攤手:“傅某於毒物一竅不通。即便當真想要殺了杜老四,也該用劍才對。”沐天也趕忙讚同道:“那日我見傅少俠在船頭三戰水賊,如此英雄了得,心中十分佩服。以傅少俠的武功,斷然是不會下毒的。”袁人俊在旁幫腔道:“沐相公此言差矣。傅少俠劍法出眾,怎能成為他不會用毒的證據?或許人家明著使劍,暗著下毒,用劍用毒皆是一絕呢?”“你,你們你們說什麽”王蓉也怒了,“傅大哥才不是那種卑鄙小人!隨口誣賴他人,這便是青城派的作風麽?!”“說我們誣賴他人,那你們之前編了個什麽黑衣人的故事,以此強迫我等脫衣搜查,如此蠻不講理,這也是逍遙穀的作風麽?”白術苦笑道:“諸位都消消火。如今凶手究竟是誰,還未有定論;不過今夜大家東奔西走,頭腦難以保持清醒。不若再略做休息,天明後我等再細細梳理一遍案情。”沐天微笑歎氣道:“還是白大人說得在理。在下也極想小憩片刻。”柳人英哼了一聲,一拐一瘸地走到角落,與師弟一同坐下。王蓉氣呼呼地望著他們二人,又轉頭回來,卻見東方未明罕見的一言不發,仿佛在凝神思索。她有些奇怪要說吵架辯論,嘲諷奚落,東方未明可是穀中一絕,逍遙穀其他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幹得過他一個。本來以為小師哥方才早該擼袖子和他們對罵了,可他居然這麽安靜,實在是不尋常。幾人各自閉目養神。外麵傳來隱隱約約的鳥鳴猿啼,飯堂內卻靜得連根頭發絲落地都聽得見。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東方未明忽然起身,抬腿向外走去。袁人俊抬頭問道:“東方兄何往??”“我出去解個手,袁師兄不會也要懷疑吧?” “兄台過慮了,請便。”傅劍寒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這才扶著膝蓋也站起來,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tbc第七章 七、副標:恐怖遊輪連續殺人事件解篇(上)傅劍寒走出艙門,已失去了東方未明的蹤跡。他左右看了看,忽然運起輕功,腳下無聲飛掠,往船尾的方向奔去。從這一層的入口往下,便是貨倉。其中的一間沒有擺多少貨物,如今卻停放著六具蓋著白布的屍體。一個黑影半蹲在屍體邊上,將蓋屍的白布一條一條掀開查看;接著手腕一翻,指間多了一柄泛著寒芒的利器,輕輕一劃,立即將屍體的衣襟裂為兩半。“未明兄,你果然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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