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見了此情此景,忙笑道:“幾日不見,公瑾氣色倒是愈發好了,”一邊執了孔明的手,拉他到旁側的客位上坐下,一邊略略躬身,對周瑜一禮“深夜造訪,公瑾勿怪啊。”周瑜的脾性他最是清楚,看他今日狀況,怕是剛為什麽事動過氣,還是謹慎些為妙。“子敬無需拘禮。諸葛先生遠涉江東,可還是為了曹軍一事?”周瑜亦不拖遝,直接切入了正題。方才他與那內室中人幾次三番的被打斷,內火未散,隻得依靠撫琴平複一下心緒,卻見這前來叨擾的外客死盯著自己,不禁又有些光火。幸而魯肅打了圓場,他自然也想早點結束這會麵。抗與不抗,降與不降,他心中自早已有了打算,普天之下,他隻在乎一人之想法,他人的,又何須贅言。孔明見他如此爽快,料想自己也不必拐彎抹角,亦直接道:“亮見江東上下,均有意歸降,不知將軍何意?”周瑜卻已倒了杯清茶與自己,他緩緩的晃動著手中茶水,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足下何意?”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魯肅卻有了些不好的感覺。果見孔明輕輕搖了搖羽扇,慢慢道“亮聽聞江東有美女二喬,若都督有心歸順,不如力勸你家主公將此二女獻出,以保江東之安,不知都督意下如何?”語畢,他緊緊盯著周瑜,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素聞江東周公瑾性情剛烈,此番被自己一激。怕是本有動搖,也能一心抗曹了。“這……你這……”魯肅卻已惶惶然離了席,先麵向周瑜抱拳一禮,卻又回頭指著孔明,麵上一片為難之色。“孔明你怎能胡言!……你有所不知,這江東二喬……早已,早已是先主公與公瑾的發妻了,你怎能……”孔明臉上自然立時現出一副大為悔愧的表情。他正欲起身道歉賠禮,周瑜卻伸出一隻手,示意不必了。那風神俊朗的人將目光從茶杯上挪開,挪到了孔明臉上。玩味的表情就如此浮現,卻還似帶了一絲誠懇。“先生何必想此法激怒於我。”視而不見孔明臉上隱現的尷尬,他淡淡的續道。“勸我將孫家江山放在女人的肩膀上,卻不知先生此來,置孫吳究竟於何地呢?”孔明此刻方才知道,他小看了眼前這人。有了這人,自己前番的許多擔心均為多餘。這孫吳,有如此的領帥,便夠了實力與北方曹家分庭抗禮。“哈哈。”將本遮住麵的羽扇放下,目光再也不閃不避,望著麵前這人。“那容亮再問一次,都督對此事,究竟……何意?”語句末尾咬了重音,連魯肅也能聽出這語氣中的不可推拒。周瑜卻還是淡淡的。接著他忽然笑了。笑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眯了起來。教人看去,自覺春風拂麵。他就如此微笑著,輕輕說“操來,自送死爾。”直至客人已去,周瑜已徑自入了內室的門,躲在屏風後偷聽的人才似乎有些反應了過來。他入得內室,抱著手倚在門上,見那人一進來便坐在桌案前奮筆疾書。他開口,聲音很低,是周瑜熟悉的頻率。“早便知道你定是這麽想的。”那人沒有回頭,卻隻是說道“沒有理由要做他想。我正給主公上疏,曹操此來,犯了兵家四忌。遠故裏,傷水土,疲憊之師,強弩之末。”接著,他緩緩吐了口氣,回過頭來,凝視眼前人,微微笑了笑。“他此戰必敗。將軍莫非不做此想?”“聽你分析倒也有理。”那人走過來,緩緩拈起周瑜散落在桌案上的一縷發,在手中把玩。許久,方才放下。“但最初我倒是未曾想這麽多。”他一手按在麵前人肩上,稍稍欠下了身,與那人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很鋒利。似曾相識的,能穿透一切。那裏麵,總是有種睥睨天下的傲氣。“我隻是清楚,孫家,是許死不許降的。”他順手抽出了旁側架子上的一把古劍,挽了個劍花,接著隻聽“鏘”的一聲,將那劍紮入身側地下,入土數寸。他微微眯了眯眼,語氣不容質疑。“所以,誰敢來,都別想回去。”他凝視著周瑜手中寫了一半的書簡。“公瑾。他送我們滿江戰表,我們便送他們滿江浮屍。”後者沒有說話,隻是鬆開了握著竹簡的手,撫上他的臉。他見他唇輕啟,聲音宛如耳語。他說,好。待孫瑜回府後,本來不大的內室忽然顯得有些大了。周瑜複又看了看已經寫畢的上疏,字斟句酌了一遍,見基本無誤,方才上塌歇息。也快天明了……該幹的,不該幹的,倒是都一樣沒幹。無奈的按了按眉心,卻覺得一陣冷風入體,不禁隨手抓了枕頭下一塊帕子,起身劇咳。自打那孫瑜出現,這病本以為已好的多了。卻沒想到,征了黃祖後,還是日益自損。苦笑著,攥著手中的帕子,直至手掌中也染上了鮮紅的血色,使得掌紋脈絡更加清晰。人生在世,修短命矣。那人卻道來日方長。又將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卻終是無力垂下。半闔眼簾。便見那塊染血絲帕,旋轉著緩緩落下。正如飛蛾撲火。第二十三章   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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