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焦距,見那亮晶晶的眸子還是直視著自己,一點也沒有遲疑。 “叫我公瑾。” “公……瑾。” 聲音有些嘶啞,一隻修長的手撫上了臉側,似乎那雙手的主人,要將這曾改變過的臉看的更真切。 心上有什麽地方被洞穿了。燈燭並不明亮,卻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的細紋。 公瑾……他的公瑾,才剛過而立。 那堅定的目光似在搜尋著什麽,一件早就丟失了的東西。 這東西,江東給不了他,勝利給不了他,天下給不了他。君臣爭鬥,二主難立,這些事可以明天再想。 權當今夜僅是一醉,又怎樣? 那執拗的眼神已經讓孫瑜懂得。“孫策”,這個名字,是支撐他在這偌大的天下間堅持下來的,唯一的希冀。 事已至此。他又怎舍得毀掉這唯一。 用手遮住那悸動的視線,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公瑾。叫我伯符。” 周瑜不再有語言的回應。回應的,隻有身體如火如荼的糾纏。有力的撞擊與不知疲倦的索求,讓兩個人都筋疲力盡。 沉沉睡去時,已不知是幾更幾時。待清晨的第一縷微光射進來時,孫瑜已醒了一會兒。 指尖觸摸旁邊枕上鋪散著的青絲,有種不真實的觸覺。正想換個姿勢,挪動一下發麻的雙臂,卻忽的發覺左肩處傳來一陣劇痛。 忍不住悶哼一聲。此番倒好,本來傷就沒好利索,昨夜這一折騰,傷口又裂開了,想起那老邁軍醫曾吩咐過半月之內不可使力,當時還腹誹這老兒真多事,傷成這樣,連戰場都上不得,還使什麽力。 真是大錯特錯。有種事,做起來,其實比打仗費力。 正哀怨間,身邊卻動了一下。 周瑜本正睡得很熟,卻被旁邊人發出的短促一聲驚醒了。 自和孫策相處以來,他就是很討厭被人吵醒的。自然,這也有一大部分原因在孫策身上他總是有幾千幾萬種“不經意”吵醒人的辦法。 正打算按照慣常的方式將那人直接踹下床,卻見他苦著一張臉,正望向自己。目光轉了一轉,便看到他肩頭繃帶被鮮血潤濕了一塊。 “公瑾……”那與孫策幾乎全然一樣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但周瑜清楚,這種可憐背後,隱藏著一個無賴的靈魂。 翻身下榻。 “莫動了,給你取藥去。” 待周瑜從床旁矮櫃中取出藥粉時,孫瑜已將繃帶拆了下來,露出了傷口。 那傷是愈合後又被撕裂,倒真是有幾分猙獰。 周瑜看的心下不禁也有些後悔。 居然忘了此事……真是應該等到他傷好之後再搬出那丁香酒與蛇床子的。 “哎……哎哎……你輕點輕點。”有人給伺候著上藥,那人卻還是不依不饒的。 周瑜真恨不得把這藥瓶子戳到他嘴裏去。 被那賊首用劍捅穿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叫成這樣? 可惜,世上有一種人,就是吃軟不吃硬的。 “公瑾阿……”完全無視麵前人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孫瑜自顧自的絮絮著 “你也太歹毒了……為了不讓我傷好,竟想出了這麽個辦法……” 藥粉忽然撒出的多了一些,疼的孫瑜抖了一抖。 “將軍應該慶幸你這隻臂膀又折了一次……”周瑜看也不看他,隻淡淡說道 “不然,現在折的很可能就是下身什麽地方了。” 這句話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很快,周瑜就恢複了耳根清淨,順利的把藥不知是“上”還是“倒”在了那人的傷口上。 看著周瑜熟練的將繃帶纏繞在自己的左肩上,孫瑜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公瑾常常受傷麽?內室也備著繃帶?” “自然沒有。” “那這繃帶……” 那英俊的麵容上浮出狡黠一笑。 “將軍的衣物。”第十六章    議事孫瑜無奈的瞥了瞥塌旁已經分不清是中衣還是破布的東西,歎了口氣。“公瑾……這中衣……我在陣前月餘,可都未曾換過了。”“那又如何?”周瑜正自顧自在衣箱內翻找,聞言隻甩了一套新的裏衣外袍過去“反正傷又不是在我身上。”孫瑜隻得沉默。仔細拿出衣袍比了比,倒是頗為合身,也未多言什麽便穿戴起來。玄色衣衫,領口與袖口的紋飾並不精細,卻都顯得素重大氣,正是自己慣常的喜好。他同周瑜在服飾上的偏好是很不同的。雖然都不喜豔麗的華袍,可周瑜總是偏愛淡色精細的衣飾,自己呢,卻從來不慣過於繁複的設計,以至於之前政務繁冗時,一早睡醒忙亂中與周瑜穿錯了衣裳,要難受上整整一天。此刻卻見他隨隨便便就從床側衣箱內翻出一件新衣,倒真是驚訝不已。周瑜也在更衣,長長的發絲披泄下來,被窗內囗射入的日光鍍上了一層金黃。他並沒回頭看,卻猜到了孫瑜在疑惑什麽。“那衣袍是主公所贈。隻一次,便賜衣百件,瑜也穿不了如此多,便想著,不如勞煩將軍幫我穿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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