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午飯的時候,她進了一趟廚房,也因此發現了那本適合初學者看的字典。它靜靜地躺在他早上念詩時坐的位置上。看起來就像是被主人遺忘在了那裏。 但顯然他是沒必要去回顧這本已經用不上了的字典的。這本書是為誰準備的顯而易見。齊拉將這本書放回原位,為自己的建議被采用而感到高興。 哈裏頓回來的時候,自然不會無視掉那麽大一本書。他頻頻朝它看去,眼裏不斷浮現厭惡和掙紮。 不難猜出這本書的主人。他一邊惡狠狠地咒罵這人丟三落四,一邊卻忍不住朝客廳看去。 書的主人在爐火邊坐著,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書。 接下來的幾天,趙林寒沒有找到機會刺激他。他總是早出晚歸,兩人碰麵的機會很少。他也沒去管自己的書,做出一副把它忘了的樣子。 看見他這樣,哈裏頓心裏隱隱高興,又有些許的別扭。這絲別扭出自他內心的心虛。人前,他對這本書不屑一顧;人後,他偷偷翻著這本書,還得小心避免留下翻閱的痕跡。 這樣練了幾天,還不知道練對了沒有。 但女管家齊拉鼓勵的眼神讓他得到了認可,於是練得更起勁。 又是一個稀疏平常的早晨,趙林寒從樓上下來,手捧著一本書,懶洋洋地朝壁爐走去。 哈裏頓靠在門口,鞋子有些濕,顯然是已經出過一趟門了。按理來說,這時候他該在廚房裏陪他的幾條狗,而非在門口磨蹭著,像是在糾結什麽事。 趙林寒一如既往地沒去打擾他。不過今天的異常看起來像是與他有關,短短一分鍾,哈裏頓克製不住地朝他這裏望了好幾次。 “你的信。”終於,他克製不住,不情不願地走過來,遞出一張紙。 “凱瑟琳小姐寫的。” 他刻意強調了凱瑟琳幾個字,有些難耐,有不由自主顯出幾分自得。 趙林寒接過來,卻沒著急看,而是重複道:“凱瑟琳小姐?” “哈裏頓,你沒偷看吧?” 他的聲音因為身體的原因顯得有些氣虛,但多年的教育和習慣又讓他說起話來像緩緩彈奏的大提琴,低沉中透著優雅。 “我怎麽會偷看!”哈裏頓漲紅了臉,氣呼呼地走開了。他回到最近常呆的是門邊,嘴裏似乎又在嘟噥什麽。 如果不仔細觀察,隻怕還會以為他又在咒罵。但趙林寒看了看嘴型,萬分篤定他在練習剛才那兩個名字。 他現在已經能認得這些字,隻是發音還不夠標準。 他微微翹了下嘴角,低頭去看手中的信。 經過一路的輾轉,它已經有些皺了。但上麵娟秀的字跡拯救了它,讓它看起來依舊好看。 “親愛的林敦表弟,很抱歉我不能去看你······” “上麵寫了什麽?” “你可以自己看。”趙林寒悠悠地把紙遞給他,然後讓齊拉幫他把紙和筆拿過來。 不服輸的哈裏頓把紙接過來,然後沉默了。他本來在為自己這些日子的成就感到沾沾自喜,但這一張紙,顯然對他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林敦。”趙林寒突然說道,他指著信的開頭,對哈裏頓道:“親愛的林敦。” 哈裏頓下意識地跟著他重複了一遍,念完又猛地看向趙林寒,似乎是窘迫於自己的暴露,又懷疑他的“好心”行為。 碰巧這時齊拉也走來了,手裏拿著趙林寒的東西。她看出了哈裏頓的想法,便微笑著對他搖搖頭,示意真的沒什麽。 紙和筆送達,趙林寒鋪著紙,不慌不忙地寫著字。 “她說她家裏不允許她和我接觸,所以她不能來這裏探訪我了。”趙林寒寫著回信,他的字跡和哈裏頓手上捏著的紙上的字跡一樣,同樣讓他賞心悅目。但他說的內容卻讓哈裏頓一下子消沉起來,目光中露出幾分失望。 “如果你來找我前,記得說‘親愛的林敦’幾個字,我會很樂意教你讀書識字的。”趙林寒說著難得笑了下,他氣色不好,但臉上的笑容彌補了這一點。讓金發藍眼的他笑起來像一個流落人間的天使。 哈裏頓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然後慢半拍地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所以,那句話裏果然有問題! 趙林寒也適時地對他道:“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齊拉的出現讓他打消了那種想法,此刻又被他撿了回來。 他居然那麽親密地叫了他討厭的人! 哈裏頓的濃眉一下皺了起來,臉色臭得驚人。 趙林寒倒是滿意地勾了勾唇,叫你一拿到字典就去翻別人的名字。 很快,他將寫好的紙條遞給他:“幫我送一下。” “親愛的哈裏頓。”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之前念了好多遍都沒事,這會哈裏頓卻一下子從頭燒到了腳。這裏的每個字他都已經認識,組合起來卻······ 像有魔力一般。他迷迷糊糊地想到這一句話,等他清醒過來,他已經在這句話的魔力下一口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凱茜每天都會給他們寫信,趙林寒幹脆用這些信紙作為教學內容,教哈裏頓認字。他往常會很不耐煩,如今有了凱瑟琳拴著他,終於叫他能忍住趙林寒的奚落,老老實實地聽他說完。 當然他也不能說得太過分,真過分了,他還是會憋不住臉,氣惱或羞怒地走開。 但趙林寒能察覺到,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哈裏頓對他的容忍度也越來越高。現在一般的挑釁已經氣不走他,除非他放大招,不然他甚至都能麵色如常地反駁他了。 雖然是沾了他表姐的光,但好歹是個不錯的開始。 就這樣,在大家的心滿意足下,信紙課堂連續進行了十幾天。又一天早晨,趙林寒接過從哈裏頓手中遞過來的信紙,坐在壁爐邊。但他還沒開始念,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 緊接著是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