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的手拍開,笑了笑,故意用南方嬌軟儂語,對他說:“我又不是害臊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會怕你?來吧。”


    “真的?”


    李昭咬住我的耳垂,往我耳朵裏吹氣,柔聲細語:“朕的這把火可是憋了很久,今非把你收拾服帖了。”


    “行啊。”


    我媚笑了聲,手指陷入他的黑發裏:“可有句話我得提前說清楚了,省得你到時候又同我鬧別扭。”


    “你說。”


    李昭壞笑,手持利刃,在城門試探,已經準備好進攻。


    “我要喝避子湯。”


    我如一條死魚似的平躺著,不急不緩地笑道:“如果不慎有了,得喝藥弄掉。”


    “嗯?”


    李昭詫異,手忽然掐住我的脖子,語氣徒然變冷:“你敢!”


    “不然呢?”


    我扭頭,看向旁邊熟睡的兒子:“生下後,再被你招呼不打一聲地抱走?如果能接受避孕,你就做吧,不能接受,那請陛下放過妾身,回宮找娘娘們吧。”


    李昭手肘撐起身子,死盯著我,好幾次打算做,最終解恨似的擰了下我的胳膊,側身躺下,將我抱在懷裏,恨道:“睡覺!”


    我掙脫開他,穿好寢衣,爬到兒子另一側,躺下後閉眼,睡覺。


    第87章 燙腳   妍華,朕……


    我一直在看著兒子, 他會忽然醒來哭幾聲,然後又自行睡去,怎麽說呢, 就好像大人做噩夢被驚醒, 過後會出現心有餘悸。


    而且我還發現,兒子精神也不是很好, 總覺得懶懶的,沒有之前那麽機靈活潑。


    或許是我多心了, 入夜了, 他到時候睡了, 怎麽會有精神呢?


    我不知道李昭睡得怎樣, 他一直背對著我,而我, 睡得很不踏實。


    天還未亮時候,我就起床了,摸著黑走到櫃子那邊, 取出套嶄新的裙衫換上,頭發用金帶綁好, 穿上繡鞋, 躡手躡腳地行到炕邊, 幫兒子把小被子蓋好, 俯身, 親了下他的頭。


    正當我準備走的時候, 胳膊忽然被李昭拽住了。


    “這麽早就走?天還沒亮呢。”


    李昭的聲音沉厚清晰, 不似剛睡醒,他坐起來,輕笑道:“怎麽感覺你比朕還忙。”


    “這兩天酒樓剛開業, 是忙些。”


    我盡量讓自己心緒平穩,不在言語上得罪他,輕輕推開他的手,笑道:“再說了,過會兒小木頭醒了,我肯定會舍不得,與其哭哭啼啼跟您鬧,還不如趁他睡著時離開,咱們都幹淨。”


    “是麽。”


    李昭古怪地笑了兩聲。


    屋裏有些黑,我看不清他臉上什麽表情,大概不是很好看吧。


    氣氛又尷尬了。


    我屈膝行了個禮,準備離去。


    “等等。”


    李昭忽然出聲,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但並未轉身:“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李昭沒言語。


    “那妾走了。”


    我戴上麵紗,準備走,誰知手剛碰到竹簾子,再次被他叫住。


    “妍華,朕……能去那個宅子看你麽?”


    “整個長安城都是陛下的,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我淡淡說了句。


    忽然,我想起了趙燕嬌。


    我垂眸,盯著自己鞋尖上的珍珠,問他:“殿下還記得當初咱們酒樓初見,妾同您說了什麽?”


    “你喚朕殿下…”


    李昭笑了笑,似乎長出了口氣:“朕當時問你要想什麽,你沒說,朕讓你想清楚後再派人找朕,可正當朕準備走的時候,你拉住朕的手,說……”


    “王爺,妾想讓您拉妍華一把。”


    我打斷他的話,再次將這句幾乎改變了我人生的話說出。


    此時,我沉默,他無言,各懷心事。


    良久,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哽咽道:“當時妾被梅濂厭棄,走投無路,是殿下拉了妾一把,如今妾在教坊司看到趙姑娘,身世遭遇無不和十六歲的妍華一樣。並不是每個姑娘都那麽幸運,生命裏會出現梅郎和殿下,大多數姑娘,命好的成了我四姐,命不好的就成了我五姐、七妹……所以,我也想拉她一把。”


    李昭笑了聲:“你這是命令朕,還是求朕?”


    與他相處這麽久,我自問,還是了解他的。若沒猜錯,他這麽說,要麽在謀算,要麽是想同我講條件。


    此時天蒙蒙亮,我略微回頭,看見他盤腿坐在兒子身側,寢衣半敞開,胸膛上幾道被我昨夜抓破的指甲印兒,清晰可見。


    “算是知會吧。”


    我瞅了眼兒子,莞爾:“也當給小木頭積點陰德。”


    李昭聽見我這麽說,也沒惱,兩指揉了下眼,衝我揮了下手,玩味一笑:“行,朕知道了,朕待會兒會讓大福子暗中給教坊司施壓,你先回去休息,下午去領人吧。”


    “多謝了。”


    我衝他點頭微笑,掀起竹簾離開了。


    夏日天亮的早,這會兒黎明初起,庭院中牡丹花上帶著露珠,顆顆晶瑩剔透。


    我伸了個懶腰,大步朝前走去。


    ……


    *


    從家離開後,我分別去酒樓和麗人行看了眼。


    酒樓那邊我不擔心,莫管事經驗老道,再說還有李少在旁支應著,不會出現什麽問題,隻管收銀子就行。


    麗人行這邊人手不夠,再說,如今也算小有名氣了,我想重新選個址,招牌再做大些,一開始打算和雲雀去街上看一下店麵,可是連軸轉了一日一夜,實在撐不住了,整個人懵懵的,心也感覺疲累得很。


    我不敢再強撐著忙,趕緊回家去休息,洗漱後躺床上,誰知滿腦子都是睦兒。


    今早離開的時候,我特意囑咐胡馬,一定要照顧好小木頭,深宮險惡,陛下畢竟是男人,沒女人心細,再說要忙國家大事,不可能事無巨細地把心放在孩子身上,公公是小木頭的大伴,要多費心哪。


    胡馬連聲勸我,讓我莫要擔心,別自己嚇唬自己,太醫每日都會來給陛下請平安脈,順帶也會給小皇子瞧,沒事的,就是換了新地方,孩子還不適應。


    胡馬說的好像也沒錯,遙記得當初我剛來長安,換了水土,也是百般不適,晚上睡不著,還拉了好幾日肚子……大人尚且如此,更別提幾個月大的嬰兒。


    道理是這麽個回事,可我就是不放心。


    想到此,我更睡不著了,起來穿了件紗衣,坐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幾張麻黃紙,磨墨潤筆,給遠在洛陽的陳硯鬆寫信。


    現在,我還真不怕讓李昭知道,就明明白白地聯係老陳。


    但老陳畢竟是三王之亂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不排除李昭會拆信先閱,所以,信的內容一定得把握好了。


    不能幹政,語氣也不能太過親近,更不能讓李昭看出來,我以前暗中聯係過老陳。


    細思了片刻,提筆就寫:


    “陳叔


    快兩年未見,您近來可好?南淮兄弟婚姻如何?如今可有子女?路途遙遠,恕妾身不能當麵給您問安。


    請放心,盈袖一切都好,前不久還搬來和妾身小住了些日子。


    說來難堪得很,妾身已經與梅濂和離,而今另找了個相好,他對我還不錯,衣食住行上很照顧我,還出銀子支持我做生意。


    妾如今在長安經營酒樓和胭脂生意,運氣不錯,小賺了一筆,所以妾有打算,年底在洛陽開個分鋪,怕是到時候還要勞煩陳叔幫忙了。”


    不管是麵子還是裏子,我都得在信上說李昭的好話,而且,我的確想把鋪子開在洛陽,一則擴大經營,二則,我得把長安掙到的銀子轉移出去,思來想去,隻有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經營,才顯得合理合算。


    我給毛筆蘸了點墨,接著寫:


    “生意的事,過後再說。


    妾身今日給陳叔寫信,是另有要事相求。


    實不相瞞,妾身於今年初生了個兒子,孩子出生後,一直養在妾身邊,半歲的時候,他父親決定把他抱回去認祖歸宗,給他名正言順的身份。


    孩子出生後,妾費盡心思養護,他非常健壯機靈。昨日妾與孩子相聚,察覺到孩子忽然變得易躁、難哄,他父親也說,孩子曾死命啼哭,最後竟然哭到失禁。”


    我拚命回憶昨夜見到睦兒的一絲一毫症狀,寫給老陳:


    “對了,妾還發現,孩子出虛汗,沒什麽精神,玩一會兒就困了。


    不知是妾多心,還是孩子真病了,聽聞前太醫院院判——杜老先生如今在洛陽頤養天年,老先生精通千金小兒科,當年盈袖中毒病危,全靠老先生妙水回春,這才保住性命。


    陳叔您麵子廣,煩請您走一趟杜家,幫妾問一下杜老先生,若是能請他來長安,那再好不過了。


    千言萬語,感激不盡。”


    等將信寫好後,我讓阿良去找個妥當人,把信快馬加鞭送去洛陽。


    希望是我多心,小木頭隻是水土不服,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天太熱,我也沒什麽胃口吃午飯,隻用了盅魚膠湯和一碗安神茶,就昏昏沉沉去睡。


    等再次醒來,晚霞已經爬上了紗窗,竟傍晚了。


    “雲雀。”


    我頭發暈,手錘著發酸發痛的肩頸,高聲喚雲雀。


    沒一會兒,雲雀端著銅盆推門進來了,她給在溫水裏擰了個手巾,給我遞過來,又給我倒了杯涼茶,笑道:“夫人可真能睡,下午時還下了場雨呢,好家夥,恁大的雷,愣是沒吵醒您。”


    “打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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