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李昭曾高度評價過鄭落雲,說她可以算是個“完人”,心智手段都極強硬,若是個男人,定封將拜相,叱吒朝堂。也是運道不好,入宮多年無所出,若是鄭落雲有子,怕是素卿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你也厲害。”


    李昭捏住我的下巴搖,寵溺地笑:“把朕弄得茶飯不思。”


    “妾再厲害,也沒陛下厲害。”


    我壞笑,稍稍起身,然後解氣似的重重地坐了下去,佯裝吃味:“您多勇猛啊,能讓妾和曹妃娘娘同時有孕,嘖嘖嘖。”


    “那是。”


    李昭得意洋洋,眉一挑:“讓你這老妖精懷上算不得本事。”


    他手按住我的小腹,逗我:“畢竟播種十數次,才可憐巴巴地結了顆果子,人家曹愛妃就厲害了,土壤肥沃,朕隻是無心插了一次柳,竟然綠樹成蔭了。”


    “你學壞了你。”


    我雙手按住他的臉,氣得要命,於是狠狠地朝他的唇吻了下去。


    他很自然又熱烈地配合著我,我心一橫,朝他口裏猛地吹了口氣,他笑著往後躲,指頭揉著略有些發紅的唇,笑罵:“到底誰壞?嗯?”


    “我剛才忽然記起你曾說過件事。”


    我歎了口氣,吻了好幾下他的臉:“你說曹妃生了異心,背地裏聯絡魏王,想讓她兒子上位。”


    我手摸著他平坦的腹部,朝他吹了口氣,歎道:“這肚子得有多大,才能容的下這些醃臢事,所以妾才給您吹氣,希望把肚子吹鼓了,您的度量更大了,就少生些氣。”


    李昭搖頭笑笑,忽然吻了上來。


    我貪戀著他口中淡淡的茶香,誰知這狗東西忽然鉗住我的下巴,不讓我躲,亦給我嘴裏吹了口氣,他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臀,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竟也說起了葷話:“喏,朕也給你吹了口,把你那肚量也吹大些,明年給朕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我噗嗤一笑,點了下他的鼻尖:“我用您老的嫖資給孩子打了對小金鐲子,裏麵刻了金昭玉粹,平安如意,我想著大名兒你給取,乳名我取,想了許久都沒頭緒,你有啥想法呢?”


    “還不知是男是女,朕也不知道取什麽好。兒子麻煩些,得仔細琢磨個字,意頭太好了,有人會揣測朕的用心,稍微差點,又覺得虧待了兒子。女兒就沒那麽多顧慮,朕想叫她沁圓,圓圓滿滿的。”


    “都聽你的。”


    我靠在他身上,笑著問:“那曹妃娘娘的孩子,你把名字想好了麽?”


    “嗯。”


    李昭仍笑著,可莫名,我感覺到他眼裏有股子殺意。


    “叫什麽呀?”


    我好奇地問。


    “李冕。”


    李昭抓住我的手,在我掌心寫了個冕字,笑道:“冠冕的冕。”


    “原來是頂帽子,挺一般。”


    我撇撇嘴,抓住他的指頭,撒嬌:“咱們孩子的你一定得好好想,比這個‘破帽子’要好。”


    “好好好。”


    李昭搖頭一笑,抱起我,往上房走去,道:“不早了妍華,快睡吧。”


    ……


    後來我才知道,李昭給曹妃尚在腹中的孩子取名冕的用意。


    冕者,帝王之冠。


    如今朝廷捷報頻傳,局勢已經開始發生逆轉,曹家看到此,自然不能再向魏王妥協求生了,繼續把目光盯向皇位,於是曹妃母子百般討好李昭,李昭也受用。


    這不,曹妃此番有孕,李昭龍顏大悅,越發寵愛曹妃,在未知孩子男女之前,就賜名冕,一時間,朝廷後宮揣測頗多,暗湧漸生,尤其是素卿,數次召父兄“聊家常”,想對策。


    我這次冒進,原本想設計謝子風和張家結仇,沒想到意外殺了張達亨。


    李昭替我將事攬了下來,他重重地訓斥了素卿太過溺愛胞弟,縱得他惹是生非,欺壓百姓,還淩/辱到了子風頭上。天下誰人不知,榮國公夫婦最是寵愛子風這個小兒子,你們張家和謝家結仇,有什麽好?豈不是陷朕於不義?


    李昭一怒之下,將“張達亨”下了詔獄,讓他思過,並親自問候子風,好言寬慰。


    張家早都慌了,他們是知道李昭有多重視榮國公,根本沒敢提讓那不孝子出獄,先是攜著厚禮,給子風致歉,後專程跑到我八弟家中看望,得知我八弟那日去酒樓找活兒做,被張達亨撞見羞辱,立馬承諾給八弟捐個小官當。


    正巧,我四姐那天亦在八弟家裏,一看見張家人,“又嚇又氣”,竟給哭暈了過去。四姐夫曹禦史大怒,為寵妾打抱不平,趁機參了張家一本,張家一時在朝堂四處樹敵,處境相當不妙。


    而此時,李昭又百般寵愛曹妃,給曹妃未出世的孩子取名李冕,同時對素卿母子頗有怨言。


    素卿跟前有個心腹嬤嬤,伺候了她十幾年,最是忠心,私底下對素卿說:不知哪兒傳來了消息,說是老皇帝其實早都駕崩,如今逢著三王之亂,太子爺便將此事秘而不宣。瞧著殿下如此寵愛曹妃,怕是日後登基後,會立曹妃之子為太子,否則,怎會賜名冕呢?娘娘得為將來做打算啊。


    幾番攛掇之下,慌亂的素卿立馬出手,暗中給曹妃下了藥,曹妃小產,命懸一線。


    李昭大怒,下令徹查,很快就查到了這心腹嬤嬤頭上,這嬤嬤在重刑之下,什麽都招了,還扯出件陳年舊事。


    原來十多年前,李昭曾寵幸過個宮人,那宮人有孕,還生了個兒子,眼看著就要給個名分,前途不可限量,哪知忽然血崩,撒手去了。


    至於那孩子,暫時交給了鄭妃撫養。


    因孩子母親早逝,李昭格外疼些,也用心教養。


    孩子也爭氣,天資聰穎,讀書品性皆強過李璋數倍,誰知都長到了六歲半時,忽然失足落水,早早就沒了。


    那嬤嬤交代,這兩宗事也是素卿做的,包括鄭妃多年不孕,仿佛也和素卿有點關係。


    這下好了。


    曹家徹底和張家杠上了,把以前的事翻扯出來,三翻四次求到李昭跟前,一定要李昭下個決斷,還曹娘娘一個公道,給曹家一個說法。


    廢太子妃近在眼前,張家已經被趕到了窮巷。


    也不知是誰出了個主意給張大人,說殿下仁厚,多年來和太子妃娘娘鶼鰈情深,奈何曹家逼得緊,實在要你們張家還小皇孫命來,殿下有心袒護,卻無能為力,左右四爺先前在酒樓得罪過謝三爺,而他早年在工部時還犯下那麽些事,日後扯出來,肯定又是番是非,莫不如棄車保帥,給曹家交出去個人,那個人必得和娘娘親厚,謀害曹妃其實是那個人的謀算,和太子妃娘娘無關。至於幾年前的皇孫落水,壓根是樁無.頭公案,沒多大事。


    否則娘娘若是被廢,曹家勢必將張家趕盡殺絕……


    張大人動搖了,他去不了詔獄,便托人給張達亨遞了張紙條……畢竟是親兒子,張大人立馬後悔了,趕忙又送進去張條子,告訴兒子,別輕舉妄動,他會另行想法子幫娘娘脫困,你且安心在獄中待著,等殿下氣消了,就會放你回家。


    哪知,張達亨為保家族榮光,已然自盡……


    前後不過一月,李昭就把這事解決了,將我和大福子、雲雀無聲無息地給摘了出去,幹淨利索。


    他依舊是仁厚的君主,而張家和曹家卻鬧成了烏眼雞,麵上雖化幹戈為玉帛,底下卻水火不容。


    ……


    第43章 對食與繡春刀   放心,我會用命來守護你……


    在小廚房用罷飯後, 我和李昭就回房睡去了。


    驟然發生這麽多事,我睡得很不踏實,腦中亂哄哄的, 一閉眼, 要麽是張達亨的死屍、要麽是大福子被打的畫麵,再就是八弟跪在地上磕頭……每每驚醒, 總要倒吸口冷氣,要緩好久才能平複。


    萬幸李昭就在身邊, 他睡得倒是好, 每次被我驚醒, 總會將我環抱得更緊, 握住我的手,拍一拍, 有時什麽話都不說,有時會說“沒事妍華,心放平些, 明兒讓太醫給你開些安神的藥。”


    好不容易睡著了,天快亮時, 還被尿給憋醒了。


    怪就怪他灌了我整整兩碗魚湯。


    我小心翼翼地將他壓在我身上的胳膊挪開, 掀開錦被, 準備下床, 誰知腕子忽然被他拽住。


    “去哪兒?”


    李昭含糊不清地問。


    “去倒茶。”


    我輕聲道。


    這是我們倆的暗語, 撒尿到底難聽, 倒茶雅些。


    “去吧。”


    李昭鬆開我, 柔聲囑咐:“把衣裳披上。”


    “嗯。”


    我忙答應了,爬過他的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 穿鞋子的時候,我用手肘戳了下他:“你把耳朵堵住。”


    “嗬。”


    李昭輕笑了聲,閉著眼沒動靜。


    我莞爾,直接把被子蒙到他頭上,這才去紅木馬桶那邊小解。


    口有些幹,我給自己倒了杯冷水,端著杯子走向西窗那邊,隔著紗窗,朝外頭看。


    這會兒天還黑著,屋簷下的紅燈籠隨風搖曳,地上的昏黃光圈東躲西藏,倒也好看,房頂、廊子以及內院門口都守著帶刀侍衛。


    我沒敢喝冷水,隻抿了口,潤了下唇。


    正在此時,我看見雲雀住的小偏房的門忽然開了,胡馬拎著靴子從裏頭走出來,輕輕地將門關好,他整了下頭發和衣襟,並未穿鞋,輕手輕腳地朝小廚房走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替李昭準備早飯去了。


    我登時怔住。


    難不成,昨夜胡馬宿在雲雀房裏?他們倆……對食?


    有可能啊,李昭將孤苦懂事的雲雀交給胡馬調.教,二人生出情有可能,且我昨晚上瞧見雲雀哭得厲害,胡馬用手背替這丫頭揩掉,舉止自然,一點都不生分;


    對了,之前我從公主那兒借了婚紗,想讓李昭穿西服,他用一個蹩腳的理由拒絕逃避,緊接著,雲雀湊在我耳邊,偷偷說:曹妃早都被診出喜脈了,殿下那是騙夫人呢。


    曹妃有孕,總不可能是李昭告訴的雲雀,大約是……胡馬了。


    我笑了笑,這是好事,起碼於我,多了一重安全。


    我將杯子放回方桌上,疾步上了床,輕輕地掀開被子,重新鑽到他的懷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我摟住,困道:“估摸著還能睡一個時辰,朕走後,你安心養身子,記得把燕窩吃上。”


    “嗯。”


    我與他十指相扣,輕聲道:“別說話了,趕緊睡。”


    熬了這麽久,我是真累了,沾床就睡。


    都不知睡了多久,隱約察覺到有人用指頭摩挲我的臉,我覺得煩,嗔著揮開了,緊接著,唇上臉上下巴分別一涼,似乎有人在親我,我嫌冷,縮進被子裏躲開。


    到後麵好似聽見那個人笑了笑,罵了我一句,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來,已經日中了。


    因雲雀受了傷,沒法伺候我,便由家中的掌事嬤嬤服侍我洗漱、裝扮。


    用罷飯後,我端著傷藥和飯菜去了雲雀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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