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


    我有些害怕了。


    殺手?那幾個侍衛?大福子?


    我剛要大叫,那人就坐到了床邊,他身上有股小龍涎香的味道,好熟,是李昭!


    我抓住他的手,嗔怪:“不是走了麽?”


    李昭壞笑了聲,沒說話。


    我莞爾,心裏的憋悶登時一掃而光,打趣他:“殿下真是個君子呀,夜半偷香,還帶敲門的,直接進來不就行了?”


    “怕嚇著你。”


    李昭食指刮了下我的鼻梁。


    我媚笑:“殿下為何每次都黑燈瞎火的,是妾太醜了?”


    “對。”


    李昭壞笑。


    “那我偏要你看見我。”


    我扭頭,笑著朝門的方向喊:“雲雀,端盞燈進來。”


    “別。”


    李昭忙按住我的口。


    “雲雀,兩盞。”我掙脫開,故意氣他。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


    我趕緊將床簾扯下,將被子蓋在李昭身上,隨後下床,朝梳妝台走去。


    我回頭一看,繡床上的李昭果然沒動靜,我抿唇壞笑,揮揮手,讓雲雀趕緊出去。


    我坐到梳妝台邊,打開胭脂盒,小指挑了些,仔細地往唇上抹,透過鏡子,我看見李昭笑著下床,走了過來,立在一旁,看我化妝。


    “大半夜的,裝扮什麽。”他笑的溫柔。


    “誰讓殿下說我醜。”


    我撇撇嘴,問:“你今晚見過素卿了?”


    “嗯。”


    李昭莞爾。


    我壞笑,佯裝嫌棄:“殿下身上聞見股子黴味兒。”


    許是從鏡子裏見我眉頭微皺,李昭噗嗤一笑:“素卿心疼我,看我日夜為國事操勞,伺候我喝了盞參湯,便讓我早些就寢,我們什麽都沒做。你也別吃味,我一年到頭也去不了她那兒幾次。”


    “算你識趣。”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癡癡看著鏡子中兩個人,閉上了眼。


    忽然,李昭笑著問:“你怎麽不心疼心疼孤的身子,任由孤放浪?”


    “那不一樣。”


    我不自覺仰起頭:“她是賢妻良母,我是浪蕊浮花。”


    說罷這話,我拉著他的手,朝繡床走去。


    ……


    這晚,雲雀進來送了兩次水。


    ……


    事後,我枕在李昭的臂彎,手攬住他的腰,慢慢地平複狂亂的心跳。


    這算什麽?給素卿的一份賀禮?


    想到此,我不禁笑出聲。


    李昭將被子往上拉了下,蓋住我的肩膀,問:“樂什麽呢。”


    “你猜?”


    我又笑出了聲。


    “左不過笑話素卿罷了。”


    李昭吻了下我的頭頂,笑道:“你這丫頭,讓你別叫出聲,你這回倒聽話,誰知卻哭了,為什麽呢?”


    我臉一紅,湊到他耳邊,吹氣如蘭:“哭,是因為更高興了了。”


    “你呀你。”


    李昭無奈地搖搖頭,柔聲道:“妍華,幫我揉揉背吧。”


    “嗯。”


    我起身,從梳妝台上找出瓶茉莉油,跪在他身側,讓他翻過身,正麵朝下,然後用油搓熱手,用力幫他按肩膀。


    “這個力度行麽?”


    “行。”


    李昭閉起眼,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驀地,他歎了口氣,問:“妍華,朕有個問題不解,想聽聽你的說法。”


    我一怔,他自稱朕。


    這意思是……他接下來說話的立場,不是情人,而是一國之君,小心小心,千萬別幹政,更別胡亂發表意見。


    “您說。”


    我不慌不亂地又倒了點茉莉油,給他按肩膀。


    “怎麽說呢?有些人也算是忠義之輩吧,但朕卻不得不殺,這是不是意味著朕是昏君?朕……是不是該放了他們。”


    李昭問。


    我細思了片刻。


    按照之前我在密檔上讀的,李昭仁厚,這麽多年幾乎沒有殺過人,而且他素來有決斷,從未優柔寡斷過。他雖問要不要放過這些“忠臣”,但應該有了主意,必殺無疑,問我,隻不過想要個順著他的安慰罷了,該怎麽說呢?


    “妾有個故事,想跟陛下講。”


    “你說。”


    我慢慢地敲他的背,道:“妾這些年流落在外,雖說有梅濂的收容敬愛,但終究夫妻離心,加上婆母刁難,二房欺辱,妾實在過得不順心,好在妾一手養大了盈袖,也算稍稍解了漫漫長夜的寂寥。”


    李昭點點頭,歎道:“朕知道,你雖說隻比她大十一歲,可卻把她當成了女兒。”


    “對。”


    我接著道:“每個人都有底線,妾的底線就是女兒,當年二房把肮髒心思打在了女兒身上,就恕妾不能容她了。”


    我想起了當初陳硯鬆對我說過的那番話,莞爾一笑,看著李昭英俊的側臉,道:“陛下雖仁厚,可也是有底線的。”


    李昭眉梢微挑:“哦?朕也有底線?”


    我俯身,吻了下他的背,笑道:“妾是個俗人,想著陛下的底線應該是讓天下平穩安泰,老百姓們有飯吃、有衣穿,其餘的,陛下想來睜一隻閉一隻眼,就算了。”


    李昭笑笑,沒說話。


    他翻轉過身子,拍了下旁邊的位置,讓我進被窩睡,這過程,他始終沒睜眼,摟住我,柔聲道:“睡吧妍華,不早了。”


    ……


    我想,我的回答他應該很滿意。


    第二天醒後,日頭已經升得老高,繡床上隻有我一人,他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我渾身酸軟,懶懶地掀開床簾,發現小矮凳上放著碗藥。


    藥依舊很苦,沒關係,遲早我不會喝它。


    這夜過後的一連數日,李昭都不曾來過,戰事正緊,他應該很忙。


    我從大福子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如今朝廷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雙方爭論不休,主戰派不必說,定要討伐三王,還海晏河清,而主和派則認為打仗勞民傷財,朝廷一方麵應遷都金陵,另一方麵盡快派使臣魏王到那兒求和。


    爭論了數日,太子爺雷霆震怒,認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誰人主和,誰就是禍亂朝綱的賊首。


    太子爺的動作非常幹脆利索,啟用戶部尚書姚瑞和羽林右衛指揮使左良傅,將禮部尚書、兵部侍郎等數位臣子捉拿下獄,按罪殺頭、抄家、流放、發賣……


    當年發生在我家身上的事,而今,又發生在更多高門大族身上,而且更嚴重、可怕。


    長安難安,這場戰事注定充滿了血腥,而李昭,也注定了是一個要做一番事業的帝王。


    第27章 入心   以後再也不用給您端避子湯了……


    倏忽之間, 兩個月過去,已經到了炎炎夏日。


    怎麽說呢?


    這兩個月,李昭共來了十五次, 和之前一樣, 都是深夜神不知鬼不覺來,次日天不亮悄悄離去, 走的時候總不忘給我留一碗避子湯。


    我雖然很不願意喝這東西,但沒表現出來, 像個小女人似的, 跟他撒嬌:“宮裏的娘娘們雖好, 殿下也別忘了外頭苦苦等您的妍華呀, 一定要多來幾次。”


    聽見這話,李昭搖頭笑笑, 捏著我的下巴,笑罵:“早知道,就不該招惹你這朵浮花。”


    其實, 胡馬公公私底下給雲雀說了,雲雀又偷偷告訴了我。


    這兩個月, 素卿和另外兩個妃妾侍寢加起來, 都沒有我的零頭多。


    說實話, 我和李昭相處真的很不錯, 起碼那方麵很和諧。


    有時候聊天取笑, 有時候陪他讀書, 床笫之歡, 每回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沒有嬤嬤、太監在屏風後盯著,也沒有宮庭、世俗、道德的嚴苛束縛, 都很盡興。


    事後,我會先幫他清理幹淨,用茉莉油幫他按摩放鬆。


    有時候,我會突然胡思亂想,瞎比較我這輩子真正意義上的兩個男人。


    梅濂,我大概真的愛過他,否則也不會如此失望難過。


    我們倆同樣很和諧,因為我們的目標一致,起點一樣,都有顆渴望出人頭地的心,所以我們倆一起辛辛苦苦經營小家,掙錢擴大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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