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態優雅,身姿秀美?,白得似冷玉般的麵上,是一雙狹長上揚的幽邃眼?眸,瞳色烏黑,似有深諳的旋渦一般幽邃難測。對於?男人而言過分精致的臉廓與鼻梁之下,是一雙殷紅如血的紅唇,此刻正微微上揚出一道甜蜜的弧度,分明並未言語,卻似已有萬語千言同萬種風情一同糅進了他唇畔的笑意之中。


    “今日終於?得空來履行你先前的承諾了?”


    南門?星一指輕點額角,微微闔眸似是沉思了片刻,才誇張地了然道:“聽聞奚景舟隻身去了蒼梧。讓我猜猜,柏己如今分身乏術顧不上你去向,究竟是因為所謂的天下蒼生,還是為了那個叫公?羽若的女人?”


    罕仕冷哼一聲,淡淡瞥開視線:“此事與你無關。”


    說罷,他上前兩步,卻見南門?星腳步微錯,一陣微風漸起?,廣袖浮動,瞬息間便閃身逼至他身前。


    南門?星這下意識的一番動作,竟是將罕仕不著痕跡地攔在?身前,令他半步也近不了近在?咫尺的雅舍分毫。


    罕仕蹙眉,不悅道:“你這是何意?”回應他的,是輕輕攤在?他視野之中的一隻修長掌心。


    南門?星指尖微勾,唇畔依舊掛著罕仕熟悉的陰鬱弧度,笑意不達眼?底。


    “作客也不看看時辰?夜半三更,外男不得入內,以免驚擾了我夫人。我可沒有與你把酒話什麽家常的虛偽心思,東西?交給我以後,你就可以走了。”


    “夫人?”


    罕仕麵色古怪地向緊閉的房門?掃了一眼?,下一瞬卻不出預料地再?次被南門?星牢牢攫住了視線,強硬得叫他窺探不得分毫。


    這一刻,他才緩緩將視線落在?南門?星無意識抿起?的唇角之上,半是譏諷半是狐疑道,“從未聽說你還娶過什麽夫人,莫非還是當年那個風一吹就要倒的病秧子?”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罕仕話語的尾音還在?風中晃蕩,一道洶湧而來的勁風便陡然橫生直取罕仕麵門?。


    一陣令枝葉搖晃的震蕩氣?浪之中,罕仕隻覺得頸間一痛,下一秒便被狠狠扼住喉頭摜到一旁參天古樹之上。命門?受製,他卻並不驚慌,隻微微仰起?頭,垂眸直視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昳麗不減當年的瑰靡容顏。


    南門?星五指扣緊掌心下躍動的脈搏,豔紅唇畔揚起?,似雪夜之中俏麗的一點血梅般殊麗無雙,眸底卻漾開比冰川還要森涼的殺意。


    “不要再?有下次。我若是當真?想要殺你,那麽即便是柏己親臨,也未必能攔得住我。”


    頓了頓,他驀地輕笑一聲,語氣?甜膩繾綣地欺近他耳畔,吐出的字眼?卻無端令人脊背生寒,“別忘了,我是個瘋子呀。”


    說到這裏,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似是在?壓抑胸口沸騰的盛怒,平複了許久,才冷冷哼一聲,慢條斯理地一根根鬆開鐵箍般緊扣罕仕喉頭的指節。


    “曦合石呢?”


    罕仕撫了撫頸間一片刺痛的皮膚。


    方才南門?星出手並未留力。若不是覬覦他手中這枚牽製了他幾百年的曦合石,他恐怕如今已死在?他手中。


    曦合石是天道自然孕育而生的靈石,與傳聞中的萬劍之主——如今被公?羽若命名為長恨的神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故而,若想使用?曦合石,也需滴血認主。


    眾所周知,但凡是需認主才可使用?之物,大多都遵循著“除非前任主人身死才可另覓新主”的潛規則。然而,這一條若是安在?曦合石身上,卻又更多了幾分複雜的拉扯。


    ——曦合石擁有著天然孕育而生的招魂效用?,因此,即便主人身死,曦合石也可自發聚靈召回天地之間逸散的主人魂魄。換句話說,成?為曦合石之主,便無異於?擁有了不死不滅的逆天能力。


    但曦合石卻也並非完全不可易主,這便需要原主人自願解除血契。


    這也是南門?星不得不放棄一貫的硬搶風格,受罕仕牽製上百年,甚至不惜為昔日曾背叛的主上奔波破除封印的緣由。


    南門?星眯了眯眼?,一雙狹長勾人的眼?底精光閃躍。


    罕仕此人忠於?柏己已有上千年,盡管惡名遠揚,積威甚廣,這主仆二人骨子裏卻皆是如出一轍的堪稱純善的性子。


    曾經的他,心下為此不止一次地譏誚冷嘲,如今造化?弄人,卻又不得不因這他曾經厭惡的心緒而放下心來。畢竟,如此一來,他便不必擔心罕仕會吃了他的好處,最後卻不願為此買賬。


    果然,下一瞬便有一團黑影自罕仕掌心朝著他的方向擲出。


    南門?星抬手穩穩將曦合石攏入掌中,拇指下意識摩挲其上光滑之中隱含的古樸神秘紋路,那無意識緊繃的眉眼?,總算在?這一刻不自覺地舒展,似有春意漾進那一汪春池之中,緩緩瀲灩開來。


    阿芊……


    八百年時光流轉,如今當真?隱約觸碰到將她帶回他身邊契機的這一刻,卻恍惚不過一瞬,是掌心落到實處的觸感才拖拽著他勉強回過神來。


    他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罕仕抬眸瞥他一眼?,視線在?他幾乎抑製不住的喜意與唇畔無端真?實了不少的笑意之上挪開,緩緩掃向安靜夜幕之上那輪彎月。


    他心下輕嗤了聲。


    曦合石不是任意什麽時刻想用?便可以使用?的。


    若想使用?曦合石將生魂凝聚後重新灌入肉/體之中,需借助每月十?五月圓之時,自天地間匯聚的滿月靈氣?,平常時分動用?曦合石,即便成?功招靈,也絕無可能將生魂注入肉/身,甚至這逆天而為產生的靈壓會反噬肉/身,落得滿盤皆輸的境地。


    不過,曦合石的傳聞本身便已近乎在?五洲大陸失傳,南門?星多半也僅僅是在?蒼梧任護法?之職時,無意間在?殘頁之中得知此物。而關於?曦合石更細致的秘聞,卻僅僅是曆任魔君才能掌握的秘密,就連他也是由於?自小陪伴柏己身側,才機緣巧合之下碰巧了解一二。


    橫豎這些秘密南門?星並未主動開口問及,那他又何必好為人師,主動替他解惑?


    最後深深望了一眼?不遠處門?窗緊閉的屋宇,罕仕轉身離去。


    南門?星垂眸凝視掌心形狀圓潤色澤沉鬱的曦合石,一震袖擺回身步入房中。


    房內燃著明紫色的火焰,在?一片泛著幽藍的堅冰之中,那令人駭然的熱度竟也無法?融化?滿室霜雪半分,反倒泛著詭魅如星芒的光彩,將整間屋舍映得仿若九天仙境。


    是早已有人每日將體內半數魔氣?逸散而出,溫柔地籠罩著房內的一切,日複一日地將僅蒼梧才能溫養的疏雪冰棱妥帖地安置在?微風和暖的元和。


    房屋內陳設裝潢無一不精致幹淨,似是每日都有人細細打掃清理,隻是自桌案到裝飾用?的矮幾,無一不與百年前薑芊在?封王台暫住的臥房一般無二。


    隻除了一處。


    房屋正中,陳放著一尊雕滿曼陀羅紋案的冰棺。冰棺之中,安靜地平躺著一名麵容沉靜的女人。


    她麵容瑩白,細膩滑嫩如上好的羊脂玉,一頭墨發亮澤柔順肆意橫陳,蜿蜒隱沒入她纖細的身體之下,一雙遠黛峨眉下,是濃密卷翹的長睫,如展翅的銀蝶一般輕盈又生動,仿佛下一秒便會輕輕睜開,露出其中眸底流轉的微光與迷蒙水霧般的朦朧眼?波。南門?星輕輕俯身,一手穿過她頸下的空隙扶住後心,動作無比熟稔地將她扶起?。


    女人身體不似尋常屍身那般僵硬,反倒似活人一般柔軟靈動,肌膚麵容皆極為柔膩沉靜,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乖順地順著他的力道倒入他懷中。


    隨著兩人一番動作,她滿頭濃雲般的墨發如瀑傾瀉,三千青絲與他垂落的發梢在?胸前糾纏,猶若萬千情絲綿延,死死將兩人如巨繭一般束縛禁錮其中,已分不出究竟屬於?誰。


    虛偽得發膩的笑意不知何時已從南門?星瑰麗的麵上褪盡,那雙向來沉鬱幽邃的眸中,如今僅剩一片堪稱溫柔繾綣的情緒。


    專注地望了懷中沉睡的女人許久,南門?星垂首,輕輕吻上那雙緊閉的飽滿櫻唇。他動作自然得,仿佛這在?旁人看來無比驚悚可怖的畫麵,早已在?這漫長歲月之中上演過無數次。


    良久,他緩緩放開無知無覺的她,不自覺勾唇笑起?來。


    “阿芊,你很快就要回來了,開心麽?”“回來,回到我身邊。”


    蒼白得沒有血色的指尖極盡輕柔地撥開薑芊麵上微有些淩亂的碎發,望著她逐漸清晰起?來的容顏,南門?星唇畔笑意不自覺加深。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給她逃離他身邊的機會。


    他們之間,就應像他們胸前癡纏的青絲一般,永世纏綿。


    第135章 掉馬進行時(七)


    罕仕回到蒼冥殿之時, 奚景舟已不見蹤影。不由得呼吸一滯,連忙腳步更加快了幾分趕至殿內。


    他與?南門星之間?的交易,雖說柏己略有幾分猜測, 但其中具體的種種,卻並未被他如數告知?。若是柏己此番起疑問起他去向,一時間?他倒當真不知?如何解釋。


    殿內燭火搖曳, 穿透正中玉階蜿蜒而上的王座, 在?空曠地麵之上拖拽出一條瘦長?寂寥的孤影。


    明暗交際之處,是一雙本應如烈火般熾熱的暗紅眼眸。可如今,那眸中似蕩漾著穿越千年的孤寂寒涼,哪怕周遭紅蓮熾火朵朵盛放, 也?化不開其中晦澀難盡的愁緒。


    柏己並未主動開口,罕仕自然不會主動上前攀談。這是他們之間?, 在?無數歲月流淌之中無形養成的默契。


    燭光躍動, 地麵上涇渭分明的明暗緩緩傾斜著, 在?地麵上搖曳無限拉長?。


    無聲的沉默之間?, 罕仕不由得抬眸打量起王座上那道玄色身影。隻一眼, 他卻比起方才被南門星狠狠扼住了咽喉時更為僵滯,幾乎忘記了呼吸一般,霎時呆愣在?原地。


    罕仕從未想?到過, 會在?柏己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那個似是永遠不會倒下的、從未向旁人展露一絲半毫脆弱的、自始至終憑借一身孤傲冠絕天下的男人, 那個強橫無匹的、哪怕千年前受天下圍攻身陷囹圄,卻也?從未彎下脊梁的驕傲恣意的男人, 此刻竟頭一次低垂了眼睫, 向來鋒利如刀的眉目似是染上了昏黃的遲暮之色一般無聲地收斂, 線條淩厲的唇畔在?幹澀中沉沒。


    哪怕是他衝破封印之時,也?從未在?身上體現出如此仿若死去的灰敗衰微氣息, 仿佛生命力一瞬便?被無可抵抗的外力抽幹,僅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漠然地徒留於這世上。


    驚異之餘,罕仕卻不合時宜地鬆了口氣。除了“公羽若”這三個字,這世間?再無旁的能夠令柏己心境激蕩至此。


    如此一來,柏己此刻多半分不出多餘的心神察覺他方才極盡迅捷的去留。


    罕仕心下一鬆,不自覺開口勸道:“主上……既然公羽姑娘如今已轉世為人,你又何必沉湎於已經流逝的前世種種……”


    況且,他已為了她傾盡所?有,付出了能夠給予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如今看?來,又有什麽對不住她的地方?


    聞言,柏己搭在?王座扶手之上的指尖微微動了動。


    前世之事不可追,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隻不過,他不會再全然盡信那株不靠譜的焚月靈草,定會尋更多法子讓她此生也?無法回憶起與?他相關的種種往事。


    她是如此驚才絕豔,如此出塵絕色,如此承得起這世間?萬種美好?的辭藻,他又如何忍心讓她陪著他這聲名?狼藉之輩,草草隕落於這她本應快意瀟灑的塵世呢。


    然而,理智卻始終無法壓製那似是野獸出籠一般猙獰衝撞的感性。


    每每多聽聞與?她相關的一個字,他心間?便?似是被狠狠割裂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疼痛之餘,卻似是隱隱有甜蜜的糖霜悄無聲息地湧入傷痕,試圖填補那越撕越大的可怖傷口。


    得到如此純淨無暇,甚至撼動天道的愛情,他自然是欣喜的。可這欣喜相比於更深層暗藏的洶湧情緒,卻過於微末到不足道哉。


    麵對山呼海嘯般傾壓而至的心痛,那縹緲得近乎虛無的甜,瞬息間?便?被滌蕩得支離破碎,無法抵擋。


    好?在?,上天給予了他第二次機會。而那把本屬於她的長?恨劍,他也?定會第二次替她拿回來。


    思及此,柏己辨不清喜怒地“嗯”了下,緩緩抬眸。視線在?罕仕空蕩的右臂袖管上停頓,半晌,他才漫不經心道:“先前本君並未過問,你這手,是怎麽弄成這樣的?”


    聞言,罕仕身型瞬間?僵滯了一個呼吸,一時間?竟不知?應當如何作?答。


    他身為魔族中人,但凡心髒還極富生機地鮮活跳動,那麽哪怕受了貫穿胸腹的傷,也?足以保下一條性命,不日便?可等待傷口自動愈合。


    不過是被斬斷右臂罷了,於他而言,正常狀況下不出七日便?可恢複。


    隻唯獨一種情況除外。


    那便?是,傷他之物?之中蘊含的威壓遠在?他修為與?血脈之上,此乃天地自然孕育出的最為強悍無匹的法則。


    蒼冥鄴火作?為五洲大陸第一神火,自然算在?其中。


    罕仕呼吸微微一頓。當時的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藏月門的女弟子,竟是公羽若的轉世。


    主上對公羽若的在?意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既然殷和玉已死,如今公羽若早已再入輪回再次轉世降世,他又何必將這不算美好?的過往在?主上麵前舊事重提?


    罕仕沉默不語間?,柏己卻似有所?感地沉了眉,視線冷電般淩厲地掃了過來。他聲線還未完全恢複至往日的低沉磁性,略帶幾分砂礫般質感的低啞,無端顯出幾分性感不羈。


    “不想?說?”他輕笑一下,“為什麽?”


    頓了頓,他似是突然想?到什麽,輕擊玄鐵扶手的指尖一頓,長?睫微顫,猛然抬眸,“與?她有關?”


    殿外風嘯雪急,似有風暴裹挾著雪沫在?大殿之上肆意衝撞,發?出如悶雷般的轟然巨響。


    見柏己已猜到了八成,罕仕默然半晌,隻得承認道:“是。一百年前,三大仙門在?合黎山聚首試圖毀壞聚靈陣,那時情勢危急,屬下便?使用了您留下的魔晶,喚出了您儲存其中以備不時之需的殘魂。曾有一位名?藏月門弟子,用一把極為古怪的長?弓法器傷害了您的靈識,可屬下向她出手之時,她體內竟湧出了獨屬於您的蒼冥鄴火。”


    玄衣男人倏然而起,玄鐵扇柄與?王座碰撞出一串急促的輕響。


    “一百年前?”柏己語氣驀地沉了下去,眸光湧動著滔天的暗芒與?晦澀,風雨欲來。


    有他加注於靈魂之上的蒼冥鄴火庇佑,保她靈魂不散並非難事,故而,公羽若擁有著始終保持著最初完滿的模樣曆經輪回的能力,兜兜轉轉於如梭般飛逝的時光之中重回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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