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並非光下折射之下他產生的錯覺,那麽,赤眸的魔族中人,世?人向來?隻能想到一個名字。


    可那人又如何會與青玄宗弟子扯上這種曖昧旖旎的關聯?


    羅盤本就不需修士以靈力催動,那人在原地?遲疑了一瞬,便依言將手中法器輕放在柏己掌心。


    眾人的視線不可避免地?隨著這微小的動作,轉向那隻修長冷白、骨節分明的手。


    落入柏己掌心的瞬間,羅盤表麵那根纖細金針便似是被什?麽可怖的力量籠罩操控,浮萍般瘋狂擺動起來?,如被屏蔽了同類留下訊號而無法歸家的昆蟲,在表盤之上徒勞地?打轉掙紮。


    半晌,它竟似是放棄了反抗一般,直接收斂了生息,滴溜溜轉了幾圈,便不再動了。指針所向,正是對麵眉頭緊鎖的男人。


    見狀,人群之中一片嘩然?,轉瞬間便將方?才對溫蘿的懷疑拋在了腦後,隻是一通抱怨羅盤失靈。


    行雲流水般做了這一切,柏己卻並不在意周遭驟然?反轉的言論,隻微一用力便將羅盤丟回了對麵,隨即,他眉梢一挑,小幅度地?歪了歪頭朝向身後溫蘿的方?向,語氣冷了下來?。


    “向她道歉。”


    溫蘿本還有?些擔憂。畢竟,柏己曾經真實地?被這幾人製出的縛魔索束縛過片刻。


    雖說?莊欒逃走後,他盛怒之下魔氣失控,在凜冽風刃之中硬生生將其掙斷,可她也並不敢保證他一定不會再受到這些稀奇古怪法器的影響。


    卻沒想到,他不僅半分錯漏也沒出,還有?能力幹擾羅盤的感應,以最直觀最有?效的方?式洗刷了她的嫌疑。


    跌宕起伏的鬧劇已顯露出結局的端倪,圍觀之人大多也並非真的在意男子究竟是否會向被“無故牽連進來?”的溫蘿道歉,三三兩兩交談著便很快散去了。


    先前那名男子還維持著接住羅盤的動作並未動彈,他身後的兩男兩女卻也已悄無聲息地?圍了過來?,隱隱將他護在攻勢範圍內,戒備警惕地?盯著對麵抱臂而立的柏己,重心微微向前壓低,四肢緊繃著,十足備戰的架勢。


    柏己卻並無戰時戒備的自覺,甚至大咧咧地?緩緩回過身來?看向溫蘿,微一偏頭,下巴抬了抬示意她過來?,隨即,他淡淡轉回身,懶洋洋再次開口:“還需要我再說?一次麽?”


    深知麵前此人實力深不可測,絕不是他們五人合力可以對付的魔族人,當中的男人在原地?難堪地?僵立了片刻,隱忍地?咬牙衝溫蘿小聲道:“這位道友,先前的事……抱歉。”


    目的達成,柏己竟當真百無聊賴地?挪開了視線,不欲深究一般,一手隨意地?搭在她肩上,攬著她轉了個身,平淡得仿佛當真是眼見妻子被誣陷而挺身護妻的平常修士。


    可很快溫蘿便察覺到了不對。


    經過二十五年的休整,雲州已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客棧店肆,三人倒是不必像柏己與莊欒當初那般風餐露宿,奚景舟早已挑了家街邊最為奢華的、燈火通明的客棧安頓好了今夜的住所。


    溫蘿始終對柏己過分淡然?的反應感到幾分狐疑,便始終保持著清醒並未睡熟,盤膝在床上打坐入定。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響起片片蟲鳴,夜風習習拂過窗柩,零星清爽氣息彌漫進房中,她敏銳地?察覺隔壁屬於?柏己的房門?似乎被推開了。


    果然?。


    溫蘿抿唇將長恨小心地?提在手中,耐心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直到柏己應當已走遠,而她勉強還能以神識查探到他身影之時,才飛快地?起身推門?跟了上去。


    不遠處的連倉依舊是那片亮如白晝的熱鬧模樣,而她腳下的路邊卻僅餘月色如水般流動,映在腳下的長恨劍身上,仿佛瑩白的流沙一般浮動,潮濕空氣裹挾著清新?微涼的氣息,隱約風中帶過幾分幾不可察的腥膻血氣。


    血腥味……


    溫蘿心下一凜,連忙凝神散發神識,果真在百裏外?感受到了柏己的氣息。


    與此同時,似乎除他之外?,他的身邊仍有?其他人在。


    依照氣息一一數過去,正巧是五個人。


    第114章 第四隻男主(十七)


    淒風殘月, 猩紅的月色仿佛噬人惡獸的莫測的眼眸,幽邃深沉地?俯瞰著廣袤人間。夜風微涼,裹挾著教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氣息, 包裹著夜色下疲憊奔命的五人。


    作為縱橫五洲大陸享有盛譽的以獵魔為生的散修,他們?早已無數次與傳聞中各類凶惡強大的魔族打過交道,刀口?舔血, 掙來的靈石都是拿命換的。


    這樣的生活也同樣賦予了他們?近乎於野獸一般本能的直覺。


    羅盤法?器已陪伴他們?度過無數個?強手環伺、危機四伏的日夜, 究竟是否會失靈,他們?開罪無數魔族人卻依舊安然無恙活到?現在的事實,便?已是最?好的說?明?。


    ——那個?青玄宗女弟子,一定與魔族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而倏然出現的, 那個?護在她身前的玄衣男人……


    回?想起那仿佛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羅盤,幾人心下皆是一陣森寒的冷意。


    尋常魔族別說?控製指針走?向, 就?連在羅盤感應之下隱匿魔氣都難以做到?, 可那人卻……


    幾人雖說?從未見過真正的柏己, 可由於時常與魔族打交道, 多多少少都比尋常修士對他更?了解幾分。


    傳聞之中, 柏己常年麵覆黃金麵具,一身龍鱗玄衣,手持玄鐵扇柄, 長身玉立, 氣度非凡,是個?隻看一眼便?此生難忘的角色。


    方才那人雖說?麵上並無麵具, 手中似乎也並無攜帶著的玄鐵法?器, 可那身在燈火下泛著隱約凹凸紋路的玄衣與通身上位者的驕矜氣質, 卻似乎都完美地?與那些?傳聞一一吻合。


    一個?荒謬卻又不合時宜的,令人不得不相信的猜測, 瞬間在五人心頭蔓延。


    或許,方才他們?便?與傳聞之中暴虐嗜殺的魔君,有過一麵之緣。


    而他口?中的“道侶”,那位麵容姣好的青玄宗弟子,身上所沾染的魔氣,則正是柏己的氣息。


    青玄宗,柏己。


    時隔二?十五年,這兩個?名字再一次抵死糾纏在一處,可這一次卻並未粘連什麽黏膩化不開的濃稠血色,反倒是帶了些?旖旎曖昧的緋紅。


    這種一旦爆出定然能掀起軒然大波的秘密被他們?撞見,那人卻似乎並未起殺心,反倒是好脾氣地?僅僅要了句無關痛癢的道歉,便?親昵地?攬著白衣女子遠去。


    仿佛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給她證明?清白,還她幹淨無暇的名聲一般。


    來不及多想,也無暇去分辨這種說?出去隻會被當成瘋病發作的猜想究竟是真是假,對隱蔽藏匿於身側的危險有著近乎完美直覺的幾人,當即便?決心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此處。


    潮濕的風裹挾著淡淡的雪鬆清香,無聲無息地?在空氣之中肆意穿行,拂動兩側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墨色密林,月色與夜色交織成一副靜謐混沌的繪卷。


    直到?順利離開連倉也並未受到?半點阻力,五人才略微鬆了口?氣,喘息著慢下了腳步,在一旁巨樹枝幹上斜倚著休息。


    氣海之中的靈力幾乎因他們?發狠一般的逃命而消耗無幾,此刻隱隱泛著透支之後懲罰一般的刺痛。


    這一夜,幾乎成為了他們?記憶之中,最?為狼狽的時刻。


    休憩片刻,取出儲物袋之中早已備好的清水喝了兩口?——對於他們?而言,十天半月喝不上現成的水已是家常便?飯。


    其中一名腰懸彎刀的女子輕輕蹙眉,回?身望了望僅餘風吹草木發出沙沙聲響的密林,小聲道:“應該安全了吧?他似乎並沒有追上來。”


    她身旁的男人額心至眼尾橫亙著一道長而深的疤痕,接過她手中的水壺,仰頭灌了一口?,淬道:


    “多少年沒有這麽狼狽過了?那小子倒也未必真是柏己,或許隻是使了些?我們?看不穿的小把戲罷了,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


    先前在連倉以羅盤探到?溫蘿頭上的男人似乎是五人之中的頭領,此刻正屈膝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垂眸沉思,聞言抿唇搖頭。


    “小把戲?若是這羅盤如?此容易被所謂的小把戲影響,我們?墳頭草恐怕早已幾丈高了。


    不管那男人究竟是不是柏己,總歸也是我們?得罪不起的人,還是趁他心情好陪著夫人散心時不願理會我們?,速速離去才好。”


    他這話?一出,剩下四人皆是一陣沉默,就?連先前那心中不忿的刀疤男都沒再頂嘴,隻小聲反駁了句:“老子還從來沒聽說?過柏己什麽時候娶了個?夫人。”


    無言地?在原地?又休整了一會兒,感到?靈力自枯竭隱隱有恢複之勢,五人便?準備重新啟程上路。


    撫了撫腰間彎月般的長刀,女子下意識回?頭一瞥。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空氣中隱約彌漫開一陣蒼梧鬆木一般冰冷凜冽的氣息,仿佛一陣無形的浪潮,不知不覺間將五人所在的方寸大的空間浸滿,直欲將人溺斃。


    見她愣在原地?不動,刀疤男狐疑地?回?頭催促:“看什麽呢?快點,走?了。”


    不待她回?答,驀地?,冷風驟起。一道攜著戲謔笑意的聲音隨著風刃無情地?刮向五人,縹緲虛幻,卻又擲地?有聲,無處不在。


    “在看我麽?”


    五人霎時如?墜冰窟,血液逆流湧上天靈,渾身如?僵滯了一般動彈不得。


    這聲音,對於五人來說?極為耳熟。


    仿佛地?獄惡鬼湊近耳畔惡劣的呢喃,瞬間便?激得眾人冷汗與雞皮疙瘩簌簌下落。


    樹蔭之下,在水銀般月色無力照拂的陰影之中,依稀顯出一道頎長的玄色身影。


    男人一步一步氣定神?閑地?自暗處緩步踱出,一道分明?的界限在他一身華貴玄衣之上緩緩上移,切割出一道極為顯眼的明?暗線。


    而那流水般的月光落在他俊朗的臉廓上時,那張幾個?時辰前曾令他們?心驚膽顫的臉,隨即清晰地?顯露出來,唇畔若有似無譏誚張揚的笑容一如?先前。


    見五人紛紛如?臨大敵地?在原地?死死盯著他,柏己揚了揚眉,眸光閃躍著故意為之的惡劣驚奇。


    視線在五人慘白如?紙的麵色上一一極其緩慢地?逡巡而過,他倏然輕笑一聲,似是有些?疑惑:“為什麽遲遲定在此地?不動?你們?是在等我?”


    頓了頓,不等幾人回?應,他便?自顧自道:“原本給了你們?這麽長時間,還以為能跑得更?遠些?,卻沒想到?……不得不說?,這結果著實令我有幾分失望。”


    言語間,絲毫並未將五人放在眼中,戲耍作弄的惡意半分遮羞也無地?盡數鋪陳在眾人眼前。


    刀疤男脾氣最?為火爆,率先嗆聲:“真是欺人太甚!我們?也並非你想象之中那般軟弱可欺,有什麽盡管招呼來!”


    柏己倒是並未因他的挑釁而動怒,眉峰未動眼皮不眨,麵色堪稱平靜地?迎上他惱羞成怒的視線,看不出心思。


    見他反應平淡,五人頭領心念微動,試探著道:


    “不論你究竟是誰,可既然你身為魔族人,卻背地?之中與青玄宗弟子結為道侶,你便?要顧及她的聲譽。


    先前發生了那樣的事,如?今我們?五人便?立即慘死你手,但凡流傳出去,你與她都脫不了幹係。


    就?算是為了你夫人著想,你此刻也不能對我們?五人出手。”


    聞言,似乎聽見了什麽極為新奇的言論,柏己抬眸饒有興味地?睨他一眼,懶洋洋“哦”了下,神?色不辨喜怒,微微偏過頭似是當真思索了起來。


    見狀,心下絕望灰敗的五人不由得重新燃起希望,紛紛不約而同地?一瞬不瞬瞧著他的反應半晌,隻見柏己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頜,意味不明?地?緩聲道:“很有道理,也很令人動心。”


    說?到?這裏,他卻又頗有幾分惡劣地?話?音微頓,掀了掀眼皮掃向對麵,見五人胸前因緊張而猛烈起伏起來,眸底漾開一片揶揄冷嘲的暗芒,這才輕揚唇角,邪氣橫生。


    “不過,你還是不夠了解我。”他低低笑了下,聲音並不大,卻極具壓迫感地?狠狠砸落每一人心頭,乖張狂恣毫不掩飾,“這世上,向來隻有我不想,從無我不能。”


    說?罷,他負於背後的手閑閑展於胸前,掌心玄鐵扇張開,隨意在胸口?擺了擺,懶懶道:“再說?,誰說?我要親自動手了?”


    望見他掌中古樸雕龍玄鐵扇,五人心下一涼,最?後一抹求生的希冀也瞬間被當頭冷水猛然澆熄,臉色瞬間灰敗下來。


    來人的身份,時至此刻,已足夠清楚明?了。


    視線在對麵五人宛如?死人一般慘敗的麵色上一掃而過,柏己唇畔漾出一抹笑意,話?鋒猛地?一轉。


    “你說?的不錯,我出手行事,自然要替夫人考慮。所以,此番前來隻是想與你們?打個?商量。”


    “……什麽商量?”


    “近來的傳言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銘淵與我為敵已有些?時日,可這一次卻似乎格外棘手,我也正值用人之際……”


    頓了頓,他輕描淡寫地?搖了搖玄鐵扇,語氣淡淡,“你們?名聲在外,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有幾分本事。與其流落在外,倒不如?來我麾下做事。”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展開,五人皆是一怔,心下狐疑間,卻也避無可避地?湧上一陣劫後餘生的狂喜,驚濤拍岸一般裹挾著魂靈之中恐懼的戰栗,瞬間擊碎了他們?最?後一層理智的堤防。


    他們?以獵魔為生,與身為魔君的柏己本該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卻沒想到?並未遭他記恨,反倒是得了一條出路。


    雖說?當真跟隨柏己之後,定然免不了受到?魔族人的擠兌針對,可隻要是能保下一條命,這些?無關痛癢的敵視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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