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女子?一頭曳地青絲似一麵墨色的錦緞一般柔亮垂順,隨著她的靠近零星自頭頂的白玉發簪之中散落, 尖細的發尖若有似無地卷曲著, 似一把柔軟的彎鉤, 穿透他?一身?可抵禦萬物的龍鱗玄衣, 無聲地刺入他?冰封沉寂的心?房。


    而?她清麗而?明豔的模樣, 如枝頭初綻的柔嫩花蕊,不自覺地仰起精致的臉,輕柔地觸碰著他?身?前?的衣料, 這不經?意的動作, 卻似是巨石一般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撞上他?靜默千年的心?房。


    那張精致帶著淡淡疏離氣息的臉,此刻泛起迷人的瑰靡霞色般的紅暈, 一雙清冷的鳳眸此刻氤氳著水汽, 仿佛山澗中升騰的霧氣一般, 失去焦距般略顯出?幾?分呆滯之感,殷紅水潤的唇瓣不自覺微微嘟起, 不自覺地湊近。


    然而?,她的動作下一瞬便被毫不留情地阻斷,不由得向後趔趄了幾?寸。


    柏己擰眉,抬手輕輕掐住溫蘿小巧的下巴,卻又不敢當真用力,隻得不遠不近地擎住她不斷向上拱的腦袋,阻隔她情不自禁的靠近。


    溫蘿此刻隻感覺周身?處在一種難以言明的狀態之中。


    身?體?在情毒的作用下猶若翻滾的熔漿,意識猶若散入虛空一般縹緲,幾?乎不受控製地、自發地欺近身?前?這個周身?帶著涼意卻並不冰冷的男人。


    可身?為維序者極強的意誌力卻又支撐著她勉強保有一分理智,能夠清醒地察覺到此刻自己正在做什麽。


    似乎以為她如今已失去了神誌,麵前?近在咫尺的男人麵上一貫的邪肆盡數收起,僅餘一片複雜難辨的神色。


    一雙赤瞳瀲灩著豔光,正喜怒難辨地低垂眼睫凝視著她。


    感受到下頜上那柔和?卻堅定的力道,溫蘿借著一身?仿佛喝了假酒般的迷蒙醉意,堪稱任性地扭了扭頭,仿佛想要將下頜上惱人的阻礙她“乘涼”的東西甩掉。


    雙手卻是與麵色的嬌憨截然不同的用力,微微發著顫,緊緊攥住了柏己冰冷華貴的玄色衣襟。


    烏濃稠密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柏己靜靜地打量著身?前?那張耀目得不可思議的臉,終是微微歎了口氣,一手穿過?溫蘿膝彎,一手輕輕繞過?她體?溫反常的後背,一個用力便將她打橫抱起。


    入懷的重量輕得令人心?悸。


    柏己下意識低垂眼瞼,視線在她雪白衣領下分外?清晰的瘦削鎖骨之上流連。她果然沒?有聽他?的話多吃些,不然怎麽會瘦成這樣?


    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口氣,他?目光在一片因先前?打鬥而?桌椅歪斜的狼藉室內逡巡一圈,落在一旁人事不省的奚景舟身?上之時微微頓了頓,薄唇下意識抿起,下一瞬,他?便毫不猶豫地一腳輕踹開半掩著的雕花木門,自房中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如今已是深夜,冷白的清輝月色與暖黃的鴛鴦壁燈交相輝映著,在空曠的簷廊之中拖拽出?一道親密依偎的朦朧剪影。絲竹之聲不知何時已歇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隱約勾.人、柔膩旖旎的鶯聲燕語。


    麵色沉得似天邊深諳的積雨雲,柏己微有幾?分僵硬地闔眸,似是在感受什麽,片刻眉峰輕動,慢慢睜開雙眼,快步環抱著溫蘿來到不遠處一扇門前?。


    一條筆直有力的長?腿自翻湧的衣袂之下橫掃而?出?,力道之中似乎夾帶了幾?分不耐的遷怒,“砰”的一聲木門被踹開,驚起屋內一片尖叫。


    這一晚的遭遇似乎格外?費耳朵,柏己冷淡地掃了一眼屋內端坐桌旁、衣冠尚且還算齊整的男女,幾?乎壓抑不住心?中難以言明的燥鬱,冷嗤。


    “滾出?去。”


    門前?的玄衣男人麵容如天工造物一般無處不彰顯著完美,神情卻不如五官一般美好如神祗,反倒莫名顯出?幾?分陰沉暴戾,更?襯得周身?氣勢逼人令人膽寒。他?懷中被保護得極好的白衣女人看不清麵容,可隻看那嬌柔纖細的身?型,與通身?即使沉眠也難掩的不俗氣度,便知如仙子?一般不似凡人。


    兩位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房中兩人也顧不上好事被打斷的慍怒,紛紛咽了咽口水,大氣也不敢出?地灰溜溜自柏己身?邊擦身?而?過?,迅速地退了出?去。


    柏己就著環抱溫蘿的姿勢轉身?回望,眼神所過?之處,周遭房門窗柩無風自動,仿佛被什麽噬人惡獸追趕一般,爭先恐後地“砰砰”死死合攏。


    微弱的氣流掀起一陣蕩漾的氣浪,拂動滿室如雲霞般懸垂的絲絛紗幔,一時間竟如粉海漣漪陣陣,仿若仙境。


    直至此刻,兩人獨處密閉卻莫名別扭的空間之中,柏己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將溫蘿小心?地平放在嶄新綿軟的床榻上,正欲抽身?離去,她卻仿佛離了水的魚兒一般,溫熱指尖再一次纏上了他?還未來及抽離的手臂。


    柏己木著臉一手將房頂懸垂的礙事輕紗薄縵一股腦扯下來,隨手扔在一旁地麵,在原地遲疑地僵立片刻,半晌狠狠閉了閉眼,無奈地順著她的力道屈膝抵上邊沿,一手撐在她腦側微微傾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兩人近乎於靜謐的淺淺呼吸聲,在方寸大小近乎幽閉的空間之中無限放大,她身?上隱約散發著的幹淨馨香就這樣肆無忌憚地闖入他?鼻腔之中。


    喉頭滾了滾,柏己輕咳一聲,掩飾一般飛速僵硬地挪開視線。


    隨即他?微微偏了偏頭,一撩衣擺,旋身?半側著臉於床畔落座,另一隻並未受製的手輕輕扣住她腕間,凝神將神識探入。


    浩瀚無匹如星辰湧動般的神識陡然逸散,那道扭曲的墨色痕跡在他?眼下無處遁形,可分明是將這抹墨色驅逐出?她體?外?便可以解決的事情,柏己卻沉眉犯了難。


    無他?,魔氣與靈力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修煉方式凝練出?的成果,自然地,也並不相容。


    若是他?此刻強行將魔氣引入她體?內,恐怕這惱人的東西還沒?被他?趕出?她身?體?之外?,她便會先承受不住這抽骨拔髓的痛楚。


    除非,他?能夠進入她的神府之中,得到她神魂的認可,屆時,他?的一切舉動便能夠被她的身?體?接納,碾碎這惡心?的東西對他?來說隻需一瞬。


    可神府又豈是什麽人都?可以隨意進入的?


    修士之間互探神府本身?便是極其親密且隱私的事情,向來隻有階級分明的上下級或是親昵道侶之間才能夠進行。


    他?雖說在魔族之中地位斐然,可她畢竟是青玄宗弟子?,他?們之間不僅隔著種族的天塹,更?有著無可磨滅的血色深淵橫亙其中,先前?那兩點統統都?不滿足。


    人族女子?極其珍視貞潔名聲,他?更?加不可隨意這般對待她。更?何況,他?們之間甚至連彼此的姓名都?互不知曉,關係實在達不到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程度。


    思及此,柏己淡淡將被溫蘿如八爪魚一般緊緊吸在懷中的手臂緩緩抽出?,微微一個用力直起身?,繞過?一旁立著的山水潑墨屏風。


    果然,屏風之後是一個及腰高的浴桶,一旁正擺著兩桶幹淨的清水。


    柏己拂開衣擺,俯身?以指尖試了試溫度。


    涼的。正好。


    想必隻要幫助她緩解了這一陣難耐的灼/熱之感,待她神識恢複,便可以自行運氣將這惡心?的東西逼出?體?外?。


    想到這裏,他?便認命般將兩大桶清水嘩啦啦倒進幹燥潔淨的浴桶之中,隨即快步旋身?回到床邊,攬過?溫蘿的身?體?再一次將她淩空抱在懷裏,直接將她丟了進去。


    清涼水珠隨著她無意識地沒?入,調皮地濺上他?的麵頰,明明是冰涼的觸感,柏己卻仿佛被燙了一下一般,猛地挪開了視線。


    溫蘿一身?流雲般飄逸的道袍質地本就輕薄,平日裏隨著她舞劍浮空的動作,的確格外?能夠襯出?幾?分仙氣出?塵之感,可遇上這種沾水的情況,卻反而?如芙蓉出?水一般剔透得如清晨湖畔的朝露。


    柏己薄唇緊抿,木著臉撇開臉,掌中玄鐵扇掩飾般狂舞,幾?乎在他?腕間綻開一片墨色的殘影。三兩步退回屏風之外?,哪怕是隔著一層木料,他?卻也依舊執拗地背轉過?身?,背對著載著冰雪消融般清麗女人的浴桶,身?體?不自覺緊繃地負手而?立。


    反正他?放的水並不算深,且桶壁也是她抬手便能夠到的高度,她應當不至於就這樣在其中淹到水。


    溫蘿一直並未完全喪失理智。


    先前?在床邊感受到柏己麵上古怪的神情她便覺不對,不出?所料,等待她的並不是她幻想中溫聲細語的安撫,反而?緊接著就被他?十分直男地扔進了冷水之中自生自滅。


    心?下腹誹他?的不解風情,正欲裝作幽幽轉醒的模樣自水中坐起身?,溫蘿卻陡然察覺她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渾身?綿軟無力,原本虛虛搭在桶壁上的手還沒?等她用力攥緊,便不受控製地沉沉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狂亂飛濺,迷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水麵並不高,若是她坐直,哪怕輕輕倚在桶壁之上,也僅僅能沒?過?她前?胸,可如今她渾身?如麵條一般又軟又沉,直隨著重力不斷下滑,沒?過?多久她便感到胸口一陣壓力,下一瞬整張臉便徹底沒?入了水中。


    溫蘿:???!!!


    意識到事態不對,她連忙想要開口呼救,一張開唇卻是猛地灌入一大口冷水,一串氣泡自她唇畔咕嘟嘟向水麵飄去,被躁動的空氣輕輕一戳,便迅速炸開。


    透過?清澈的水麵,她能夠看到不遠處屏風之後始終定在原地的玄色身?影。


    柏己似乎是在守著她。


    可或許是為了避嫌,此刻他?卻半點神識也沒?分給她,絲毫並未察覺她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烏龍的煎熬。


    這是勾.引不成便要溺死她嗎?!好狠毒的男人!(bushi)


    團子?見她情況危急,卻礙於並無實體?什麽也做不了,在她識海之中急的團團轉,隻能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她,生怕她就此失去意識。


    視線開始朦朧模糊,身?體?卻自緩緩沉重變得輕盈,仿若下一瞬便可羽化登仙。


    溫蘿感覺自己如同一顆泄了氣的皮球——雖說這比方十分老套,可的確如此,她周身?的力氣和?意識都?在不斷流失,周身?仿佛失去了骨頭一般,僅剩一張愈□□緲的皮相朝著虛空之中漂浮而?去。


    心?髒極速躍動起來,肺部灼燒一般炙痛難耐,溫蘿拚勁全身?最後的力氣狠狠蹬了蹬一旁的桶壁。


    饒是她想象中,這一腿該掀起如何滔天巨浪,創造如何天崩地裂的畫麵,可實際上卻收效甚微,仿佛隻是入睡之後細微的痙攣一般,快速而?了無痕跡。


    就在視野即將徹底暗下來之際,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穿透水麵,穩穩地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力道自她腕間如烙印一般的五指傳來,帶起一片不甘寂寞的氣泡與水花,狠狠將她自水底扯了出?來。


    水珠自她濕透如珠玉般瑩潤剔透的衣擺上滴落,在幹燥的地麵上拖曳出?一道暗色的瀾痕。


    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之後,身?體?下意識地驚.喘,極盡壓縮的肺部大口吸入著清爽的空氣,眼前?的沉暗之中隱約有透亮的光點瑩瑩沉浮,如雪花一般在她視線之中閃躍。


    一雙手臂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身?體?,將濕淋淋的,狼狽的她帶離了那陣窒息的痛苦,溫蘿微微戰.栗著,借著慣性倚進他?懷中,劇烈地喘/息起來。


    她勉力抬起重如千鈞的手臂,現實中卻僅抬起了一根手指,顫抖著勾住了柏己玄色的前?襟。


    她一定要亂劍劈死這個男人。竟然險些被他?淹死在不到她胸口的清水之中。


    可溫蘿這副羸弱的模樣和?著力不從心?的動作,在柏己看來卻又是另一番解讀。


    一頭亮滑垂順的青絲此刻被清水濡濕,一縷縷地順著她蒼白的臉側蜿蜒而?下,淩亂地黏在她一身?緊貼在身?上的雪白道袍之上。


    她頸邊的衣襟似是因她方才求生時猛烈的掙動而?有些散亂,猶若層層綻開的蕊瓣間,不經?意的角度之中露出?一小片隱匿其中的瑩潤的珠玉。細膩的色澤被一頭因被水汽潤澤而?更?顯墨黑的發絲襯得白得刺眼。


    望著這一幕,柏己不可自抑地呼吸一滯。


    十年前?她還隻是豆蔻少女之時,容貌便已有了動人無雙的端倪,如今眉目徹底長?開,更?是令他?方才初見之時便心?悸不已。


    可她在他?麵前?卻永遠是一副倔強的模樣,即使是方才碰上欲鬼險情之下求助於他?,神色卻依舊是清淡的,似乎在他?麵前?示弱是一件對她而?言不可饒恕的事情。


    此刻她卻周身?濕透,狼狽脆弱地顫抖著,無力地蜷縮著倚靠在他?懷中,仿佛方才被嚇慘了一般,仍在無意識地向他?懷裏鑽。


    她的吐息依舊是熱的,隨著她用力向他?身?體?靠近的動作透過?衣衫,在他?身?體?上掀起一陣過?電般的難言麻意。


    哪怕不願承認,柏己卻也不得不直麵自己那一瞬間的驚豔與詭秘的愉悅。


    她的身?上,有著獨屬於他?的一麵。


    不過?,這念頭一閃即逝,快得柏己幾?乎來不及分辨,便再次沉下心?來端詳她如今的狀況。


    她身?上中毒而?生的異狀顯然還並未緩和?,反倒是因瀕死而?朦朧模糊的意識更?加嚴重了幾?分。


    柏己緩緩垂眸。若不是方才他?聽見動靜及時趕到,她可能會是這世上第一個因於浴桶中溺水而?隕落的劍修。


    攬著她身?體?的手緊了緊,他?望著麵前?仍在蕩漾的水麵猶豫了片刻,直到懷中之人再一次開始不安地動作,柏己才意味不明地歎息了一聲,無奈地抬腿跨入水中。


    再一次接觸到方才令她痛苦折磨的水麵,懷中之人開始劇烈地掙動起來,掀起一道又一道衝天的浪花,瞬間打濕了他?一頭墨發與璨然欲滴的金冠。


    柏己長?眉微斂,一言不發地抬手,稍一用力將溫蘿死死扣在身?前?。


    直到她在他?膝上平穩坐好,確保她身?體?不會再次跌落水麵,他?才勉強按下心?下因這少有的狼狽無措而?下意識生出?的慍怒,另一手狠狠抹了一把麵上不住向下滑落的水漬。


    溫蘿此刻已再一次恢複了先前?的大半神誌,察覺到兩人此刻水下親密無間的姿態,心?下也是訝然微怔。


    不過?,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思及此,她便佯裝意識朦朧,得寸進尺地順應著因毒素而?生的本能,在水中輕輕動了動身?體?,轉成半側的姿勢,一手穿過?他?後背與桶壁之間的空隙,臉頰貼上他?冰涼舒適的龍鱗玄衣,再一次死死地摟住了他?勁瘦有力的腰身?。


    或許是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柏己並未再僵硬抗拒,隻僵著臉隱忍地垂眸睨著她的發頂,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


    不知不覺間,無論是十五年前?他?年少輕狂的倨傲,還是十五年後故作輕佻的冷淡,都?已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氤氳水霧的方圓之地。他?那張深邃如雕塑般英俊的麵容之上,竟無端顯出?幾?分“被強搶的貞潔烈男”“寧死不從”的可憐滑稽之感。


    柏己卻並未想到,分明已退讓至如此的地步,懷中之人卻似還嫌不夠,隻安安分分地在他?懷中窩了一會,便再一次開始如遊魚一般在他?身?前?不聽話地掙紮起來,激起一串紛飛的水花。


    沉默地闔眸忍耐了片刻,咬肌難耐地鼓了鼓,柏己終是抬起一隻手按在溫蘿肩頭,緩緩睜開那雙暗紅的眸子?,其中危險光芒一閃而?過?,咬牙一字一頓道。


    “別動。”


    溫蘿懵懵地抬頭,視線失焦空茫地對上他?蘊著暗色的視線,假意還未恢複神智,撒嬌般輕聲呐呐:“我,我難受……”


    “難受也不準動。”


    得了她這句回應,肩頭的力道不僅並未放鬆,反倒隨著她弱弱的辯解更?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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