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翻了個身,回想?起方?才他最後望來的那一眼,其中綿綿情?意幾乎難以掩飾,亦或是並未有意遮掩,就這樣赤裸裸的呈現在她?眼前。


    看來,南門星這七日倒並非如?表麵上一般將她?冷落,反倒為了她?的事輾轉反側,如?今似乎已?有了與先前堪稱脫胎換骨的變化。


    既然如?此,她?倒是不該吝嗇對他的回應與反饋。


    隻不過,這回應也得合乎她?此刻的人設才行。


    想?必,愛恨交織之下,薑芊本該因受情?人哄騙而?痛苦生厭,可感?情?上卻又無?法瞬間抽離,心?中更是猶疑南門星對待她?的種種究竟存在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可無?論是先前在池中的情?形還是方?才城樓之上他不假思索的保護,都應當?在她?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投下漣漪。


    但這還不足以驅使她?主?動去關心?南門星的安危。


    可聯係到方?才致使她?“誤入”禁地溫泉之中的始作俑者,溫蘿心?下微微一笑?。


    總會有人希望她?多去關心?探望南門星的。


    她?隻需假意猶豫片刻,便可順水推舟而?為。


    思及此,她?便不再理會窗外傳來的陣陣轟鳴巨響以及細微的震蕩之氣,安心?地闔眸放緩了呼吸,沉沉地睡了過去。


    團子在她?身上翻滾一陣,見溫蘿毫無?反應,隻得戀戀不舍地飛回了她?識海之中,腹誹道?:“女人真是無?情?,南門星當?初可是為了你——雖說那時也有想?要欺騙你的成分?,但多少?是為了你用去了唯一的保命魔晶,替你斬殺了鉤蛇奪了紫玉聖芽,這才招來罕仕的窮追猛打,現在家都要被拆了,你卻竟然在這裏安心?睡覺……”


    溫蘿卷了卷被子,調整至更舒服的睡姿,隨口咕噥道?:“養足精神才好在他麵前飆演技,要是赫煜過來找我,記得叫醒我,乖~”


    團子:“……”這工具人一般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獨自在她?識海之中無?聊地漂浮一陣,門外竟真的傳來了一陣沉沉略重的腳步聲,主?人似乎心?下帶著怒氣埋怨。


    團子微微一愣,連忙打開上帝視角,隻見一身紅衣的赫煜衣衫破損,臉上似乎也掛了彩,正快步往回廊盡頭趕來。


    團子:!!!


    這不就是她?們所在的方?向嗎!


    手中狂按係統提示音,它在溫蘿識海之中尖叫起來:“主?人主?人!快醒醒,赫煜真的來了!”


    腦海之中一陣急促的“叮”聲,溫蘿幾乎下一秒便被它吵得睡意全無?,迅速起身坐了起來。


    她?睡前並未更衣,此刻眉目清醒,僅僅是下床將鞋穿好便如?從未入睡一般。


    在桌邊坐好,溫蘿微微側過頭看向窗外湛藍色天?幕之中稀疏的雲層,稍稍仰頭,紅潤的唇瓣微張。


    團子傻眼:“主?人,你幹什麽呢?”


    溫蘿心?下白它一眼,下一瞬便似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般,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小聲地打了個哈欠。


    登時,她?本就盈著水光的雙眸更是氤氳上了一層水汽,眼尾染上緋色,襯著一張冷白病弱的小臉更顯得羸弱嬌氣,仿佛有什麽心?事一般沉靜中含著微微的憂怯。


    這時候,溫蘿才騰出時間回答:“演技還沒有爐火純青到那種程度,隻能借助外力作個小弊。”


    還沒等團子回應,下一秒,門就被推開了。


    溫蘿欲哭不哭、盈盈垂淚的那雙眼,正與赫煜隱含不悅的眼神對上。


    陡然見她?這副模樣,似乎赫煜也有幾分?訝異,麵上顯出片刻的空白,隨即很快地調整了神情?。


    然而?,這一次對視,他麵上先前那抹不悅已?很好地隱去,不著痕跡地掃了她?微紅的眼尾一眼,淡淡道?:“王上受傷,你不去看看?”


    身體微微一僵,溫蘿飛速地低頭,抬手抹了一把濕潤的眼尾,轉過頭來冷淡道?:“是他叫我去的?”


    “……不是。”沉默片刻,赫煜麵帶複雜。


    回想?起淡黃錦衣的年輕男人,冷白的麵色因如?今的傷勢而?更顯出幾分?孱弱的蒼白,紅豔的唇邊染著殷紅血漬,合該是狼狽的模樣,卻在他麵上無?端顯出幾分?昳麗妖豔來。


    而?那雙狹長的寂黑瞳中卻閃爍著冰冷的嘲弄,唇角微勾:“你最近是不是過得太清閑了些,倒是比起先前更多了幾分?揣摩我心?思的閑情?逸致呢。”


    如?芒刺背,一陣冰寒之意席卷全身,赫煜嘴唇抖了抖,卻在他那張與往日幾乎無?異的臉上看不出他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隻低聲道?:“屬下罪該萬死,請王上責罰。”


    繡著精致曼陀羅的淡黃色錦衣之上並無?血漬,可胸口血意卻滔天?翻滾,南門星支持不住地輕咳兩?聲,麵色白得幾乎透明,淡淡睨了他一眼,不辨喜怒:“下不為例。”


    南門星實力強橫,周身常年黑霧縈繞,更是有紫曄鬼火加身,教人下意識忽略了他略顯單薄瘦弱的身軀。此刻他唇畔染血,口中話語也並無?往日令人汗毛直立的詭譎,平常得不像他,反倒讓人將注意力重新移回了他看起來極為年輕陰柔的身體上。


    赫煜微微蹙眉,擔憂:“王上,您傷勢不輕,要不要請薑芊姑娘來……”


    話還未說完,身前便掀起濃濃的墨色霧氣,南門星微側過頭,下頜微微上揚,視線向下落在他臉上,眸光晦暗,唇角卻上揚:“她??你想?得倒是周到,隻可惜她?多半不會如?你所願乖乖聽話呢。”


    說罷,他便不再理會呆愣原地的赫煜,一腳跨入了撕裂的空間裂縫之中,黃色的衣擺輕盈地在空氣中劃過,消失了蹤影。


    並未同意,卻也並未拒絕……


    而?他推開門時望見的那雙微紅盈淚的眼,其中溢滿的細碎微光與壓抑的憂慮,絕不是他的錯覺。


    這薑芊的反應,看起來倒並非心?中全無?王上。


    遲疑了半晌,赫煜盯著她?眼角殘存的薄紅以及睫毛上微弱濕潤的晶亮,道?:“你哭了?為什麽?”


    麵上怔了一怔,幾乎是下意識地掩飾般低下頭,溫蘿道?:“我沒有。”半晌,似乎覺得這毫不猶豫的否認十分?沒有說服力,她?才緩緩抬頭,視線遊弋著飄過來,聲音細弱蚊吟:“我隻是打了個哈欠。”


    可無?論從她?躲閃的眼神還是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來看,這話都沒那麽有說服力。


    赫煜隻當?她?是與南門星虐戀情?深,懶得深究,接著道?:“王上如?今的傷勢若是自愈,恐怕少?說也要上月,你要是心?裏有他,就隨我來。”話畢,似乎十分?自信她?會跟上,便直接轉身讓出了門。


    見他明顯是不相?信的行徑,團子幽幽歎口氣:“主?人,你真的太壞了。”


    溫蘿彎眸一笑?:“我可是說了實話,怎麽就是沒人信呢?”


    第89章 第三隻男主(二十二)


    南門星似乎當真受傷不輕, 隨著赫煜跨出門外,滿目皆是皚皚白雪,卻並無騰挪黑霧的蹤影。


    溫蘿不得動用靈力無法禦劍, 而她?與?南門星之間,種種糾葛複雜難辨如今已?幾乎沒了最後一層遮羞,赫煜也沒膽子再帶她?來自?己劍身?之上一同浮空而行, 隻得耐著性子領著她?向封王台主殿走。


    偏殿與?主殿之間距離頗遠, 平日裏有南門星指尖可以撕裂空間的黑霧相助,讓她?並未有明顯體會?,如今在飛雪漫天之中前行,溫蘿才知曉此路的長?遠, 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歎。


    原來自?她?被他“強行”帶回封王台之後,沒有一天他沒有花心思照顧著她?。


    思緒翻飛間, 兩人不知不覺已?行至殿門前。


    手下純金雕琢而成的曼陀羅花紋繁複古樸, 傳來凹凸不平的堅硬冰冷觸感。溫蘿深吸一口氣, 手上微微用力。


    隨著一聲?沉悶厚重的輕響, 殿內景象便映入了眼簾。


    大殿淒冷, 向來燈火盈盈的空間此刻竟並未燃燈,僅有四角之中佇立的鏤空鶴形暖爐散發著幽幽的暖橙色光暈。


    光線如墨跡肆意潑灑,在殿中各處純金打製的擺飾上投下一片淺淺的朦朧, 漸漸消弭於大殿盡頭高高的王座之上。


    南門星卻並未坐在其中。


    溫蘿心下一驚, 此刻這大殿與?平日裏極盡奢靡竭力展現出豔俗的模樣?截然不同,反而像是四下無人寂靜無聲?的陰暗角落。


    心中似有所感, 她?試探性地向王座之下攏拱的玉階之後轉去, 果然發現了一道蜷縮著的黑色剪影。


    空氣中彌漫著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剪影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好?似十?分難耐。


    一陣窸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 似乎是他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自?埋首於抱膝的雙臂之間的姿勢抬起了頭來,墨發如瀑在微弱的亮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南門星聲?音低而微啞:“……阿芊?”


    在距離他兩步之處停下,溫蘿靜了靜,半晌道:“是我。”


    輕笑?了一下,南門星動了動,輕微抬頭靠在腦後冰冷的玉階之上。透過昏黃的爐光,依稀能見到他微微上揚的唇角,似是在嘲諷:“沒想到,赫煜竟然真的能把你叫來,若是先前頭腦一熱與?他打賭,如今可就是我輸了呀。”


    聽起來像是埋怨,可語氣輕緩卻又似是旖旎。


    南門星看?起來並沒有起身?的打算,溫蘿在原地靜立了片刻。


    一片晦暗的光線之間,在她?的角度,隻能望見他濃密的發頂與?俊俏高挺的鼻梁。


    他臉型並不似平常男子那般方正,反而帶著幾分女子的柔和,此刻眼瞼低垂,麵色蒼白,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溫蘿幹脆就地盤膝而坐,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淡淡道:“你為何滅去了燭火?”


    發絲與?錦衣摩挲的“沙沙”聲?響起,南門星似是側過了頭,目光落在她?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瀲灩的雙眸上,唇角依舊是上翹的,卻並未回答,語氣沉鬱中帶著隱秘的試探:“為什麽?要來,阿芊,你不是最恨我了麽??”


    這話欲揚先抑,含著隱隱的逼迫與?期冀。


    溫蘿卻不打算跟著他的節奏繼續順下去,反倒是微微傾身?向他靠近了幾寸,感受到他驟然淩亂了幾分的呼吸,垂眸道:“伸手給我,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了。”


    微微向後靠了靠,他一手隨意搭在膝上,微微仰起頭側了回去。


    眼皮微沉,陰鬱的目光虛虛地落在不遠處鏤空的金雕壁燈上,語氣帶上了幾分笑?意,“我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統,從不用醫治。任何傷出現在我身?上,隻需要等上幾天便會?自?動痊愈……阿芊,是不是很方便,很省事?”


    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目光在他微勾的唇角以及不打眼底的笑?意上打了個轉,溫蘿沉眉重新?坐了回去:“你怎麽?了?”


    “你不害怕麽?,阿芊?”


    抬手理?了理?額前紮眼的碎發,南門星笑?著,眼中卻帶著深重的困惑與?墨色,“你應當聽說過吧,我是半魔血統,常人致命的傷口放在我身?上卻會?自?己愈合,到最後,連一丁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可與?真正的魔族相比,我那一半孱弱的人族血液,卻給了我無盡可欺的軟弱。”


    頓了頓,狹長?的眸子掃了過來,見溫蘿隻是靜坐在原地不語,唇角依舊並未落下,可他語氣卻不自?覺地沉了下去:“我自?出生那一刻便是個異類,做什麽?都是錯。”


    抬眸瞥了他一眼,溫蘿麵上並未顯出什麽?異色,仿佛他這一番言論對?她?沒有造成任何的波動,隻是如往常一般冷淡道:“南門星,你真的不累嗎?不想笑?便不要笑?了。沒有人告訴過你嗎?不真切的笑?其實一點也不好?看?。


    你身?上究竟流著怎樣?的血,其實與?我無關。不過,真正遇見你之前,雖說也聽聞過你流傳甚廣的惡名,可我卻從未真心將你當成惡人,可誰知……不提也罷。


    多謝你今日在罕仕麵前護了我,還有……那株紫玉聖芽。雖說你我之間齟齬叢生,可我並非知恩不圖報之人。


    以你身?負的魔族血脈,雖然傷口會?自?己愈合,可終歸過程緩慢又痛苦,平日你想要如何與?我無關,可今日既然我在此,無盡海弟子素有醫德仁心。僅是舉手之勞,我不必吝嗇,伸手吧。”


    唇邊的弧度陡然凝固在原處,她?平靜的言語卻有著與?表象截然不同的洶湧澎湃,仿若一支鋒利的箭羽一般直插入他心髒,直教他身?體不自?覺地微微戰栗了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習慣於以笑?示人。


    或許是由於這番表現更容易討人喜愛,以獲得他自?己都鄙夷的虛偽的好?感與?善意的表象,亦或許是如此這般,便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他心底卑劣的脆弱,以及不願麵對?的——


    他的難過。


    他應當變強,強到足以將所有人踩在腳下,強到任何曾經欺侮忽視他的人都能夠抬頭仰視他的存在,在他腳邊跪拜臣服。


    脆弱是不應當出現的東西。


    這卻是自?他記事以來,第一次有人問他會?不會?累。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他所引以為傲的那副堅硬的麵具,不好?看?。


    前所未有的恐慌與?他幾乎克製不住的幾乎在心口劇震的下意識的親昵油然而生。


    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這五百年來摸爬滾打鍛煉而來的本能慢了半拍地蘇醒,一陣空前的盛怒如火焰的巨浪一般侵蝕著他的理?智,直教他以一種冷冷的、頭一次近乎於刻薄的語氣道:


    “醫德仁心?”


    豔紅的薄唇輕啟,他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眸中閃過冷厲的光,哂笑?:“阿芊,那為何我以如今的身?份與?你初次見麵之時,你卻又對?我不講半點醫德仁心,隻願意冷眼旁觀放任我在火毒苦海之中掙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攻略四個大佬後我掉馬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鹿天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鹿天鯨並收藏攻略四個大佬後我掉馬了最新章節